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證實
張眉嫺只覺得渾身被寒意侵蝕，甚至無法正常呼吸。
牆壁上懸着的風燈忽明忽暗，待視線稍稍適應了此處的昏暗之後，她方纔瞧見了那靠牆坐在地上，手腳皆鎖着沉重鐵鏈的男子。
閉着雙目的男子身上穿着已辨不清原本顏色的僧衣，面上沾着血污，頭頂是新長出來的短髮，約已有一指長短。
察覺到有人靠近，男子緩緩張開眼睛。
四目相對，張眉嫺眼神顫動着，一句“白家哥哥”幾乎就到了嘴邊。
可她到底剋制着沒有出聲。
心底已是驚濤駭浪洶涌肆虐。
一旁的陸塬見她神態，敏銳問道：“齊少奶奶認得此人？”
慌亂之下，張眉嫺還算鎮定地點頭，而非因爲眼前的未知局面而下意識地否認一切。
該問的皆已問罷，陸塬向下屬吩咐道。
是以，面對接下來的答話，她心底反倒漸漸鎮定了。
她不知白家哥哥在這裡待了多久，更加想象不到他經歷了什麼，這背後又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纔會叫他落到這般境地。
“應是認得的，我見他像極了大永昌寺中的章拂法師……”
她記着二妹的交待……
他繼而又問了些其它，張眉嫺皆一一答了。
陸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張眉嫺十指幾乎已將掌心戳破。
陸塬道：“據我所知，齊少奶奶幼時同白家四公子稱得上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
齊章扶着她出了詔獄，又將她扶上馬車。
張眉嫺死死地忍住眼淚。
然而一隻手剛伸出去，忽覺肩上一沉——
旋即又道：“但我記着，那是一塊兒紅色的月牙形的胎記！幼時我曾拿此打趣過他……說他莫不是包公轉世……”
張眉嫺向他福了福禮，最後看了一眼靠在牆根下的人，遂隨着一名錦衣衛走了出去。
可是，二妹交待過她，須得實言。
車內沒了旁人在，丫鬟也被齊章打發去了轅座旁，張眉嫺再也支撐不住，渾身發抖着流起了眼淚。
章拂擡眼看向她，一雙通紅疲憊的眼睛裡叫人看不清其內情緒。
況且，礙於未來太子妃，他也不可能輕易請張家一衆長輩來這北鎮撫司辨人。
或許，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她沒有選錯。
“若單單只是相似，倒也證明不了什麼。”他接着問道：“你可還記得其它與白家四公子有關的線索？”
齊章渾身僵住，好一會兒才僵硬地伸手將她抱住。
“很有些相像？”陸塬問：“既是很有些相像，以往齊少奶奶在大永昌寺中見到這位法師之時，難道就不曾察覺到異樣？竟是此時才發覺有相似之處嗎？”
幼時她是說過這句話。
活要幹，飯也是要吃的。
陸塬微微眯了眯眼睛。
章拂嘴角無力地動了動，似是笑了笑。
自也有其他人與白家四公子有過接觸，他這幾日也召了幾人前來，但並沒有問到有用的線索。
張眉嫺臉色發白地點頭。
“以往所見不多，身爲閨中女眷，亦不好細看。”
喝點水興許能好些吧？
這也就是未來太子妃的長姐了，若換作他人，此行之後，怕是沒幾日好活。
陸塬不置可否地擡了擡眉。
“白家四公子……不是早已……不在人世了嗎？”
“胎記？”
“是嚇着了？”
“可有相似之處？”
當然，張家長輩必然也是值得一問的，但論起熟知程度，這位張家大姑奶奶卻是排在頭一位的。
張眉嫺詫異不安地問：“大人莫非疑心此人正是白家四公子？”
她看着那張不知經受了多少折磨的臉龐，鼓起勇氣道：“細看之下，確有些相似……”
他也是記着的。
齊章未去多問什麼，只又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小心翼翼又有些笨拙地安慰道：“別怕，沒事了。”
畢竟錦衣衛說來權力滔天，可到底是吃皇糧的，總歸也是有所顧忌的。
張眉嫺似邊回憶着邊說道：“隱約記得好像是在手臂上，但哪一隻手臂卻記不清了……”
陸塬沒有回答她的話。
待出了暗室，立即有一隻大手握住了她冰涼無比的手，另一隻手則扶在了她肩膀處。
“可還記得是在何處？”
“那齊少奶奶不妨上前仔細瞧瞧，此人同白家四公子，是否有相像之處。”
轉頭望去，只見是妻子靠在了他肩上。
二妹還說，置之死地方能後生——
二妹說，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陸塬點了點頭。
“可還像其他人？”
憑着那一份不算多的默契，這一刻張眉嫺心下大定。
而聽她道出此言之後，章拂緩緩垂下了眼睛。
他想做些什麼，卻又不知能做些什麼，只能去幫她倒水。
馬車行駛着，緩緩消失在暮色中。
這回答並無漏洞。
“哦？不知何處相似？”
這是錦衣衛查到的。
到底此處可是北鎮撫司，眼下又牽涉白家舊人，尋常女眷倘若不怕纔是怪事。
“……”張眉嫺定定地看着章拂，片刻後，適才搖頭。
張眉嫺語氣裡是恰到好處的緊張，“再有，以往他不曾蓄髮，如此之下，與我記憶中白家四公子的模樣便差了太多，如今他蓄了發，我才覺出了相似之處來……”
這倒是一個極重要的線索——
“送齊少奶奶出去吧。”
見她模樣，陸塬不覺有異。
“齊少奶奶記得什麼，只管說出來便是。問的太多，反倒沒有益處。”他善意地提醒道。
卻未有立即着人上前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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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髮對一個人的外貌影響確是極大的，這一點他很清楚。
張眉嫺緊緊抓着袖中十指，邁着近乎無法動彈的雙腳，緩緩上前。
“都是舊事了，一時也想不出太多來……”她低聲喃喃了一陣，忽地提高了聲音道：“對了！我記得……白家四公子身上有一塊兒胎記在！”
陸塬微一點頭。
無它，亦是出於對未來太子妃長姐的保護罷了。
“眉眼間很有些相像……”
她知道，若她一旦證實了白家哥哥的身份，他或許再無退路可言。
“是……”
她素來不算聰明，卻知人斷不可自作聰明，二妹是這世間她最信任的人，她便是不信自己……也要信二妹！
張眉嫺的雙手已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
她有些僵硬地點頭。
若換作平常，她便是死也不會承認他的身份。
……
當晚，陸塬入宮面了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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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