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鬧得越大越好
張眉壽聞言，險些不合時宜地笑出聲來。
她平日裡倒沒看出來二表哥還這般擅於攻心。
宴真如今處境不比從前，想來最爲看重的便是所謂體面與尊嚴，半點不想被人看輕了去。若不然，也不會在盛怒之下，還順着二表哥的話說什麼貢品之言了——
“一派胡言！”
冪籬下，宴真一張臉沉到了極點。
宋福琪無辜地道：“我可沒胡說，能造的出這雲煙羅的綢緞莊，大靖唯有兩家而已。一個是皇商雲家，另一戶便是我們宋家了。”
“只是御用之物，我們不便仿造罷了，卻也並非織不得——若縣主真心喜歡，我待傳信回蘇州，讓人從陳年的花樣兒裡挑了一模一樣的出來，給縣主織上十匹八匹來賠罪可好？”
“……”宴真咬着牙，已近要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張眉壽看在眼中，不禁在心底嘆了一聲。
這舉動，在圍觀衆人眼裡看來，不外乎是張眉壽一行人忍讓賠罪，偏偏宴真還執意爲難不可，竟還將先前無禮截下的桃花酒就這麼砸了。
“此乃我與宴真縣主之間的私事，便不勞過問了。”張眉壽在前面開口，看向那名男子說道。
齊章在心底笑了一聲。
“……”宴真剋制着怒意，起身拂袖道：“那便有勞了！”
“今日一個都別想走！”宴真咬牙切齒，朝那綠衣丫鬟吩咐道：“速速回府，命人將這清平館給我圍起來！”
因沒有強大的內心作爲支撐，甚至較之尋常人更加敏感脆弱，一擊即潰，處處皆是弱點。
齊章微微動了動眉頭。
一隊官差上了樓來，爲首的正是程然的得力下屬紀琤。
不愧是大商戶家培養出來的，便是瞧着再不濟，真到了關鍵時刻也是十分頂用的。
宴真氣到極點，再難壓制，驀地揮落了桌上的茶盞酒罈。
而隨着客人們紛沓而去，館中四下重新變得安靜。
不止報了案，阿鹿也已讓人去知會了錦衣衛。
“掌櫃的……”
見那僕人就要領命而去，張眉壽開口道：“不必了。”
這賤人竟然還敢報案！
少年人一愣。
既是被她揪住了機會，那自然要鬧得越大越好。
莫非真是不想活了不成！
“我怎不知，這京中如今竟亂作這般模樣了？”
他這清平館祖祖輩輩開下來，早已是百年老店，結識之人當中亦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日這般被一個囂張跋扈的貴女當衆扇巴掌，還是從未有過的。
“哐！”
“何人在此生事？”
齊章身邊負手而立的少年，看了一眼張眉壽，遂向身側僕人吩咐道：“速去京衙，稟明此事，請官兵前來處置。”
王守仁看在眼中，頭一回對對方生出了欽佩來。
她倒要看看，便是真去了衙門，官府又能奈她何！
“滾開！”
少年人聲線冷硬：“那還須看看縣主的人，能否攔得住我這家僕了——”
一些人作風囂張暴戾，看似令人極爲畏懼膽寒，可說到底，不過是個披着權勢外衣，張牙舞爪的瘋子罷了。
方纔不是還挺大膽的麼，怎麼此時反倒要低下頭去，由人欺負了？
掌櫃忙讓夥計們上前引人離去，並逐一賠禮道歉。
衆人見狀皆皺眉。
便是那名被打的掌櫃，亦是變了臉色。
綠衣丫鬟猶豫了一瞬，但見宴真這般模樣，到底沒敢勸，忙就低頭去了。
眼見事態控制不住，館中的掌櫃帶着幾名夥計上前來，再三跟宴真賠禮。
可孩子都不怕，他又有什麼可怕的。
他這般小意賠笑，不外乎是想息事寧人，不願影響館內生意罷了——
請官兵來？
而另有幾人，正朝着張眉壽等人所在之處走來。
怪不得嫺兒偶同母親說起這位嫡妹時，皆是誇讚喜愛之辭，當下看來，確是個聰慧難得的好孩子。
“……”
“兩刻鐘前，已然命人去京衙報案了。算一算，官兵這就該到了。”張眉壽看着他說道。
不禁有人驚呼出聲。
少年人皺眉看向她。
倒真是一羣膽大至極的蠢貨。
幾乎是頃刻間，館內便混亂起來。
紀琤見狀，遂上前道：“原是宴真縣主——請隨卑職去一趟衙門回話吧。”
“在下姓齊——”齊章看向宴真，道：“縣主今日命人圍住這清平館，已有擾亂京城治安之嫌，焉能再以私事論之。”
宴真咬了咬牙，看向張眉壽。
而此時，樓下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響。
瓷器碎裂聲響起，碎片茶水飛濺，四下一片狼藉，酒香更是霎時間飄散開來。
宴真聞言看了過去，不屑地冷笑一聲，問道：“你又是何人？”
宴真正值理智耗盡之時，此時聽得那掌櫃在旁喋喋不休的勸說，陡然揮手，便是一巴掌落在了對方臉上。
一旁的掌櫃沒有說話，只拿爲難的眼神看向宴真。
“……”
宴真聞言看向他。
這不是缺少禮數，而是怕他被牽扯進來。
如此之下，除了張眉壽一行人之外，卻另有幾人仍沒有要走的意思。
“縣主當衆便要剁我這丫鬟的手，我自然要與縣主去衙門辯上一辯才是。”張眉壽平靜地與她對視着。
“齊大哥言之在理。”
“我倒要看看，現下你們還出不出得去。”宴真語氣譏諷倨傲。
其餘看客聞得此言，皆不安起來，一時也再不敢留下看什麼熱鬧，當即都要起身離去。
離此處不遠的雅座上，一名因禿頂而看不出具體多大年紀的男人帶着家僕安坐在原處，正拿筷子夾着花生米，就着酒吃。
掌櫃沒有防備，後退兩步，被夥計扶住。
她既沒有稱他爲姐夫，甚至連名諱都不曾提及——
“縣主若嫌麻煩，待我估了市價，十倍賠於縣主，不知可能讓縣主消氣？”宋福琪語氣姿態皆透着卑微，渾身上下寫滿了“怕事”。
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走來，聲音沉穩有力：“隨意動用府兵擾民生事，不知縣主此般爲之，究竟有何名目可依？”
“張姑娘，請——”
紀琤遂看向張眉壽。
先前便是這位張姑娘使人報的案，程大人聽聞之後，立即派他趕了過來。
張眉壽微微點頭，帶着阿荔走在前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