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之後,只看到了滿院的大榕樹,但卻不見任何人影。
這讓秦賡有點疑惑。
以前他要登誰家的門,那些人要麼是掃榻相迎,要麼是嚴陣以待。
像這種讓他進了門,卻連個人影都看不到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有原因的。
那個叫巫俊的算命先生現在還不現身,只能兩種可能。
一是嚇得連夜跑掉了,不過他認爲這種可能性不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作爲一個有本事的算命現先生,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那麼就只剩下另外一種可能性,這個叫巫俊的算命先生,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現在的年輕人,有點本事就這麼狂妄?
白蒲緊跟在秦賡身旁。
作爲秦賡最信任的人之一,並不是因爲他精通醫術。
要說剛纔識海受創,精神已經完全崩潰,現在生死不明的卓歆擅長江湖奇術,是秦賡的“文”保鏢,那麼他就是“武”保鏢。
習武之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所以進入這個院子之後,他的警覺性就提升到了最高,一切風吹草動,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然,一陣隱隱的音樂聲,讓他猛地停下了腳步。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
他仔細聆聽着這個幾年前的網絡歌曲,辨認它傳來的方位。
最後他驚訝地發現,這個聲音是來自,天上?
白蒲猛地一擡頭,然後一把抓住秦賡的肩膀:“秦爺,慢!”
秦賡見他擡着頭,緊張地看着前面的一棵樹上,他也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只見一條巨大的狗,戴着一個很大的耳機,兩隻前爪枕在腦袋下面,蹺着二郎腿,一條蓬鬆的大尾巴頗有節奏地一抖一抖。
秦賡眉頭一皺,這是孔隆說過的,那條會打拳的狗嗎?
“這次是這條狗守關嗎?”白蒲淡然地笑了笑,順手脫下了外套,“那就讓我來會會它,看看它到底有什麼了不得的本事。”
茉莉居高臨下地看着兩人,感覺有點奇怪。
沒聽過主人定什麼進門必須要脫衣服的新規矩啊,而且今天沒有太陽,冷颼颼的,它連果汁都沒喝。
這傢伙的腦子該打蟲了。
不過這跟它沒什麼關係,主人早上就說過了,不要理會這兩個人。
於是它閉上眼睛,繼續聽音樂,這歌的節奏感很不錯,尾巴動起來。
白蒲脫掉外套,裡面就穿着一件無袖的背心,手臂上堅實的肌肉,猶如鐵塊似的。
他從腰間的袋子裡,摸出兩粒鋥亮的鋼珠,反手就朝着茉莉扔了過去。
茉莉輕輕一偏就躲了過去,心裡有點不爽。
這傢伙什麼情況?
它最近醉心於研究音樂,已經到了三天不知肉味的程度,沒心情多管閒事,剛纔大黑和牛老頭的熱鬧它都忍着沒去湊。
結果這傢伙一來就扔東西打它,這是在挑釁本王嗎?
於是它再次看了看這個傢伙,發現他身上的肌肉,居然比老瘋子要發達多了。
原來是個練家子,這是想找本王切磋武功?
正好今天有點冷,活動一下也不錯。
於是它摘掉巨大的特製耳機掛在樹枝上,放好平板,呼地從樹上跳下,非常自然地直立起來。
白蒲見狀微微一笑,然後擺出了一個起手式,並對茉莉招了招手。
茉莉從來都沒有想到,以前都是它對着別人招手,居然也會被人招手的一天。
人可忍,狗不可忍。
於是它擺出猴拳的起手式,以最快速度衝了上去。
“猴拳嗎?”面對兩米多高的對手,白蒲絲毫沒有緊張和慌亂,“那就看看你這猴子,到底有幾分火候!”
話音未落,茉莉龐大的身影已經來到白蒲面前。
猴子偷桃!
白蒲不愧是常年習武之人,面對茉莉的絕招,他腳下輕輕一動,就完美地躲了過去。
茉莉反爪又是一撈,白蒲再次輕鬆躲過。
這讓茉莉精神爲之一振。
這傢伙竟然連它的成名絕技兩連發都躲過去了,有點來頭啊。
不錯不錯,繼續!
猴子撈月!
海底撈月!
……
面對茉莉接連不斷的攻勢,白蒲應對得非常輕鬆。
畜生就是畜生,就算學會了武功,也不過是形似而無神,根本就沒有掌握到招式的精妙所在。
而且招式也很單調,一直用猴子偷桃,程咬金還有三板斧呢。
說實話,這讓他有點失望。
他已經兩年沒有動過手了。
本以爲今天能好好活動一下,誰知是這麼個結果。
繼續試了幾下,他發現茉莉其實還是會點別的招式,不過這對身經百戰曾百勝的人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威脅,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茉莉一通猛攻,居然發現這傢伙一直躲來躲去,讓它根本就佔不到邊。而且看起來還非常輕鬆,一點氣都沒喘,心裡開始有點着急了。
就算是老瘋子被它狂攻這麼久,也應該累出汗了。
該怎麼辦呢?
難道要用處它的本命招數?
那樣有點不太好啊,很容易出人命的,主人說不到萬不得已,
就在這時,白蒲已經沒有心情繼續試探,突然風格一變,開始了凌厲的攻擊。
茉莉突然感到對方攻勢變強,拳腳快速無比,呼呼生風,也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態度,左閃右躲,好幾次都沾到它的長毛了。
沒想到這傢伙還有兩下子,我閃,我閃閃!
白蒲也沒有想到茉莉居然這麼靈巧,在他連番的快速攻勢下,竟然沒有打中一拳。
一個練武幾十年的人,居然連一條狗都對付不下,這讓他隱隱有點惱怒,手下不由動了真功夫。
呼——
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拳,卻像是要撕裂周圍的空氣,茉莉只感到白蒲的拳頭上有一種看不見的東西,非常厲害,讓它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這是什麼?
茉莉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脅。
就在它分神的時候,白蒲又一拳打了過來。
砰——
這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它的小腹上,茉莉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動着它的身體不斷往後退去,在平整的草地上,連續翻了兩個跟斗。
這到底是什麼?
穩住身形後,茉莉再次站立起來,兩隻銅鈴般的大眼睛,閃爍着點點精光。
這傢伙剛纔攻擊它的力量,它從來都沒有遇見過,不管是主人還是老瘋子,都沒有這種力量。
這讓它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白蒲心裡也是詫異。
剛纔這一拳,他用上了氣勁,這條狗居然還能毫髮無傷地站起來?
果然是皮糙肉厚的畜生,有點意思。
於是他大喝一聲,再次朝着茉莉強攻。
這一次他渾身發力,空氣中到處都是肉眼不可見,但是兇狠非常的氣勁。
茉莉渾身的長毛,被這些氣勁颳得亂飄,險象環生。
它長了這麼大,打了那麼多架,這是它最窩囊的,也是最危險的一次。
毛都給它打掉好幾根了!
是時候用出本命招式了嗎?
不過它覺得還可以再等等,它現在的樣子雖然有點狼狽,但還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它還想看看這傢伙有沒有更厲害的東西。
白蒲幾乎用出渾身解數,本以爲很輕鬆就能把茉莉一頓胖揍,然後打完收工。
沒想七七四十九拳過去了,這條狗還在這活蹦亂跳,時不時還朝他做個鬼臉。
看着一旁的秦爺已經開始皺眉,他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於是他身體一轉,從腰間抽出一把雪亮雪亮的軟劍。
茉莉一看這明晃晃的東西,飛快地往後退了幾步。
這傢伙真陰險,招呼都不打一個,居然就開始用武器?
而且剛纔那一下要是被他打中,就算它的皮毛再堅韌,也要在身上留下一道傷口。
難道它一直誤會了,這不是什麼公平切磋,這傢伙其實是想要它的命?
呸!
虧本王剛纔還處處手下留情,點到爲止,結果好心都餵了狗了!
咣咣咣——
白蒲的軟件用得爐火純青,就像一條靈蛇般飄忽不定,劍鋒過處無堅不摧,周圍幾棵大榕樹的樹皮,都被削去了好幾塊。
茉莉一看真的怒了,MMP,本王好心好意陪你切磋,你招呼不打就耍劍就算了,居然敢砍本王的樹?
這些大榕樹是它的最愛,要是被他砍倒了,它又去哪裡聽音樂?
不可饒恕!
今天必須有人爲此付出代價!
本命招數,鋼爪!
已經好久沒用的利爪,瞬間就伸了出來。
只聽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白蒲的軟劍上,就留下幾十道深深的劃痕。
這讓他心中大駭。
這把軟劍,可是他找了最高明的打鐵師父,又用了最科學的配方,精心打造的武器。
居然被一條狗的爪子,抓出了這麼多的痕跡?
難道這是一條合金機器狗?
不行,事情已經大大超過了他的所料,想要用正常方法打敗這條狗好像有點困難了。
於是他飛快地後退,扔掉軟劍的同時,身體在地上一滾,從扔在地上的衣服裡掏出一把黑漆漆的手槍。
茉莉的瞳孔猛烈收縮。
它見識過這種武器的厲害,一點都不敢大意。
但它也沒有躲避,反而加快了速度兇猛地撲了上去。
本王不發威,你當我是薩摩耶?
本命招數,撕咬!
“啊——”
白蒲發出一聲慘叫,拿槍的手傳來幾聲清脆的響聲,他知道這是小臂骨頭碎了。
他心裡後悔不已,剛纔一直以爲茉莉會打拳,忽略了它其實是一條狗,最厲害的還是它鋒利的牙齒。
茉莉心裡火氣正盛,咬着白蒲的手臂,大頭猛擺動,再次來了一個大招。
本命招數,撕咬之十八連摔!
砰砰砰——
白蒲就像一個破舊的麻袋,接連被摔了十幾次,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脫節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敗給一條狗,而且還是敗得如此徹底,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砰——
最後他被遠遠地扔了出去,還沒有來得及看清灰暗的天空,就感到頭上一熱。
一張巨大的嘴巴,已經咬住了他半邊腦袋。
白蒲心中驚恐莫名,這要是真的一口咬下來,他還有命在嗎?
他曾經預想過自己有很多種死法,最大的可能是被人暗算,用槍打死。
怎麼都沒料到,他居然會被一條狗咬死,連全屍都混不到一個。
看來他的命運,比卓歆還要悽慘啊。
就在他萬念俱消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茉莉,別鬧了。”
茉莉這才鬆開嘴,朝着躺在地上的白蒲呸了兩口,滿嘴都是汗味,以後再也不用嘴咬人了。
秦賡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一個二十左右的小夥子,腦袋上頂着一個炫酷的髮型,手裡拎着兩個水桶走了過來。
“你叫秦賡是吧?”方恆問道,“我師父說了,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秦賡眉頭猛皺,他兩個最得力的手下都已經完敗,現在的他算是手無縛雞之力。
但他既然來了,就已經預想到了這種情況。
所以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東西沒有到手,這輩子都不可能回去了。
於是他傲然地對方恆說道:“就算現在你讓這條狗咬死我,我也不會回去。”
方恆皺了皺眉,這老頭說話古里古怪,沒事他讓茉莉咬死人幹什麼?
真要咬死了,師父還要賠錢,他纔沒那麼傻。
“那你隨便吧,”方恆說道,“那個草廬裡有椅子,你站累了可以去坐一會兒。”
秦賡見他要走,趕緊說道:“我來找你師父,你最好讓他出來見我,晚了,就真的來不及了!”
“爲什麼來不及?”方恆看着他眨了眨眼,覺得有點莫名其妙,“難道你馬上就要死了?”
秦賡:……
這個算命的是故意派人來想把他氣死?
不過如果真的這樣,那他的如意算盤算是打空了。
他秦賡一生,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什麼樣的風浪沒有經歷,怎麼會輕易被幾句話影響心志?
既然算命的讓他去坐,那他就去坐好了。
等時間一到,他安排的人開始行動,看他還能不能穩得住。
恐怕到時候,會連滾帶爬地衝出來見他。
於是他也不跟方恆多說,大步走進草廬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