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殷子期夢醒

除夕,大雪紛飛。

樂安鎮家家戶戶張燈結綵,人人喜形於色。

煙火綻放,炊煙裊裊升起,孩童手持豔紅的梅花,站在窗前揮舞着。

“店家,可否住宿?”一個青年的聲音從店口傳來,伴着簌簌雪聲。

手提三罐陳釀的店家擡頭答道:“哎呀客官,我是忘記取酒纔來開門”

青年撥開斗笠,望見店家滿面紅光,看來他是醉了,貪酒。

“借宿一晚,明日我自行離開”青年從袖中拿出一塊分量不小的碎銀,似是祈求。

“喂!快取酒來了!都在等你吶!”對面樓上傳來笑聲。

“來啦!”店家咯咯笑着,揣好酒罈。

青年身形一抖,低垂着頭。

“哎呀,客官可別說笑了,除夕夜誰住店啊?”店家笑着拉上門,落鎖。

“……”青年的手僵在半空,雪落在袖口。

他身形搖晃着,任憑煙火的碎屑炸在他身旁。

對面樓的人似乎是醉了,扒着窗柩對青年喊:

“來啊,咱們一醉方休!”

“快快拉着他,莫讓他掉下去”“哈哈哈真是…公子莫怪,他醉了”旁邊的人連忙勸着。

青年忍住涌上心頭的酸楚,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耳邊似是炸開煙火,再也聽不見嘈雜的嬉鬧聲。

他取出袖中的酒罈,扔了斗笠,仰頭灌下一口。

“我不是拿四罐麼?怎麼成三罐了?”

“哈哈你喝醉了,連酒都拿錯”“哈哈哈哈哈哈”店家坐在樓上,和座旁的人大笑,未注意到腳邊落着的碎銀。

“殷子期,殷子期…”青年恍惚着,聽見河邊有人喚他。

“誰啊…”他踏上河邊一葉遺棄的破舟,飛快划動舟槳。

舟尾一盞殘燈,青年費勁將它重燃,微弱的火苗竄動。

“……”他喃喃自語:“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他凝望漫天飛雪。

“要我……如何邀明月?”

他忽然用力撞向舟槳碎裂的實木,淚水染上眼眶。血涔涔流下額角,他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對飲成三人…”他驚喜地望向壇中重重疊疊的影子,笑到前仰後合。

笑了不知多久,喝了不知多久,眼前漸漸模糊。

家家戶戶閉窗,昏黃的燈光映入河面,只見屋內人推杯換盞,無人注意到河中沉下的破舟。

“咦?三丫,你看沒看見一艘船沉了?”男童轉過頭,不再盯着桌上的菜餚,從窗戶紙洞處偷窺河面。

“哥哥你又眼花了吧?除夕夜可不要說這些嚇唬人的話”小女孩拿着梅花往頭上插。

“三丫你真好看”小男孩不再關注河面,輕嗅梅花,香氣四溢。

小舟的最後一角也沒入冰冷河水中。

“瑞雪兆豐年啊!”

“是啊,從破了拾參閣以來,咱們生活愈發快活了”

“大過年,說這些做甚?”

“噢對,呸呸呸”那人好似無比厭棄,端起茶漱口。

“依我看,來年必有好收成”

……

他緩緩睜開眼,窗外的杏花隨着春雨搖晃。

潔白的枕套被淚水打溼。

"我爲何又夢見這些……"他揉搓着通紅的眼尾。

"五月底,他現在應該在外面玩"他自言自語,忽的有些驚訝——

"沒想到,在這兒呆久了,連說話方式都與他們一般無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