手中的相機是一次性出片的,高中時代,他總是喜歡先對着天空拍幾張,再拍樹、花草、石桌上的巧克力慕斯……轉回身來研究光線的時候,一擡頭便看到有熟悉的身影出現。
他的心驀地一跳,生怕錯過這一刻,迅速的眯起左眼對準目標,按下手中相機的快門。
拍下來了。
注視着屏幕上的照片,她的身影很清晰的呈現其中。略帶棕色的及肩長髮,綻放着耀眼的光澤,正以自然的甩動髮絲的動作,身材與四肢都是那樣纖細,明亮漆黑的眼眸裡流光溢彩,那種眼神是“成熟美的冷漠”。
她的舉手投足之間。
她的音容笑貌之裡。
每次都令他難掩喜悅的抿起嘴角露出微笑,手指撫上照片中的她的臉,偏偏下一秒,身後傳來了責難他的質問聲:“到底怎麼回事?剛纔還是好好的,你究竟給她吃了什麼?”
他一怔,手裡的照片從指尖飄落,隨之而來的是起起伏伏的悲哭聲。以及那句刻骨銘心的——
“如果不是你,她一定不會死的這麼慘。”
“啾啾——”、“啾啾——”
窗外傳來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祁雁回緩緩地睜開雙眼,由於昨晚沒有將窗簾拉緊,刺眼的陽光便筆直的照射進了房間裡。
他做了一晚上的夢,壓根就睡的稀裡糊塗,疲憊地翻了一個身,望着算不上熟悉倒也不是陌生的天花板,他有些低落地抱怨着:“爲什麼又夢到那件事了……一大早的,真是晦氣。”
也許,他真的不適合做真正的他自己吧。
越想越陰暗了,他行動緩慢地走下牀,先是拿起手錶戴好,這種一板一眼的行爲也曾被家人取笑像個老頭,但他還是規規矩矩地做着每一件細小的事情。疊好被子,換好衣服,每天都在八點之前做好這一切,準時的就像是一個精準的人間時鐘。
不過今天早了一些,大概是討人厭的爛夢讓他提前驚醒,所以現在是七點三十五分,他推開窗戶吐息,感慨着今天的天氣不錯。但要說最難得的,是不遠處停着一輛房車,祁雁回發揮着自己2.0的優秀視力看到了車上掛着的牌子,寫着“李家煎餅果子”。
原來是小食房車。竟然敢來到這種和凶宅沒有兩樣的別墅外頭叫賣,可真是勇士。
但是,在觀察了五分鐘之後,祁雁回乾脆是搬着椅子做到了窗邊,已經是目不轉睛的盯着那輛房車,且表情嚴肅。
不,他並不是生氣。
就很羨慕。
房車裡的一家三口在開開心心地做着煎餅果子,年輕的父母分工明確,媽媽負責攤煎餅,爸爸負責放小料,目測是小學生的胖兒子負責吃,儘管在祁雁回的觀察期間,李家煎餅果子並沒有賣出一個煎餅果子,可他們樂觀的態度讓祁雁回備受感動。
“老公,你來嚐嚐我這次放了三個雞蛋的煎餅!”
“哇靠,老婆,這次的味道真是太絕了!快給小胖吃一口。”
“好吃,雞蛋多一點真的會軟軟糯糯耶。”
看吧,他們是真正地熱愛着美食啊,並且就算沒有顧客,只要自己家的小胖兒子吃的開心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了。
所以祁雁回又有什麼資格去抱怨呢?他不該動搖決心,也不該懷疑自己,走到今天,絕對沒有再打退堂鼓的理由。
“對,我一定要堅持住……我去!”前半句話還沒說完,後半句就只剩下了尖叫。祁雁回從椅子上跳起身,指着被煎餅卡住嗓子的小胖子驚叫起來:“他噎住嗓子了!臉紅到發紫了,還攤什麼煎餅啊快點救胖子啊!”
小胖子的父母手忙腳亂,他們驚慌失措地拍打着小胖子的後背,然而無濟於事,小胖子越發痛苦,已經到達了雙眼翻白的地步。
祁雁回不能坐視不管,正打算翻窗跳出,一隻腿還沒擡出窗戶,就見一抹白色的身影“嗖——”地一下從眼前衝了過去。
…………豹?
不不,別墅區裡怎麼可能會有野生動物?而且豹子不可能有白色的,但那個速度除了豹子不可能會是家畜吧?難道是得了白化病的豹?
謎底很快就揭曉了,因爲祁雁回看清了那隻白化病的豹撲向了小胖子,雙臂環珠其腰部,開始了連續、快速、用力的後上方衝擊。並且還時不時地發出配合情境的吶喊聲:“喝啊!嘿啊!哈啊!”
是……付美詩啊……
祁雁回震驚地望着眼前的發生的一切,連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他看着付美詩以後蹬腿的姿勢穩穩站住,掄起重達120斤的小胖子向上方顛。
他看着付美詩當機立斷的以左拳反覆擠壓小胖子的腹部,直到小胖子將一口沒有咀嚼的雞肉腸吐了出來。
他還看着付美詩得意洋洋地和小胖子父母表示自己所做的都是做簡單的海姆立克急救法,並且告訴他們:別墅區裡不準售賣任何小食,被物業抓到是要罰錢的。
很難想象這一連串的急救都是一個外表看上去十分柔弱也算得上纖細的妙齡女子做的,更難想象的是,她在救人的時候根本忘記了自己不能看見與嗅到食物,大概是憑藉着一股衝勁完成了一切,待到李家煎餅果子感恩戴德並把剛攤好的煎餅果子送給付美詩然後離開時,付美詩才終於發現自己全身早都已經緋紅一片了。
多虧祁雁回無縫銜接式的將冰袋拍在了她的腦袋上,付美詩逃過了休克一劫,模模糊糊之中看見是祁雁回正拖着她朝房子裡走,她謝天謝地道:“太好了,幸好你出現的及時,不然我肯定又要暈倒了。”
這個……傻子。
“根本就不能看見食物也不能嗅到食物的味道,你卻偏偏捨生取義般的去救小食房車家的兒子,是有多蠢?”祁雁回的嘴巴上雖然在吐槽着,內心裡卻很欣賞付美詩的見義勇爲。
“再不快點救人,他很有可能會窒息好嗎……”付美詩有氣無力地癱軟着身子,任憑祁雁回隨心所欲地拖拽她。
祁雁回回憶起她方纔那波如行雲流水般熟練的操作,忍不住佩服道:“沒想到你很厲害嘛,竟然能那麼專業的使用海姆立克急救法。”
付美詩云淡風輕地哼了哼:“因爲我有個綽號是黴姐的好姐妹啊,從小學開始就同班,我早就已經習慣爲她收拾類似的爛攤子了。”
看來她也不是嗜錢如命的窮鬼,竟然也有着善良的一面的。
祁雁回莫名地被她的這種“兩肋插刀”式行爲打動。
雖然……也只有一點點打動啦。他嘴硬地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