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面具男的話,姜雲茫然地擡起頭,似乎依然沒有從混亂中回過神來。
“你……怎麼了?”面具男看着姜雲空洞的眼神,頓時萌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我的頭……有點痛……”姜雲甩了甩腦袋,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但還是繼續敘述了起來。
“唔……當年指使我的『那個人』……我其實並沒有直接接觸過。那時候我雖然屬於『暗部』,但任務都是通過秘密郵件單獨對我下達的……我只知道對方的代號叫‘鴿’。”
“‘鴿’……僅此而已嗎?”
“是的……只是一個冰冷的符號而已。”姜雲苦笑着,擡頭看向面具男。
“雖然不想承認,但你之前說得並沒有錯……我,只是一個被他們利用的棋子……既然是棋子,那我所知道的必然只是一些皮毛,你認爲的‘我掌握了對方的軟肋’之類,也只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
“……那你當年從那座墓裡拿出的物品,又是給到誰的呢?”面具男問道。
“不是給到具體的人……是按照郵件指示放置在指定的地點。”
“也就是說,你從頭至尾都沒有接觸到上層相關的人?”面具男似乎有些詫異。“現在聽下來,感覺你處在消息等級的最底層,一些重要的情報你是接觸不到的,但這樣一來就有個奇怪矛盾,當年你試圖偷盜血鑰石,可是輕輕楚楚地知道血鑰石所保存的位置的,如此機密的消息你又是通過什麼渠道知曉的呢?”
面具男看着姜雲,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沒有說?”
“其他事……??我當年……”姜雲忽然臉色大變,低下頭抓着頭髮,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我……唔……頭……頭好痛……我的頭快要炸了!!”
“喂,你沒事吧……??”
面具男剛想走上前查看,忽而聽見身後監牢外傳來喧譁之聲,身形霎時一頓。
“嘖。我得走了。”面具男看着痛苦地倒在地上的姜雲,又回頭望了眼監牢外,輕輕咬了咬牙。
“今天先到這吧,我找機會再過來。”
姜雲沒有迴應。也沒有心情再理會面具男,此時的他正雙手抱着自己的腦袋,蜷縮着身體,在地上掙扎着。
『……嗚啊啊……叔叔,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嗚嗚……』
『……我要媽媽……我要回家……嗚嗚嗚……』
大腦中毫無來由地充斥着無數孩童的悲鳴聲。
如火山般從姜雲的大腦深處猛然迸發,幾乎衝破他的腦袋
。
“唔……別……別喊了……!!”
姜雲嘶吼着,恍惚中,他似乎“看”到許許多多瘦小的身影從地下緩緩冒出,在黑暗中向他匍匐而來,彷彿從地獄中爬出的小鬼。
“別,別過來!別過來……!!”
“啪!”
湮滅的燈光陡然亮起,數名全副武裝的獄警瞬間衝進了這座陰冷的牢籠,將已處於暴走狀態的姜雲死死摁住。
“報告,犯人還在。沒有發現其他人!”爲首的一名獄警環視着空蕩的監牢,對着對講機說道。“看來破壞電路系統的傢伙不在這裡……我們馬上去追查!另外……”
獄警說着,將視線移到了角落中被數人制住的姜雲。
“現在犯人似乎情緒激動,想要掙脫鐵鏈,如何處理還請指示……嗯,好的,我知道了。”
獄警放下對講機,伸手對另一名正壓着姜雲的同僚打了個手勢,後者會意,隨即從身上掏出一隻針劑。反手往姜雲頸部一戳。
很快,姜雲的動作緩了下來,也不再嘶吼,整個人彷彿一灘爛肉一般。再也沒有了掙扎的力氣。
“好了,姑且算是消停了。”
獄警們把姜雲架到一邊,又給他的四肢加了數枚鐵銬。
“這樣就算他插翅也難飛了。”爲首的獄警說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隨即對其他人指示道。“留兩個人看着,其他人給我去追那個闖入者!”
……
“啪嗒……啪嗒……”
冰冷的牢籠再次恢復了寂靜。點點雨水沿着天花板的縫隙,一滴一滴落在地面,噼噼啪啪。
角落中,那名被五花大綁的黑瘦男人目光呆滯,他直勾勾地盯着圍着頭頂的燈泡撲閃的飛蛾,嘴裡似乎唸唸有詞。
“……是我的錯……?不,不是……不……是我……你們不要怪我,別來找我,是他……是他們……”
麻醉藥劑從身體滲透進大腦,漸漸侵蝕着姜雲的意識,恍惚中,他似乎覺得天花板上那隻燈泡的光暈越來越大,而眼前的世界也像被蒙上一層紗似的,變得模糊不清。
光……太陽……我已經快忘了陽光是什麼樣子的了……
藥效麻痹了姜雲的喉部神經,他已經連呢喃都做不到了,他怔怔地望着那盞燈泡,回憶着自己墮入黑暗前的最後時光,而就在這時,光,消失了。
只見一個人影站在姜雲面前,截斷了他的視線。
“嘖嘖,可憐……”
人影俯視着姜雲,語氣中似乎流露着某種高高在上,雖然此時的姜雲已看不清眼前來人的樣貌,但這聲音顯然有別於先前那名面具男
。
你是誰……
姜雲的疑問也只能止步於意識,他已沒法再做出任何反應。
“當年也好,現在也罷,你還是那麼的沒用。”人影冷笑着,從懷裡掏出了某樣東西。
那是一隻裝着消音器的微型手槍。
你……你是……!!
像是聯想到什麼似的,姜雲的瞳孔突然猛地一縮,然而着也只能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後的反應。
“帶着你的‘秘密’,永遠消失吧……‘黑狼’!”
……
“啪嗒……啪嗒……”
厚重的滴水聲迴盪在死一般寂靜的牢籠之中,角落中那名黑瘦男子低着頭,一動不動。
汩汩黑血從他額頭的彈孔中涌出,沿着已無生氣的臉頰流淌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身下的血泊之中。
“啪……啪……”
彷彿幽冥的奏鳴曲。
“自盡?”少女聽着電話中的報告,眉頭不由一皺。
『是的。他們對外是這麼說的。』電話中的聲音說道。『不過據我們內部瞭解,姜雲是被害的,被子彈打中頭部,一槍斃命。』
“被害時間是……昨天晚上?”少女說着。轉頭看了一眼身邊那名面色肅穆的高大男子。
『是的,據他們說,昨晚關押姜雲的看守所被人入侵過,但沒有抓住入侵者……安局長,我覺得這次的事恐怕就是那幫人的自導自演吧?在公審之前出了這檔子事。很顯然是他們不想讓我們接觸姜雲,從而獨佔某些情報。』
“就算他們要把姜雲滅口,也不會蠢到在自己的地盤動手。”少女嘆了口氣。“這事……我想應該是其他人乾的,你這邊繼續幫我探聽情報,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少女掛了電話,轉過身,看着身旁的那個男人沉默不語。
“不是我。”男子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昨晚的確見了姜雲,但我走的時候他還活着。”
“我知道不是你,我相信你不會做那種事。”少女搖搖頭,移開了視線。“不過你在那邊時。沒有發現其他異常的人或事嗎?”
“沒有。”男子嘆息道。“至少在我離開時沒有。”
“……看來姜雲是被人盯上了,究竟是什麼人呢……”少女思索了片刻,擡頭看向男子。“你是最後與他對話的人,你有察覺到什麼線索嗎?他昨天除了交代當年偷盜古墓的事之外,沒有再說其他了嗎?”
“他雖然沒有說,但從他昨天的情況來看,我覺得……他應該還隱瞞了某些事
。”男子說着,輕輕皺起眉頭。“確切來說,這些事並非出於他本人意志故意隱瞞的。”
“這怎麼說?”
“當我對他當年知曉國家血鑰石的藏匿之處表示質疑時,他出現了一定的記憶混亂。並且爆發了劇烈的頭痛,我想這種症狀很可能是……被血鑰石干涉大腦的後遺症。”
“你是說,姜雲被血鑰石動過記憶了?”少女十分訝異。“他這些年可是一直在追蹤血鑰石的下落,難道他其實早就接觸過血鑰石了??”
“也許是被動接觸。而且這段接觸的記憶也被清除了。”男子分析道。“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被擦除的記憶,但至少能看出那段被擦除的記憶和血鑰石的情報有關,另外,他昨天還不止一次表現出頭痛……”
“不止一次?”
“是的,他昨天先後在回憶兩件事時出現了被改過記憶的症狀,我想。他被改過的記憶點不止一處。”男子看着少女,正色道。
“那除了當年血鑰石的情報之外,另外一點是……?”
“關於他的這次連環殺人案的遇害者。”男子道出了答案。“他一開始說他第一個下手殺害的,並非此前警部調查的第一受害人趙婕,而是一個叫林雨棠的女生,後來又自己推翻了先前的說辭,表現得相當混亂。”
“第一個下手的受害者……對方在這點上修改姜雲的記憶,想必是爲了隱瞞什麼事。”少女低下頭,似乎若有所思。“那個叫林雨棠的女生現在還在嗎?”
“這個女生我調查了一下,她在趙婕之前便已跳樓自殺身亡。”
“自殺……?”少女擡頭看向男子。
“是的,另外還要告訴你一件事,葉喻那小子這次被人暗算受重傷,據說也是因爲他在暗地調查這個叫林雨棠的女生自殺事件,或許這次姜雲的被滅口,也和這件事有關。”男子認真地說道。
“我想這個林雨棠……或許就是我們找出真相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