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報恩無門
化形之難,不光在於化形前和化形中的種種劫難,也在於自身修行上的理解是否能支撐自己成功化形。
尤其是虔心向道的修行之輩,化形本身就是天地自然之道的一種體現,也是真正道行出衆的妖修化形往往會更爲不易的緣由。
但是今日,在風雷之中,晶瑩如玉的魚兒帶着一種歡快感遨遊在雷霆暴雨之中,縱然有劫雷襲身的痛苦,卻也知道那是幫助自己脫胎換骨。
至於心中化形方向,很多年以前就不再是掣肘魚妖的問題,一幅畫卷在心中展開,當年還籍籍無名的大庸畫聖早已爲陳寒三姐弟留下了珍貴的畫作。
山嶺深處的傾盆暴雨和恐怖雷光中,天際最後的雷光都匯聚到了山巒頂端。
在那大雨傾瀉所在,光滑的山頂岩石上,一個肌膚瑩潤女子抱着岩石感受着大雨的溫度,感受着山風的呼嘯,長髮在雨水沖刷下似瀑布一般順着胸前被背部落下,卻也難以遮住身軀伸展之刻的挺拔.
於興梅身體微微顫抖,並非寒冷而是因爲激動,她不敢馬上睜開眼睛,而是用手一點點觸摸自己的臉龐,又拂過自己每一寸肌膚,感受着身體指尖和身體回饋的每一分感覺,有麻癢也有敏感的顫動。
很多都是做魚的時候從來不可能體會到的感覺。
最終,於欣梅睜開雙眼看着自己五指分明的手,看向自己雨中的長髮,看向自己光潔修長卻不失豐盈的身軀,終於明白自己已經脫胎換骨,化形成功!
而當年一顆星羅丹的影響足以受用漫長修行路,更爲於欣梅帶來了非同一般的靈覺和精純法力。
“哈啊——”
於欣梅對着山中大喊,宣泄着自己的興奮,這喊叫更是引得山中山洪都受到影響,更是讓她感受到自身法力的實質性變化。
從身軀到感受,再到信心層面也升起明悟,於欣梅漸漸平靜下來,擡頭以劍指划向天空,身中法力自指尖如脈絡蔓延。
“我化形已成,大雨既止!”
本就是作爲嘗試,自然既緊張又用力,結果沒過去多久,天空的瓢潑大雨漸漸減弱,繼而很快就停了下來,陰雲在緩慢散去,天空竟也有陽光穿過了雲層的窟窿。
大山深處帶起了一縷彩虹!
於欣梅呆呆看着從沒這麼近的彩虹光輝,被這份美麗迷得癡醉,隨後心中喜悅也愈發強烈!
等心情真正平靜下來,於興梅走到山頂一處清澈的水坑所在,伸手凌空輕輕一撫,原本被山風吹得漣漪陣陣的水坑頓時平靜如鏡。
對着水坑中認真看着,女子的倒影露出淺淺的微笑,和畫上的一模一樣,或者說當年得到畫的時候,這畫就已經映入心中了!
對了!見姐姐去!
於欣梅看看山外,隨後一下就從山巔躍出,剛剛升起一絲對高空墜落的擔憂,但在念動之間帶起一股輕盈之風就飛向登州所在.
只不過直到飛了半途,長髮都已經被風吹乾了,光潔的身軀再無一絲遮擋,於欣梅才忽然意識到自己還赤身裸體。
作爲人,若是這樣出現在他人眼前,既失儀失德,也會嚇壞別人的!
登州城,天下第一真君廟中從來不會缺香客,當然廟裡也不會缺幫工,只是即便如此,在外人眼中年歲已長的老廟祝陳婆還是會很多事親力親爲。
遠方的雷光消失,此刻的陳寒心中早已經沒有憂慮,她知道妹妹化形成功了。
不過遠方雷雨已經停了,但本就是容易下雨的季節,受此劫雲影響卻有雨雲蔓延到了登州,這裡也正下着雨,並且雨還不算小。
因爲這雨,使得這會真君廟暫時清淨不少。
陳寒拿着一個簸箕,一處廟殿中一邊吹滅燭火,一邊一點點收拾着殘存的蠟燭頭,不過她那滿是皺紋的嘴角卻微微揚起一絲弧度。
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已經悄悄到了殿外,隨後踮起腳偷摸走入了殿內。
令尋常妖邪畏懼非常的真君廟,對於於欣梅而言就完全沒有任何壓力,她躡手躡腳偷偷到了陳寒的背後,收斂了一切氣息甚至收斂的聲音的她,有自信給姐姐一個驚喜。
長久以來,陳寒在廟中都是一個普通婦人,從來也不用什麼法術,以至於於欣梅都下意識忽略了姐姐那非同一般的道行。
在於欣梅剛剛要大喊一聲的時候,陳寒忽然轉身怒容喝罵一聲。
“何方妖孽——”
“啊——”
於欣梅幾乎同時就被嚇了一大跳,和兔子一樣猛然跳開幾個身位,慌忙擺手。
“不不不,姐姐是我呀——”
陳寒此刻臉色凝重,一雙眼睛嚴肅的看着幾步之外的女子,看着對方對方不知所措的樣子,臉上終於繃不住了。
“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妹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
陳寒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於欣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姐姐戲弄了,頓時衝上去和陳寒打鬧,她可是知道姐姐並非真是一個年邁老嫗。
只是打鬧了一會,於欣梅的動作忽然一僵,隨後緩緩看向門口,卻見兩個女子愣愣站在那。
蘇孤煙和蘇紅萱兩姐妹對陳婆婆敬畏非常,但這會她們看到了什麼,陳婆婆居然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打鬧在一起。
兩姐妹下意識對望一眼,蘇紅萱更是眨了眨眼睛,不會是在做夢吧?
“姐姐.她們是.”
陳寒笑了笑道。
“她們是蘇家姐妹,如今在廟中幫忙,我偶爾指點她們一些修行上的事,也是向道妖修,比你可早化形不知道多少年呢!嗯,這位是舍妹於欣梅,我想你們應當是知道的。”
蘇孤煙和蘇紅萱立刻反應過來,趕忙向於欣梅行萬福禮。
“蘇孤煙/蘇紅萱,見過於道友!”
這位可是生吞仙丹的狠人啊,困在妖身數百載,吃下仙丹直接在山中修煉數十年,看來如今功行圓滿脫胎換骨了!
“唉不不不,不對,我不是快別行禮了.我才化形”
於欣梅被兩人恭敬的樣子弄得手忙腳亂,跑過去扶起兩人,也看得蘇家姐妹微微愣神,倒是一邊的陳寒又有些樂不可支了。
“欣梅,做人的道理你還要向她們好好學學,也得學學如何以妖修的身份相處於人世間紅萱,去把長來找來,告訴他欣梅出關了。”
“好!”
蘇紅萱立刻就離開了。
當天晚些時候,一條大蛇順着大通河游到了真君廟後的岸邊臺階處,看着笑嘻嘻站在岸上望着水面的那個白衣女子,大蛇心裡那個酸啊,酸得直吐泡
當晚廟院後方,陳寒準備了一桌菜,圍坐在桌邊的除了四女子,還有一條盤在一角的大蛇。
即便是妖修,也已經習慣了人世的相處方法,吃飯的時候說事聊天會更放鬆。
“原來當年那枚星羅丹真的非比尋常” 於欣梅這麼喃喃着,一邊的舍長來忍不住插嘴。
“你以爲呢?墨、齊兩位仙長乃是仙尊弟子,想吃仙丹還不和吃糖豆一樣,一般的仙丹能讓他們來尋?”
“那怎麼辦.姐姐”
於欣梅滿面愁容地看向陳寒,後者面帶笑容。
“也不嚇唬你了,我早已問過了,兩位仙長玄妙修真之仙,那丹丸雖然不凡,但本就是當年星羅法會逃離天界之物,是有緣者得之,你既然得到了,他們只希望你持心向道正修爲念。”
“況且仙長說了,當年伱也並非是去搶人碗中的東西,不過是運勢機緣到了,始作俑者該是那隻老鱉!”
於欣梅這才安心不少。
蘇孤煙和蘇紅萱則一直盯着於欣梅看,後者終於小心問了一句。
“於道友你吃仙丹的時候,難受麼?”
“啊?”
於欣梅愣了一下,想了下道。
“有時候還挺難受的,感覺無法化解藥力,只能不停修煉,但因爲仙丹助力,就好似忽然開了竅”
蘇孤煙和蘇紅萱對視一眼,心中既有嚮往又分外佩服,隨後則專注于于欣梅的講述,因爲她漸漸講到了修行中的關鍵,講到了多年來總結的心中所悟。
待到該說該聊的都已經聊得差不多了,於欣梅再一次認真看向陳寒。
“姐姐,周佑之怎麼樣了?”
陳寒笑了。
“周佑之不過是個凡人,當年又本源受損,這麼多年過去,早已是入了土,怎麼,還想報答?”
“我我接住的那隻餛飩本來是他的.”
“那你怎麼不想着報答一下那隻王八?”
舍長來笑着問一句,惹得妹妹白了他一眼。
“是哈,若非它興風作浪撞石橋,我還接不住呢,它若還活着估計是恨死我了!”
說笑間,於欣梅的眉頭卻微微驟起,當年的一幕彷彿歷歷在目,甚至變得愈發清晰,好似能看到了那驚愕扶着欄杆望向橋下的老人。
“我當時在心中發過誓,說會報答他的.”
舍長來樂了,一個大蛇頭晃過半張桌子湊近妹妹。
“人都死了很多年了,你怎麼報答?”
於欣梅想到什麼。
“那他的子嗣後代呢?”
大蛇甩了甩腦袋。
“他傷了元氣,身體一直不好,根本就沒能留下什麼子嗣,人倒是心善,算是有好報,得過幫助的餛飩郎和親兒子一樣照顧他,算是去得安詳.”
“你這麼清楚啊?”
於欣梅看向大蛇,後者腦袋點了點陳寒。
“是姐姐清楚。”
於欣梅心中瞭然,姐姐一定也幫襯過一些事,下意識又問了一句。
“那餛飩郎呢?”
“周佑之過世後沒幾年得了壞病,也早就過世了!”
“啊?”
於欣梅看看姐姐又看看大蛇。
“你們.你們沒設法.”
“設法救一救?”
舍長來的咧開嘴吐了吐信子,搖頭道。
“怎麼可能沒有暗中幫過呢,不過說來也怪,那人就是救不活.”
一直聽着的陳寒此刻卻開口了。
“如今想來,不是救不活,而是命數如此,那餛飩郎.”
陳寒想了下笑了笑,搖了搖頭又不說了。
“好了,莫要多想,你先好好學學如何做人,如何做個端莊得體的女孩兒,來的時候衣服都沒穿對!”
於欣梅面露尷尬,一邊的蘇家姐妹則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