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藥引
寧貴妃聽得此事，當即皺了眉。
“人已經在六皇子殿中了？”
“是。”宮女垂首答道。
“真是笑話，來了本宮這兒，竟連句請安的話都沒有！”寧貴妃冷笑道：“果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半點規矩眼色都沒有——”
皇上起先竟還有意爲其和太子賜婚，這年頭，還真是什麼貨色都能當太子妃了。
“娘娘息怒，這張姑娘甚少入宮，想來也是年幼無知，一心急着替六皇子診看。”一旁的嬤嬤輕聲勸着，心底卻莫名有些不安。
寧貴妃眼中嘲諷更重了些。
“太醫們都只能幹看着，她能救得了人？也就靜妃這沒腦子的蠢貨，能想得到請她入宮來診治了——只怕還不如同皇上求些丹藥來得管用呢。”
這種事情，她單是聽一聽，都覺得智商受到了侮辱，也虧得皇上還準允了。
但更多的，卻是樂得輕鬆。
宮中梅樹並不少見，可於原處植栽十年以上的，未必好找。
這藥引雖是奇怪了些，可今早才落了一場大雪，梅樹也並不難尋……她本還以爲會是十分罕見的藥引。
且這姓明的近日來不可謂不盡心，不僅是白日，便是夜裡也要親自守在此處，真抽不開身時，也要叫自己的得力徒弟寸步不離地看着。
靜妃連忙看向張眉壽。
靜妃聞聽，連忙使人去了御花園中，尋了資歷老些的花匠印證此事。
張眉壽看着她，道：“梅花枝頭上的新雪，所化出的雪水。”
且宮中所植多爲臘梅與紅梅，相較之下綠梅白梅便少見許多。
卻又聽女孩子補充道：“須得是在原處植有十年以上的梅樹方可——還需分別於綠梅與白梅花蕊之上，各取十錢新雪。”
看來當初她沒能殺了雲妃，倒是件大好事，想必這就是老天有眼吧。
衆人聞言皆下意識地思索起來。
有些梅樹倒是夠老，卻不好確定是否爲中途移植而來。
哪怕她將那兩名太醫略顯古怪的神情看在眼中，卻也全然不受影響——便是所有的人都覺得她荒謬，她也一定要信到底。
靜妃一時着急起來，當即就要吩咐宮人去四下打聽。
女孩子語氣從容，說話間站起了身來。
太監聲音略低了些許，答道：“奴才問了，那花匠說……唯獨東宮裡有兩株。”
其他兩名太醫互看一眼，皆是皺眉。
靜妃這般想着，心底莫名又添了幾分希望。
寧貴妃拿帕子擦了擦手指，一派運籌帷幄的輕鬆神態。
不多時，劉福走了進來，稟道：“皇上，靜妃娘娘前來求皇上口諭——說是要帶人前往東宮採集梅樹之上的新雪入藥，用來醫治六皇子……”
靜妃自是點頭。
六皇子能不能被救得回來，他們一個比一個清楚，此時越是出力，越是往前湊的，到了最後反而越不討好。
“那就有勞張姑娘了，本宮先去求見皇上。”
“可問了宮中何處植有十年以上的綠梅？”靜妃又問那太監。
嬤嬤一時沒說話。
見自家娘娘對此渾不在意，閒閒地吃起了宮女剝好的核桃仁兒，嬤嬤到底沒有多說什麼，只悄悄使人去了六皇子那裡盯着。
只需過了明日，大局定下，她就可高枕無憂了。
昭豐帝隔着珠簾，都能感受到對方與劉福對話時的希望叢生。
太子的路，倒是鋪得極好，竟叫這些向來愛玩弄制衡之術的文臣們不惜豁出性命，也要保他。
她五六歲便進了宮，算起來年頭上該是夠了。
說起來，她這回也是險勝而已。
劉健、王華、張巒、謝遷……這些人，可險些要壞了她的大事！
張眉壽微微點了頭。
怕只怕靜妃發瘋都是輕的……畢竟眼下已經隱隱有迴光返照的預兆了。
寧貴妃此時的心情，是闊別已久的愉悅。
昭豐帝在心底嘆了口氣。
到時，她再一個個清算那些此次力保太子的人——在此之前，她倒沒想到有這麼多不怕死的……
靜妃微微一怔，卻大鬆一口氣。
榻邊，見張眉壽放下了六皇子的手腕，明太醫忙問道：“依張姑娘之見，六皇子眼下情形如何？”
語罷，見張眉壽點了頭，便不敢有絲毫耽誤地出了長春宮。
不多時，小太監折返，如實稟道：“娘娘，奴才問罷了，萬春亭旁的那株白梅，少說也有十五個年頭了。”
不知怎麼回事，自方纔遠遠瞧了那張姑娘一眼，與之對視了片刻之後，她心中就有些不安生。
“娘娘且去請皇上諭旨，臣女先行前往御花園取雪。”女孩子語氣平靜地解釋道：“取雪之時，從梅花所綻方向到手法，皆有講究，不便假手於人。”
聽得東宮二字，靜妃的神情冷了冷。
皇上便是再有心包庇，卻也不可能頂得住了。
寧貴妃冷笑了一聲。
“明日就該早朝了。”
明太醫聞言眼睛微亮，那兩名太醫卻暗暗嗤之以鼻。
而此時，她身側的宮女忽然道：“娘娘，奴婢記得，御花園中萬春亭旁，倒是栽有一株白梅，自打奴婢進宮起，似乎就一直在那兒了——”
“尚可一試。”
以至於在前往養心殿請旨時，頗有幾分精神煥發之感。
她若不信，杬兒就真的沒命了。
“只是還需一味藥引。”張眉壽講道。
“既如此，本宮這便去求皇上口諭，命人去取來——張姑娘此時可就要用？”靜妃向張眉壽問道。
但此時杬兒的情形，由不得她使什麼性子。
只能說靜妃如今是慌不擇路了。
作爲同僚，背地裡不罵對方一句做戲心切是不可能的。
且古往今來，她也曾聽聞過以無根之水作爲藥引的說法，張姑娘的要求雖更爲細緻了些，卻也不至於叫人覺得匪夷所思。
至於這位張姑娘的到來——
“張姑娘需要什麼藥引？本宮這便叫人取來！”靜妃緊張的目光緊緊鎖在張眉壽臉上——女孩子沉靜穩重的模樣，無形間竟成爲了支撐她的力量。
側殿中，張眉壽正坐在榻前替六皇子診看，明太醫立在一旁。
不過，誰讓雲妃助了她一臂之力，這般輿論之下，徹底叫皇上沒話說了呢？
這姓明的一副等着給對方打下手的姿態是怎麼回事，作爲太醫的尊嚴呢？
“朕聽到了。”昭豐帝無奈地擺了擺手：“叫她去吧。”
都這個時候了，就隨她吧。
有了昭豐帝的口諭，張眉壽暢通無阻地踏入了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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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