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監和侍衛退下,皇帝身邊就只剩下一個嬪妃,後者還在不斷爲他揉捏肩膀緩解壓力。
“陛下,您是做了噩夢了吧?”
皇帝眼睛半閉,身體也放鬆了一些,點點頭道。
“確實是做了噩夢,朕夢到深宮之內空無一人,有妖物來害朕”
“陛下,國師不是說過嗎,天子有紫薇帝氣護體,上承天下應地,妖魔鬼怪難以侵害的,陛下放寬心就是了。”
聽到這話,皇帝微微點頭。
“但國師不在,朕心裡總是空落落的,這兩年朕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朕還盼着國師爲朕煉製他所說的延壽仙丹呢.”
嬪妃笑了笑。
“陛下的身子可生猛得很呢,把臣妾折騰得死去活來的,陛下只是想念國師了,至於延壽仙丹,以陛下的身體,還遠遠用不到呢!”
這句話一說,再加上身後人有意無意的挪蹭,皇帝身體也有了一些反應,轉身看向了身後的春光半遮的妃子.
牀榻上的一場風雨堪比寢宮外的雷雨,嬪妃的尖叫不論是真的也好裝的也罷,至少讓皇帝的心情舒暢了不少。
深宮之內,還有一處地方也有人深夜未眠,東宮就寢之處,一人年近四十的樣子,身穿曲裾頭不帶冠,手握書卷坐在室內的桌案前,背後掛着的這是一柄寶劍。
這人正是當今大晏的東宮太子,他當然沒聽到宮廷遠方那雨中的護駕鬧劇,但他聽到了驚醒皇帝的那一聲清亮高亢的鶴鳴。
在聽到那一聲鶴鳴之後,太子也放下了手中看了半夜卻其實沒翻多少頁的書卷,他的心就和這雨一樣亂,而鶴鳴聲卻讓他精神一振。
太子站身來,一步步走到窗前,將窗戶輕輕推開,外頭的雨聲便也大了一些。
前頭的木廊中,雨水時有隨風打進來,雖然還夠不着太子所站的窗前,但風是帶着足夠的溼氣了,也足夠涼爽。
“你們聽到了聲音了嗎?”
和皇帝的寢宮近處明面上沒有太多侍衛不同,太子的東宮這裡,木廊上也是有侍衛的。
聽到太子的問話,一名侍衛猶豫着回答。
“回殿下,您是指雨聲還是雷聲?”
彷彿是迴應侍衛的話,此刻天空電光閃爍,雷聲也隨之而來。
“轟隆隆”
太子皺眉,雖然外頭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再次開口道。
“非雨聲亦非雷聲,我說的是鶴鳴聲。”
不用和太子打啞謎可太好了,還是剛剛那個侍衛,這次回答很快。
“回殿下,並未聽到,今夜風雨交加雷鳴閃電,宮中並無其他響動,而且宮中白鶴現在應該都在休憩,不會半夜鳴叫的。”
“是麼,其他人也沒聽到麼?”
另有一名侍衛迴應。
“回殿下,沒聽到。”
太子看着外頭的大雨,輕輕舒緩着呼吸。
“或許是我聽錯了吧。”
此刻外頭的侍衛統領又出聲提醒了一句。
“殿下,您該休息了。”
“嗯。”
——
清晨,陽光照入整個皇城,也照亮整個皇宮,因爲大半夜的雷雨,新宮舊殿一片清新之感。
太子早早就起來,和隨行人員一起在宮中大池花園逛着,這也不是他心血來潮,而是對昨夜的鶴鳴聲一直心有記掛,所以起牀洗漱之後便過來看看。
白鶴們一般也不會過於近人,大多人在這一片池邊走着,白鶴不是在對岸就是會更遠離一些,也只有負責照料和投喂新鮮食餌的太監過來,白鶴纔會更近人一些。
此刻時間尚早,大池花園沒什麼人,而鶴羣自然也早就醒了,一隻只白鶴在池邊走來走去,時不時用鶴嘴在水中啄幾下,盡顯悠閒姿態。
太子也不說話,就這麼在稍遠處靜靜看着,隨行者自然也沒有什麼人打破此刻的平靜。
直到有兩個太監提着兩隻水桶從遠處過來,他們一來,諸多白鶴就一步步圍了過去,有太監用木鬥舀起木桶中的東西向周圍一灑,頓時有一些白鶴就去追
原來桶中的都是一些泥鰍小魚和小蝦之類的東西。
不過此刻,一衆白鶴中也有一隻十分特立獨行,在其他白鶴都爭相圍在那兩太監周圍啄食投喂活食的時候,這隻白鶴卻依然站在大池邊上。
“吃點啊,你也吃點!”
一個太監用木鬥甩出不少泥鰍小魚,就甩在那白鶴身邊,當白鶴只是看了一眼不爲所動,倒是邊上有兩隻白鶴紛紛過來啄食,而原先那隻則走開了幾步,梳理了幾下羽毛。
遠處的太子看着看着,便帶着隨行之人靠近了那邊。
兩個太監在遠處時沒看清那邊的人,此刻見到來人是誰,趕緊放下手中的木鬥,上前向着太子行禮。
“拜見太子殿下!”
“免禮!”
太子說着看向那邊的白鶴,問起一些平常不會在意的事。
“你們每天都來此喂鶴?”
一名太監才起身便趕忙搶答。
“回殿下,每天都來,一般是在清晨和晚上。”
“哦,那這裡有幾隻鶴?”
這名太監趕忙回頭去數,但他身邊的人卻已經開口了。
“回殿下,昨天傍晚是十二隻,今天清晨是十三隻,那一隻,是新飛來的一隻,而且以前從未見過。”說着,這太監指向了那隻梳理着毛髮的白鶴,而此時的白鶴就像是聽到了別人議論它一樣,轉頭看向了這邊,頂額紅色鮮豔無比,在鶴羣之中也尤爲顯眼。
太子一聽來了一些興趣。
“哦?聽伱的意思,宮中白鶴的數量並不固定?”
另一個太監又想說話,太子擺手示意他別講。
“我在問他呢。”
那太監尷尬退開,而他的同伴則繼續回答着。
“回殿下,宮中也有幾隻白鶴久居不走的,有的則只會待一段時間便飛走,不過很多走了也會回來,或者過陣子,或者過一年。”
“那麼那一隻是以前從未來過的咯?他爲什麼不吃啊?”
太子指着稍遠處的紅頂白鶴問道,那太監回頭看了一眼點頭確認。
“回殿下,確實從未來過,生鶴一般警惕性較高,可能會很快飛走,也可能熟悉一陣子就吃了,不過這一隻.”
“這一隻怎麼了?”
“小人覺得那一隻並不怕人”
太子微微點頭,心細能幹之人總是讓人更高看一眼,他心中一動,忽然又問了一句。
“昨夜你可曾聽到鶴鳴?”
那一直微微低頭的太監下意識詫異地看了一眼太子,但立刻意識到此舉略有不恭,趕忙低下了頭,並且用回答掩飾自己的舉動。
“回殿下,小人聽到了,應該是這一隻白鶴飛來的時候鳴叫了一聲。”
回答是這麼回答的,但實際上,昨天晚上的時候旁邊的同僚也沒睡呢,他就沒聽到。
太子的心情頓時莫名好了起來,果然是有鶴鳴聲,自己沒有聽錯!
在太子於這大池花園邊和人聊着天的時候,一名侍從遠遠地從花園外小跑着過來,一路跑到太子近前的時候,注意到這一點的太子已經看向了對方。
“什麼事?”
侍從湊近太子道。
“殿下,小人聽說國師回來了,特地前來告知殿下!”
旁邊隨行人員有人不由喃喃道。
“好快啊!”
太子也眉頭一皺,剛剛的好心情也好似蒙上了一層陰霾,哼,回來得好快啊,比估算中的快了半個月不止,也不知道雲露府那邊的回信什麼時候到。
“父皇一定會召見國師的,我們走!”
說罷,太子就帶人一起轉身離去,但等走出去快十幾步了,太子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止住了步子,回頭指向剛剛讓他十分滿意的太監。
“你叫什麼名字?”
雖然已經遠了十幾步,但那邊的太監還是上前兩步躬身回答。
“回殿下,小人名叫原兆寧”
太子點頭。
“賞銀二十兩!”
“是!”
有侍從領命折返回去,而那邊的太監則立刻行禮謝恩。
“謝太子殿下賞賜!”
“嗯!”
太子這才帶人匆匆離去,一邊走還一邊向前來報信的侍從,瞭解國師回來的細節。
“國師是大張旗鼓車駕隊伍回來的,還是隻有少數人。”
“回殿下,聽說沒多少人,甚至,甚至說只有國師自己!”
太子步伐不停,而身邊的人都若有所思。
等他們逐漸遠去,在大池邊的兩個太監的身體才鬆懈下來,其中一人悻悻看着得了賞賜的同僚,沒有什麼恭喜的意思。
另一人本來想把賞賜分一分,此人這情況,也沒有熱臉貼人冷屁股了,繼續拿起木鬥喂鶴。
只是過了一會,雙方氣氛緩和了一些之後,原兆寧才取出十兩銀子。
“給,今日你與我一起當值,得到的賞賜應該有你一份的。”
“啊?這,這如何使得啊!”
那太監臉上露出驚喜,說的是使不得,但手已經接過了銀子,剛剛的陰霾一掃而空。
“唉,你說這隻白鶴是不是很特別?”“就是野禽,有什麼特別的”
鶴羣中那隻白鶴依舊十分顯眼,對於這隻鶴,只是爲了完成任務的太監興趣缺缺,但原兆寧卻十分好奇。
而此刻的那隻白鶴也擡起頭正看着原兆寧,只不過也就短暫一會,隨後又梳理起毛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