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按住三真的肩,蹲下去直視他的眼睛。
語氣沉重道:“不……是怪我。”
怪她根本沒有能力阻止他!
怪她明知道他的用意,還沒法拒絕!
“不是,是我!”三真忽地大喊起來:“我知道自己是天煞孤星命,身邊所有人都會被剋死!”
“我有師父,結果師父死了。好不容易祖師爺收留,如今他也是去了……就連姐姐你,也要離開。”
他攥緊了拳頭,低下了頭,語氣頗有些怨恨。
“爲什麼,我身邊的人一定都要離開?姐姐,你說這是爲什麼?”
沈言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道士,沒有說話。
他如今不過十歲。
十歲的年紀,卻沒有十歲孩童的天真爛漫,以及那份單純。
他的心思極其敏感細膩,而且自卑。
總是把發生的不幸事情往自己身上歸咎,而後深深怨恨。
他總是不說,把事情埋在了心底……
好在,這一次他終於說出口了。
“不爲什麼。”沈言開口。
語氣十分溫和輕柔,“有句話說,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而你不過是恰好被選中而已。”
“這樣我寧願不被選中。”三真再擡起頭,眼中淚水已經蓄滿。
不似以往賴着沈言的那般可憐,而是含着絲絲冰寒之意。
神情卻有些茫然,瞧着沈言。
她能夠感覺到他身上那份桀驁,只不過因爲年幼與實力尚若,沒能完全展露出來罷了。
“由不得你。”她答:“所以你能夠做的,便是逆命。”
“逆命?”他眼神依舊茫然,卻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麼。
沈言笑了笑,“是,逆命。”
只有逆了這鬼見的命,才能夠擁有改寫別人命的資格。
人各有命?
她不信這個。
她只知道,要足夠強大。
那麼便不用再被命所鉗制,再眼睜睜看着他人順應那命。
“我學。”三真看着她的眼睛,小臉上滿是堅定。
……
那山谷原本就是靠着符咒所維持,如今男人離去,便坍塌成了灰燼。
但沈言終是尋到了男人的焦骨。
而後葬在了龍脈之處。
那龍脈,原是三清道所守護的龍脈,目的爲守護山河國運。
然而因封印那楚韻,再加上君柒曾刻意斷了龍脈,使得它日漸衰弱。
江山更迭,改朝換代。
百年之後的今天,三清道只餘男人一人。
如今龍脈復甦,男人執意傳承尋死,她便只能夠讓他完成最後一個心願。
守道統,守山河。
她終是不能順着男人的意思去傳承所謂的道統。
因爲除了這,她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比這更重要。
身死道消,落葉歸根。
她在這世上存活的目的,似乎就是不斷的去尋找。
自己的過往曾經,而來路……
她不知道。
也許這一去便不能回頭,無法復返。
她能夠做的,便是將三清道觀交予三真。
只希望他能夠將其發揚光大,她相信可以。
否則當初男人不會收他爲徒的。
而此時,沈言正站在原先山中的墓地之外。
靜靜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