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裡易書元已經看過《丹術妙絕》了,第一次粗略通讀,之後的時間裡有空就會拿出來翻翻。
此書是一門術士多代傳承的心血,其實大部分內容都沒什麼問題,壯五行補陰陽,返還先天元氣,化生身中之靈。
但也有不少方面十分荒謬,比如拿殭屍的那一口氣入藥就太過荒唐,並且過分追求於特殊,入丹之藥也陷入一種極端。
不過站在仙修的角度,很多謬誤易書元都能一眼辨別,也能輕鬆想到真正的化解之道。
丹方還列出了各種成就仙丹的概率。
其中所謂的“必成丹”就羅列了一大堆誇張的材料,比如什麼天頂金蓮子、雪蟒蛇膽和還陽草之類的東西。
這都是在常人眼中不可多得的寶物,很多其實都是傳說,存不存在都不一定。
這所謂必成丹方直接可以略過,已經完全講求氣數平衡了。
反倒是後面的丹方有可取之處,也有不少讓易書元眼前一亮,甚至書中已經總結出了天地靈氣的一些規律。
是的,術士本身其實是難以感知到靈氣的波動的,即便術士有些法術會引動靈氣相助,但並非是從真正可見可控的角度帶動變化。
可書中結合一些經驗,卻能總結出天地靈氣在不斷變動,隨四季也從風雲,尋找有利的地點煉丹以提高成功率。
而且書中不只有丹術和煉法,還有丹爐的要求和製法,同樣值得細品。
這丹術合天數星象、四季時令、風雲氣象、人和地利以及靈物丹材,涉及之廣,記錄之詳,絕非一朝一夕能夠成就,真是多代人一起努力積累,嘔心瀝血的智慧結晶,不容小覷!
正因爲如此,易書元也會在閒暇之餘拿出來多翻翻。
當然,也不至於爲了看這本書而不顧吃飯,這會易書元留客舍的原因,只是他知道有人會過來而已。
留宿寺廟,寺中的齋飯顯然也是重要的一環,易書元已經聽到一些留宿客人說什麼“清油水濾污濁”之類的話了,所以這一塊的客舍中,不少人都陸續去了膳堂。
易書元拿着書坐在門口蒲團上,彷彿一個正沉浸於書中的儒生,因爲讀書太過認真以至於茶飯不思。
此刻,有一個僧人正向着客舍這一塊走來。
這僧人看着四五十的樣子,面容圓潤神庭飽滿,從塞部一直到下巴都有長鬚,但鬍鬚顯得十分柔順,也並不濃密,身穿普通的棕色僧袍,卻又顯出不同於普通僧人的氣度。
路上零星有香客見到僧人都會行佛禮問候一句,僧人也同樣雙手合十回禮問候。
沒過多久,這位僧人就到了易書元跟前,後者也放下書冊擡頭看向來者。
“貧僧照梨拜見仙長,不知仙長來我相山禪院,有失遠迎,請仙長恕罪!”
僧人雙手合十,虎口夾攥佛珠,躬身向下,恭恭敬敬向着易書元行了禮。
這儒生雖氣息不顯,但首先不可能是凡人,那淺淺一禮都沒拜下去,貼了金箔的佛像都抖了一下,此等存在如何能測呢?
其人肯定非魔非妖非邪非鬼,同樣也不像佛不像神,做個排除法也大致明白當是仙人!
“易某也就是個留宿的過客,沒那麼大架子,大師不必多禮,請坐吧!”
易書元從蒲團上起身向着僧人回禮,後者卻立刻側過身去,不敢正面受着。
“善哉善哉,多謝仙長!”
說完這句話,僧人才走到門口,那邊另有一個蒲團,是此前石生抱出來的,此時反而像是專門爲僧人留的。
僧人便在蒲團上盤坐下去,餘光往易書元膝蓋上一瞥,就看到“丹術妙絕”四字書封,心中頓時微微一跳。
眼前這人可是仙人,所謂《丹術妙絕》,應該是仙道丹鼎之絕學,也即傳說中的外煉仙丹之法!
這念頭一出,僧人心中頓時激動莫名!
僧人趕忙收回視線不敢亂撇了。
“不知仙長尊姓大名,來自何方仙域,可是有事來我相山禪院?”
“鄙人易書元,正如先前所言,不過是紅塵中一個說書人,也是一個留宿的過客,大師不會不歡迎吧?”
“仙長說笑了,貧僧如何敢有此等念頭!”
易書元也不開玩笑了,認真打量着這位大師,雖然剛剛就有這種直覺,但見到這人真的過來了,而且是以這種形式出現,不由既覺得奇特又覺得合理。
僧人被易書元看得都心中升起了一絲忐忑,然後才聽後者開口問道。
“這位大師在相山禪院修行很久了吧?”
僧人壓下心中情緒面露恬靜,笑着回答。
“回仙長,貧僧自寺院落成日起便在此地聽經修佛,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算起來也已經過去了快四百年了,也見證相山禪院幾度興衰”
僧人的聲音慢條斯理,易書元耐心聽着,隨後帶着好奇問了一句。
“可曾見過彌生尊者?”
僧人笑着微微點頭。
“貧僧曾於夢中得尊者點化,也算是彌生光王佛之在世弟子!”
易書元微微一愣,彌生光王佛的弟子?真敢說啊!
“原來是彌生尊者座下弟子,易某失敬了!”
“善哉,仙長客氣了!”
僧人再次合十雙手行了一禮。
話雖這麼說,但易書元看這和尚雖寶相莊嚴佛光隱現,身上也是一片佛法氣息,可佛光之下的妖氣卻一目瞭然。
不過易書元也沒那興趣刨根問底,相山禪院明顯不是普通佛寺,既然在彌生光王佛垂目之下,自然有佛門法理相顧。
輪不到易書元一個外人操心,他也懶得費心,真要說起來,世間佛門僧衆皆以諸佛弟子自居呢。
“照梨大師,你修行佛法已有些年歲,依你之見,何方有大德高僧?”
“仙長爲何有此一問?”
易書元想了下便說道。
“一位菩薩曾託易某一樁事,具體則需要尋一位有德高僧才行!”
菩薩所託?有德高僧?
僧人心頭猛跳,不用知道細節,直覺上便明白絕對是好事!
幾度激動的心情被再次壓下,僧人閉目思量許久,露出慈悲相,持佛禮吟佛音道。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若仙長需要尋這樣一位高僧,貧僧不才,雖佛法低微,但或可相助!”
這話說得易書元就尬住了,一息之後他還是搖了搖頭拒絕道。
“大師怕是力有未遂。”
“可是因爲貧僧出身不好?”
僧人語氣略顯急促,而易書元露出一絲笑容。
“並非因爲大師的出身,只是確實不合適,還望大師見諒!”
“是,這樣麼”
正在此刻,石生從外面捧着一隻一碗齋飯回來了,碗是帶出去的碗,盛着米飯蓋着一些豆腐青菜。
“師父,我給您帶飯回來了!”
石生既留意着飯碗中的飯菜,讓其不撒出來,也留意着腳下不被絆着,不過速度卻很快,一路小跑着就回來了。
“師父,您餓了吧?”
石生跑到客舍近處,忽然發現門口還有一個和尚模樣的人,不由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還盯着僧人,只是一雙小手護着碗檐,不讓裡面的飯菜掉出來。
等石生才走到了易書元跟前,將手中的飯碗遞了過去。
“師父,給!”
易書元接過飯碗看向對面的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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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梨大師,易某要用餐了。” www¤тт kán¤C○
僧人見此趕緊起身。
“仙長用膳不便打擾,那貧僧便先告辭了!”
“大師慢走!”
僧人雙手合十再行一禮,起身走向外部。
石生盯着僧人離去,就跑到空出來的蒲團上坐下,順帶低聲問了易書元一句。
“師父,那個妖怪是誰呀?”
一聲童言壓低了聲音,照常理是不會被聽到的。
但僧人卻分出一縷神念留意身後,這種其實有些失禮的行爲讓他聽得一清二楚,聞言步子都一個踉蹌。
易書元似乎是慢一拍地取過筷子,在碗邊輕輕一敲。
“叮~”的一聲,在遠處的僧人耳中卻好似雷響,震得心頭猛跳,腳步頓時加快,逃一般遠去了。
搖了搖頭,易書元在菜葉上抵齊了筷子準備吃飯,這點小事在心中都生不起什麼波瀾。
“師父,您還沒告訴我呢!”
石生又追問了一句。
易書元拿着筷子指了指前院方向。
“他呀,就是彌光殿外的那棵花櫚樹成就的靈形之體。”
“哦!那他是壞妖怪麼?”
“倒也不算吧!”
說完,易書元夾起一片菜葉送入口中,雖然是齋飯但口味卻十分不錯,明顯下了很大工夫來做,顯得格外好吃。
他再嚐了嚐豆腐,居然吃出幾分肉味來,但明顯這是調味之功而非真的沾了葷腥。
“師父,膳堂好多人呢,原來這廟裡好幾處客舍呢,齋飯也很好吃!”
灰勉也鑽了出來,跳到易書元肩頭低聲道。
“先生,這廟裡面簡直魚龍混雜,什麼留宿的人都有,膳堂那邊都好些個透着煞氣,甚至有人身上陰邪氣都比較重呢!”
易書元沒有回話,只是在品味着飯菜,灰勉便繼續道。
“有些個人身上鐵定新揹着人命呢,我看這相山禪院也不啥清淨地!”
易書元將口中的飯菜咀嚼着嚥下,用筷子將碗中飯菜扒拉到一處,神色則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