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的一下,原本麥凌飛隱居的小院之中,易書元、齊仲斌以及麥凌飛三人隨着一陣淡淡地霧氣一起浮現在院內。
院中卻不再是此前易書元等人離開時候的樣子,屋外的長凳已經動了位置,小桌板也已經倒了,茶壺茶盞碎了一地,前後屋門也是大開,屋中肯定也是有人動過。
阿飛看着這一幕不由笑了。
“看來我這把老骨頭是躲過了一劫啊?”
灰勉一下子從易書元肩頭跳了下來,衝到了廚房中轉了一圈,然後氣憤地衝了出來。
“這羣混賬東西,把我們準備的鮮魚都給糟踐了!”
鍋竈那邊一塌糊塗,之前準備好的魚連同裝它的盆一起被摔在了地上,走之前灰勉施了法,讓魚兒不會因爲短暫離開而變質,卻防不住人爲的打砸。
做了這些事的人當然不可能是得到了《望天雨》的班裕光,而是班裕光此前所擔心會追查來的人。
不過顯然班裕光和之後的那波人都撲了個空。
“阿飛,咱們去給你的屋子和鮮魚報仇!”
灰勉落到了阿飛肩頭,說這話的時候顯得很認真,倒是讓阿飛啞然失笑。
“灰前輩,我看就算了吧,這些恩怨我並不想摻和了!我現在只想回大庸,去見見楚大人”
這些年阿飛都不太敢去見楚航,但並不意味着阿飛就沒有留意自己這位老岳父的消息,大體上楚家是一切安好的。
“行吧行吧,玩笑話也不多說了!”
灰勉興趣缺缺地跳回了易書元肩頭。
這屋子阿飛住了好些年了,多少也有些感情,只不過如今去了一趟陰間,心境有了特殊的變化,而且《望天雨》也已經交還給池家武學的傳人,他也不再留戀此處。
收拾了一些東西之後,這草屋最終被阿飛親手付之一炬。
熊熊烈火燃起,升空的滾滾濃煙很遠的位置都能看到。
大江對岸的遠方某處,一處高點的小山丘上,看到那滾滾濃煙的班裕光狠狠一拳砸在石頭上,這“嘭”的一聲嚇了同伴一跳。
“唉!這羣雜碎,連一個漁翁賴以生存的草屋都不放過!”
雖然此刻的班裕光已經知道那漁翁不是普通人,可是追兵不知道啊,他們毀人器物焚人屋宅,實在可恨!
“班叔.那老伯興許,已經逃出來了呢.”
“是啊,他能守住這絕世武功心法,怎麼可能沒有點手段呢?”
“對啊,之前不是沒找到他麼,他應該是已經走了吧.”
旁人皆以爲是班裕光自覺連累了老伯而自責,而班裕光看看衆人,也不由嘆了口氣,屋子被燒了,麥大俠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是啊,老伯應該已經逃出去了,他們應該不能把老伯怎麼樣.”
班裕光嘆息着這麼說,他之前在樹上聽了這麼久故事,有關麥凌飛的事情,他也不想再傳出去,即便這些人是他信賴的同伴。
但班裕光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的頭頂就有一道流光拖曳着雲霧而過,向着南方飛去了.——
這一天,夜已經深了。
大庸,京師承天府中,年事已高的楚航依舊沒有休息。
楚府之中,官居尚書左僕射,更有一大堆頭銜的楚航正在書房中提筆書寫着什麼,他習慣站立書寫,如今也依然站在書案前落筆。
天氣微寒,但書房之中卻沒有架起炭盆,楚航雖然已經一大把年紀,但並不像尋常老人那麼畏寒,身體一向也很好。
一名楚府家丁匆匆從外面走來,隨後敲響了書房的門。
“咚咚咚”
“老爺,外頭來了很多尚書省和其他各部的官員,他們想見您!”
楚航頭落筆極穩,頭也不擡地簡練回答一句,或者說兩個詞。
“不見!送客!”
“呃是!”
家丁年紀也不小了,也是頭髮全白鬍須老長,應了之後嘆息一聲,隨後又匆匆去往前院客廳,他跟隨自家老爺幾十年了,知道他的脾氣,所以多說無益。
前面的客廳中至少有十幾名官員在這裡等候,有年長的,也有年輕的,見到那家丁走來,一個個都圍了上去。
“如何?楚相來了嗎?”“老師呢?”
“老師可願見我們?”“楚相可曾召見?”
一個個官員都焦急地看着走來的家丁,偏偏聲音都儘量壓抑,彷彿這不是個家僕,而是一個京城大官。
老家丁帶着笑容,向着這些個大官賠罪。
“諸位大人,我家老爺說了不見,還請諸位大人回去吧,勿要再打攪老爺休息了!”
“什麼?”“不見?”
“不可能吧.”“還請你再去通報一聲,楚相不見,我等心中難安啊!”
“陛下不可再一意孤行,弄得人心惶惶啊!”
“諸位大人,請回吧,老爺說了不見就是不見,請回吧!”
老家丁開始送客,一衆官員雖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真的在相府做什麼出閣的事情,最終也只能陸續離去。
後院的書房中,老家丁前來彙報前院的情況,說明了官員們都已經走了。
已經滿頭白髮的楚航落筆的動作微微一頓,擡頭時眼中略微有些出神。
“老爺,老爺夜深了,大夫說讓您別太操勞,您該休息了.”“唉是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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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航將最後幾個字寫完,輕輕吹了吹紙張,將之放着晾墨,又將筆放到筆架上,這才直起了身子。
或許是今夜站太久了,又或者是最正常不過的蒼老,此刻的楚航只覺得腰間傳來一陣強烈的痠痛感,難受得讓他都忍不住死死攥住了書案的一角。
只不過這種痛楚楚航並沒有表現出來,臉上依舊維持着平靜,只是幾息之後,就離開書案
幾天之後的小朝會,在朝會結束之後,御史中丞單獨找到了正在離去的楚航,已經六十多歲的老臣一路小跑着追上前頭的老相國。
“楚相請留步,楚相請留步啊.”
楚航耳力依舊出衆,此刻止步側身看向後方,見到後面趕來的官員,等對方到了近處,兩人才一同前行。
“劉大人有何事?”
“楚相.御史臺有人在陛下面前彈劾你,奏章十餘本,甚至還說伱當年在嶺東中飽私囊陛下極爲重視,昨天還特地召見了我,同去的還有大理寺卿”
和御史中丞預料中的不太一樣,楚航除了微微皺眉,但沒有別的什麼神情。
“沒有承天府尹和刑部大臣?”
“沒有.”
楚航搖了搖頭,看向身邊神色有些不安的御史中丞。
“劉大人,你不該來找我的!”
“老臣不日就要告老還鄉,本不該來找相國,然與相國共事兩朝,若此刻不來知會一聲,劉某既枉爲人友亦枉爲人臣告辭了!”
御史中丞拱手離去,楚航站在原地拱手行了一禮,良久纔看了看宮中。
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毫無反應,楚航嘆息一聲,轉身去往一個方向。
只不過有一點讓楚航略感意外,皇帝竟然不見他。
不論是小朝會結束當天楚航去御書房,亦或是隔天單獨去面聖,堂堂尚書左僕射,實質上的帝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楚相,竟然見不到皇帝。
哪怕有各種意外的理由,但在楚航眼中自然清晰無比。
朝廷之中如今也開始有流言四起,相府門前當然也沒有成堆的官員再聚集,楚航乾脆稱病,避開了朝政。
這一天,在花園的亭子中,楚航坐看亭子下方的池中魚兒游來游去,心中竟然產生了一絲羨慕的情緒。
就在此刻,楚航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向亭子的入口,卻發現一個人站在了那裡。
“咳,咳咳.”
幾聲熟悉的咳嗽聲傳來,頭髮花白的裴長天如同一個儒雅高士,挺拔地站在那裡。
“楚相,您倒是還這麼悠閒.”
楚航臉上露出笑容,他已經很久沒見到裴長天了。
“你來了正好,咱們敘敘舊?”
裴長天皺眉看着楚航。
“怕是沒時間,咳咳咳.楚相,需要裴某做什麼,請說!”
“不需要你做什麼,咱們聊聊天便可!”
裴長天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拳。
“這幾天,楚某在家中讀書、逗鳥、餵魚、觀花,反倒是十分愜意,我這三朝老臣,早該過這種日子了!”
“只怕陛下不這麼想,楚相輔佐三帝功高蓋世,門生弟子遍佈朝野,天下讀書人自詡楚相門生者亦是數不勝數.”
“休要說這些廢話,過來坐!”
楚航這麼一說,裴長天終究還是走了過去,在亭中桌前陪着楚航喝了一杯茶。
只不過沒聊多久,裴長天就告辭離去,他不可能看着楚航被害,如果皇帝敢這麼做,他不會顧及什麼大逆不道,他會不擇手段!
如今裴長天雖然沒有步入先天,但武功堪稱出神入化,更是學了一些特殊本事。
在不惜一切代價的情況下,僅僅兩天時間,竟然從京城趕到了開陽江上游以南,出現在一處風景秀麗的宅院內。
“啪嗒~”
一隻價值不菲的茶盞摔落在地上,熱氣未消的茶水依舊透着茶香,但茶盞的主人神色卻變了。
“什麼?陛下竟然想這麼做!”
譚元裳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楚航乃是大庸朝廷的頂樑柱,縱然年事已高,也確實門生遍佈,門人中難免借他的名頭行結黨營私之實,但絕對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別說是譚元裳,就是他身邊一同聽到消息的人紛紛大驚失色。
“希望只是裴某多心吧”
裴長天故意這麼說一句,他知道整個大庸朝,有能力力挽狂瀾的除了楚航自己,就只有譚元裳,哪怕這會把這位譚公拉下水。
譚元裳果然沒有任何多餘的話,直接看向身邊人。
“帶上丹書鐵券,我們去承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