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眼珠散發出陣陣狂暴氣息,連周圍的空氣也隨之變得壓抑。性情大變的葉喻微微佝僂着身子,對着眼鏡男子步步上前,活像是一隻充滿危險的野獸。
“啪嗒……啪嗒……”
鮮血沿着葉喻皮開肉綻的手腕一點一滴地掉落,然而葉喻卻似乎對自己的傷勢完全視若無睹,此時的他視線中只有一個目標。
“償命……我要你……爲樓玥償命……!”
葉喻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眼鏡男子,嘴邊不斷重複着同樣的話語,顯然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理智”兩個字已蕩然無存。
“哼,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從椅子上掙脫出來的,不過就憑你,想讓我償命還早得很。”眼鏡男子冷哼一聲,左手從腰間拔出一把槍。“本來不打算用這個,但既然血鑰石已被毀盡,那你也就沒有了任何價值……永別了!”
『磅——!!』
火藥的硝煙頃刻瀰漫,然而就在子彈出膛的那一瞬,葉喻的身影卻突然如湖面般起了漣漪,子彈徑直穿過葉喻的殘影,打在了其身後的牆面之上。
“什麼!?”
眼鏡男子錯愕不已,但他很快便意識到了什麼,立即側身往旁邊一翻,就在下一刻,一陣勁風擦着他的頭皮拂過,只見先前還在前方的葉喻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出現在了他的身邊,伸出血手向他抓去。
“好快……可惡!!”
眼鏡男子再次朝葉喻舉起了槍,然而同樣的情形再次上演,子彈又一次穿過葉喻的殘影打了個空,而這一次眼鏡男子卻沒能躲過緊接着的襲擊,隨着左手的一吃痛,手中的槍應聲落地。
不好!
眼鏡男子大感不妙,隨即打算閃身拉開距離,誰知葉喻像是早就預測到了男子的舉動一般,一個反手擒住了男子的肩膀,男子只覺肩膀一陣劇痛,就在下一刻,他便被狠狠地摔在了水泥地上。
“唔額……!!”
男子吐出一口血,眼鏡也被甩了出去,他掙扎着想要起身,但葉喻顯然沒打算放過他,只見他一手壓着男子已然脫臼的肩膀,而另一隻手則併攏成手刀樣式,直直插向男子的腹部。
“嗚啊啊啊!!”男子的慘叫聲不絕於耳,而葉喻卻並沒有就此善罷甘休。
“……感受到了嗎……樓玥先前所受的那種痛苦……”葉喻瞪着充滿戾氣的血紅雙眼,插在對方腹中的手掌愈加伸入。“我要你……同樣的方式……血債血償!”
“呵呵呵……沒想到『驅逐者』吸收了血鑰石後,竟然會變成『怪物』……”男子看着已喪失理智的葉喻,忽然笑了。“你可以殺了我,但殺戮的閥門一旦開啓,你心中的殺人慾望怕是再也難以止住,呵呵呵……我倒是很想看看,特別事務調查局的那幫人會如何處置你這頭暴走的『殺人妖魔』!”
“那又如何!?我只要你死……我只要你替樓玥償命!!”葉喻失控大吼道。
“呵呵呵呵……行啊,你動手好了……”男子冷笑着,忽然轉頭往不遠處的一角瞥了一眼。“如果你願意在你曾經的‘摯友’面前殺人的話……!”
話音剛落,一陣鐵門開啓的聲音頓時響起,而與此同時,兩顆子彈從大門的方向朝着葉喻呼嘯而來!
幾乎是條件反射,葉喻抽出了插在眼鏡男子腹中的手,一個閃身躲過了那兩發子彈。然而這波襲擊卻並非結束,數發子彈跟着接踵而至,赤手空拳的葉喻就地一滾,將身形掩藏於一旁的幾座金屬箱子之後,而那眼鏡男子則趁此之機從地上爬起,朝着大門口的人影處跑去。
“混蛋……別想跑!!”
葉喻咬牙切齒地再次衝了出去,然而就在他的視線接觸到大門口那位神秘來者的那一刻,他的步伐卻下意識地一滯。
門外的光芒勾勒出來者瘦弱的身形,在那一刻,葉喻那殘存的理智似乎暫時脫離了暴戾氣息的控制,他怔怔地望着那個熟悉的人影,甚至都忘了對方手中那隻危險的手槍。
“小心——!”
『砰——!』
一枚子彈擦着葉喻的臉頰飛過,葉喻回過神,這才發現將自己從危機中推開的,是一名帶着白色面具的高大男子。
『砰砰!』
掩護的槍聲又一次響起,等到葉喻再次望向門口,便發現那名眼鏡男子已與那道瘦弱身影一起,消失不見。
“……人呢……人呢!??啊啊啊啊!!”錯失獵物的憤恨再次讓葉喻的理智崩塌,滿目血色之中,他看到了身旁的那名突然出現的面具男子。“是你……是你放跑了他!!”
葉喻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周身的戾氣頓時達到了頂峰,然而就在此時,他卻忽然臉色一僵,痛苦之色霎時爬上了他那蒼白的臉頰。
“好痛……頭……好痛……啊啊啊啊啊!!”
葉喻倒在地上,雙手抓着腦袋,痛苦地在地上翻滾着,此時此刻,他的耳畔、他的大腦深處,他的所有世界,都被一股震耳欲聾的哀嚎所充斥。
【……放了我……放我出去……!!】
【我不想死……不想死!!】
【好痛苦……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千萬亡靈的嘶吼,呼喊,哀號在葉喻的腦子裡突然迸發,仿若來自幽冥的鬼哭。
“不要……不要再叫了!!我的頭……我的頭快要爆炸了!!”
腦袋中劇烈的哀嚎聲不斷撕扯着葉喻脆弱的神經,也將他逐漸推向崩潰的邊緣,在那逐漸模糊的意識之中,葉喻似乎隱約感到身邊有什麼人正衝着自己大喊:
“趕快屏息凝氣,集中意識!”
葉喻強忍着痛苦眯開眼睛,視線前方是一張戴着白色面具的臉。
“你……”
“閉上眼,別說話!”面具男子喊着,同時伸出雙手按在了葉喻的太陽穴上。“集中精神,盡力維持你自己的意識世界!”
葉喻閉上眼睛,努力壓制着腦海中的萬人鬼哭,然而卻控制不了體內的那股橫衝直撞的炙熱能量,堆積的戾氣動搖着他的意識,也讓他無法集中精神。
“別急,跟着我……深呼吸!”
面具男子的聲音平復着葉喻焦躁的內心,隨着對方的話語,葉喻感到一股異樣的溫和能量正沿着自己的太陽穴進入體內,而自己體內的能量非但沒有對其產生抵抗,反倒在其的調和下變得漸漸平穩;與此同時,葉喻腦袋裡的“鬼哭”聲也在體內能量的制約下漸漸消弭,最終徹底消失。
“……對不起……樓玥……對不起……”
血色從葉喻眼中漸漸褪去,留下的無盡的空洞與悲傷,恢復神志的葉喻顫抖着撐起身體,向着不遠處那道倒在血泊中的男子爬去。
“對不起……都是因爲我……我可以把命分給你……只求你……求求你……不要死……”
點點淚滴混着絲絲血水沿着葉喻的臉頰劃落,身體的氣力也在一點一滴地被抽離殆盡,模糊的視線中,葉喻只見一道高大的身影先自己一步衝向前,蹲在了樓玥的身邊。
“……!!還好,還有氣!”面具男子探了探血泊中樓玥的鼻息,隨即立即開始檢查樓玥腹部的傷口。
“這……這傷口?!”面具男子看着樓玥腹部那已經止血的傷口,以及傷口內那似有若無的金色光芒,心中頓時明白了些什麼。“原來如此……但還沒脫離危險,希望能來得及。”
面具男子立即從身上掏出了一枚暗紅色的藥丸,隨即抱起樓玥的頭,將藥丸灌入了樓玥的口中。
“等等……你、你給他……吃了什麼!?”葉喻見狀大驚,心急如焚地想要起身,卻再次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
“別擔心,我這是在救他。”面具男子輕輕放下了樓玥,轉身走向葉喻。“你剛纔說會把你的命分給他,而某種程度上來說,你也的確做到了,他的命是你救回來的。”
“什……什麼……”
“同樣作爲『驅逐者』,你也用你的力量幫助小玥獲得了‘重生’,就和當年的謝承一一樣……我想,這就是『命運』吧。”面具男子看着一臉驚詫的葉喻,若有所思地說着,隨後又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大門。
『前面的槍聲應該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快,快去看看!』
嘈雜的聲音從門外隱約傳來,似乎有一個大部隊正匆匆趕來。
“救兵終於來了……”面具男子舒了一口氣,從門外收回了視線。“我該走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等、等等……!”
沒等葉喻說完,面具男子便向後一躍,身形隱入黑暗,不見了蹤影;而與此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傳入了屋內。
『看!裡面有人……是……是葉喻!』
葉喻擡頭一看,只見數道全副武裝的身影闖了進來,領頭的正是許久未見的同伴——楊允一。
“葉喻!你……你沒事吧!?”楊允一飛奔至葉喻的身邊,焦急地查看着葉喻的傷勢。
“我、我沒事……”葉喻揪着楊允一的袖口,拼盡全身的氣力指向樓玥的位置。“快……快去看看樓……”
滋——
突如其來的耳鳴聲瞬間剝奪了葉喻的聽覺,一時間,葉喻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在他的意識即將斷線前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羣人蜂擁上前,手忙腳亂地衝向躺在血泊中的那道身影。
樓……玥……
眼前的畫面歸於黑暗,葉喻的身體直直倒下,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