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道:‘是了,未死的應該救,已死的不應該昭雪嗎?你想,這種奇案,豈是尋常差人能辦的事?不得已,才請教你這個福爾摩斯呢……’”
高雯仔仔細細地讀手中的手稿,“福爾摩斯是什麼意思?先生,福爾摩斯是外國人?外國的捕快?”
董婉:“……”
她能不能說,自己壓根忘了如今福爾摩斯根本就沒有出現,那位偉大的偵探,並未存在於世。
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董婉沒辦法,只好在下一回前面附了一個註釋,簡單介紹了下福爾摩斯其人,說明是她想寫的一個任務,偉大的諮詢偵探,還說了說演繹法。
結果炸出來一大堆推理小說的愛好者。
董婉本就是推理小說起家,在愛好者的圈子裡,她可是小有名氣,一聽說這位終於有可能開一本推理小說,光聽描述就很有趣的樣子,信件頓時飛過來,堆滿了編輯部的辦公桌。
宋編輯看了也不由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讚:“還是我們董先生會宣傳,這就是未出先火啊!但您老人家還有時間寫嗎?不是說要把老殘遊記翻譯成外文?如果耽誤的時間太長,恐怕會有讀者不耐煩,要不然我多請幾位翻譯過來替您譯文?”
董婉:“……”
誰是老人家!
她能不能說,什麼福爾摩斯都是杜撰,她在出了這件事之前根本沒有寫作計劃。
還有譯文,當然要請專業的翻譯。
董婉很有自知之明,她英文當然不錯,可也沒正經地用英文寫過小說,實在沒什麼信心能翻譯得完美,就是用記憶藥片去搜她看過的英文版老殘遊記,那也不完全一樣。
而且,還有其它國家的譯本,宋編輯也想出。
俄文,日文等等,董婉絕對束手無策,難不成自家的那位編輯還以爲自己十項全能,什麼語言都能駕馭?如果是真的,她就不能說是人,得是個神!
福爾摩斯的問題,還是先等等,譯文這邊已經答應了編輯部,齊正也很關心。
好在雖然董婉的老殘遊記和原版的並不完全一樣,但董婉還是用記憶藥片把原來的英文版本的書拿出來對照,至於其它語言版本的,就沒什麼法子了。
記憶藥片的確很厲害,哪怕她掃一眼的東西,也能完完整整地記憶起來,可董婉讀書,大部分還是讀中文版,偶爾看看英文版原著,至於其它版本,那幾乎都是看得翻譯版本,連對照版的都沒瞧過。如今想搜也搜不出來。
不過,編輯部對這件事很重視,聘請了很多大翻譯家,連赫赫有名的嚴復嚴先生,也主動過來參與翻譯。
董婉聽到嚴復的名字,簡直瞠目結舌,不過稍微一想就想到,肯定是看孫老爺子的顏面。
她想得確實不錯,是孫老爺子比較有面子,但嚴復若不是真正挺喜歡這本書,他絕不會接這個工作。
於是,翻譯團隊十分壯大,名人輩出,董婉簡直有點兒戰戰兢兢,她甚至又重新改了稿子,反反覆覆,最後定稿之後,她覺得自己把自己的稿子倒背如流也沒什麼問題了。
花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英文譯本先完成,齊正就拿去託英文的關係出版。
不過,因爲是中國人寫的書,在外國一開始比較受冷遇,還是齊正算是比較有人脈關係,才找到一個相當古老的家庭出版社。
是英國一位貴族自家的,聽說它們甚至爲維多利亞女王出版過回憶錄,算是相當有實力,但出版作品極少的一家出版社。
齊正之所以能有眼下的奇遇,那得說,要感謝董婉!
董婉看他在國外屢屢碰壁,每次發電報回來,都有一種他頹廢的要以死謝罪的感覺,想了想,似乎她認識的那位羅斯福小姐很肉痛地花了足足十萬影響力,從商城裡買到一種道具。
叫機會卡,它會讓讓使用者得到一次機會。
屬於消耗品,一次性使用,而且機會出現,能不能抓住,或者抓住之後,能不能成功,並不敢保證。
但有時候,機會比什麼都重要。
董婉還是覺得十萬影響力花費得不算很冤枉,雖然是有些昂貴,可光靠抽獎,永遠不可能精準地抽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卡片一經使用,齊正出去喝咖啡,就遇上某貴族出門被小偷偷了錢包,他慷慨解囊,兩個人就聊起來,聊着聊着,齊正就拿書給那位讀,對方讀了很喜歡。
於是,機會來了。
董婉接到好幾封電報,才把事情弄清楚,也只能說系統的道具果然神奇至極,完全超乎人類的想象。
“要是再強大點兒,說不得我也能瞬間稱霸全球來着!”董婉腹誹了兩句,只把事情全權交給齊正負責,就不去多想。
出版之後,能不能暢銷,那她可管不了,畢竟,現在這個時代,中國的書,外國人還真不一定會感興趣。
齊正卻很是操心,幾乎是天天發電報,如今發電報可絕對不便宜,董婉覺得他自己貼錢得貼了好多。
董婉正常去上課,每天去課堂,和一羣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們寫字畫畫,日子過得不要太悠閒,也許悠閒時光,僅僅是這麼短暫的一段兒。
等到這些女學生們畢業,陸陸續續地組成家庭,她們中究竟有多少個,能繼續像現在這樣快活?
有時候,或許是偶爾用一用情感藥片來輔助寫作的緣故,董婉總覺得,自己會變得多愁善感起來,看着這些學生,想到即將到來的大變革時代,她既忍不住自己鼓動學生們,讓她們在這個大時代留下自己濃墨重筆的痕跡,又想讓她們一個個都健康平安,生活順利,兩種念頭同時存在,卻偏偏不能並存。
“算了,身爲女子,孩子們本身也不想要多波瀾壯闊的人生吧。”不是每個人都如董婉一樣,因爲白白得了一生,所以想做點兒更有價值的事情,不願意把生命消耗在沉悶的,重複的家庭生活裡。
“女孩子,還是擁有個心疼人的丈夫,生兒育女更好些。”
董婉苦笑,即便她知道,這個時代的女孩子們就是嫁人,大部分也得不到一個好丈夫。
這日天氣還不錯,董婉下了課,就去街上逛逛,順便轉一轉書肆。
快到過年的時候了,只是戰亂的影響還沒有過去,老佛爺一口氣殺了不知道多少官員的人頭,洋人們纔算解氣。
午門外人頭滾滾,家家戶戶都是哭聲。
悽悽慘慘的白礬招搖,董婉看着看着,總有一種想窒息的感覺……
書肆到還是生意不錯,京城裡富貴人家多,書也比較好賣,董婉是常客,她一進去,店夥計就給她奉茶,捧了書單過來,照舊是翻一翻新書,但凡有些意思的都打包帶走。
如今董婉買書也是大手筆,她自己有錢,而且還擔着給學校買書的差事,自己的錢不夠用,買了放學校的圖書館,順便報銷一下也一樣。
正挑選,就看見門外進來一個青年學生,和掌櫃說了兩句話,便撩開簾子,兩個人一起進了內室。
她看了一眼,本來沒太注意,半晌卻忽然一蹙眉,她好像在孫老爺子那兒看過告示,那學生長得像最近正被通緝的反賊,似乎是興中會的,十月份起義失敗逃離惠州,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難道這書店還是個聯絡點?或者是自己看錯了?
應該是看錯了,那些人逃亡,也多是逃亡海外,在惠州想逃去香港豈不是很容易?
不過,反賊不反賊的,也和董婉無關,她挑好了書,就打算走人,結果剛一站起來,屋裡就傳來一聲慘叫。
店夥計蹭一下站直了身體,瞪眼看着董婉,董婉頓時呆了呆,就見那店夥計從牆角處一摸,就摸出一短棍,衝着董婉的脖子打去。
看樣子還避開比較致命的位置,沒打算讓她一命嗚呼。
問題是董婉現在今非昔比,她也不想挨這一下,向後退了兩步,很輕鬆地躲過去,結果那店夥計不管不顧地撲過來,看樣子是非把她弄住不行。
奈何這大概是讀書人,董婉擰住他的胳膊,一用巧勁,就給卸了,動作可能不太利索,那店夥計疼得臉上直冒汗。
“你要是再瘋狗一樣亂咬人,我現在就高聲喊,就說你們是一窩子反賊!”
動靜太大,掌櫃一撩簾子,就出了門,連忙作揖,賠禮笑道:“誤會,誤會,哎喲,我們這兒怎麼會有反賊,董先生說笑了,小趙,你怎麼搞的,連董先生都不認識?居然敢無禮,還不快給先生道歉!”
裡面慘叫的人,應該是給捂上了嘴,但董婉的鼻子實在並不算壞,聞見一股子血腥味,還有濃濃的藥味。
那掌櫃實在很客氣,踢了店夥計一腳,苦笑道:“我知道先生人心善,您就別多計較了,來,您看中哪本書,算我送您的,今天不收錢。”
他絕口不提屋子裡有什麼人,董婉皺了皺眉,也沒問,拎着書,不管小趙怎麼急赤白咧地跟他家掌櫃擠眼睛,就推門而出,兩隻腳都跨出門,她才鬆了口氣。
既然出來了,想必那掌櫃也不敢做出當街殺人滅口的事兒,真殺了人,那豈不是更麻煩?
走了幾步,董婉又有些猶豫,回過頭看了書肆的門一眼,不得不說,最近她真是變得有些心軟。
撩開門簾,又探頭進去,看着一臉戒備的掌櫃,低聲道:“我這兒有上好的金瘡藥,非常管用,今天沒帶夠錢,不知道能不能用來抵購書的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