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兄!”
衛小歌猛地轉過身子,糜紅塵正站在她十步以外。
“你怎麼起身了?”
“早兩天就能下地,只是不願打擾姑娘。”糜紅塵定定地看着衛小歌說道。
“你若一定要走,我不攔着你,可是你確定已經恢復了,可以走這麼遠的山路?”衛小歌有些擔憂。
“無妨,我尚有要事在身,不可逗留太久,多謝姑娘這些日子的照拂。來日有緣再見,希望姑娘一路平安。”
說話竟然這麼客氣,衛小歌意外極了,簡直就覺得對面站着的是穆乘風了。這些天,糜紅塵一直愛答不理的,冷着張臉,她本着理虧的心思,只要能不碰面就不碰面。
可是,欠下的救命之恩總不能不還,糜紅塵這一走,往後再見就難了。
“糜兄,我曉得你施恩未必圖報,不過作爲我自身,卻是想幫你做些什麼。你要辦的事如果不涉及到紫薇星的機密,我下山幫你跑個來回絕對沒問題。眼下帶着許多孩子,行動不便,就只能託你能幫着照看些日子。”
糜紅塵怔住。
她果然是個好的,之前不知爲何,只要與衛姑娘有關的事,所思所想就往岔路上狂奔,拉都拉不回。一心認定她藏着奸,簡直就是鬼迷心竅了。
“衛姑娘......”
再次欲言又止。
“呃,有事還請說。”衛小歌一看這架勢,還真是有爲難的事情需要她去辦,她心中反而一鬆,欠人情什麼的,最麻煩了。
“包紮用的衣裳是姑娘你的,對麼?”
衛小歌頭皮一炸。
你妹的,沒完了,還在糾結這個,她果斷說道:“不是,是千紅的。”
她心想,你要結拜也行,讓你認千紅爲姐姐,每年給她上炷香。
千紅的屍身燒了,骨灰叫薛紹奚裝進一個小罐子裡。等着有了安定的地方再下葬,方便往後豆兒和四丫上墳祭拜。這點衛小歌覺得小薛想得很周到,千紅活着之時,便一心想有後人香火,死者爲大,遺願能達成還是盡力達成。
換了是自己這種不敬鬼神,覺得人死燈滅,肯定就地掩埋豎個墓碑,有機會纔去看看。
糜紅塵忽然擡頭望着灰撲撲的天空,哈哈大笑了一聲,原本顯得優柔寡斷的神色一掃而空,忽然充滿了陽剛之氣。
“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該做的事得做,該說的話得說。這些日子都魔怔了,何時變得如此畏首畏尾。姑娘先前訓弟弟,我全聽見了。”
“呃?”
聽到又怎樣,又沒說人的壞話。衛小歌心想,四周都沒瞧見人啊,他躲在什麼地方,耳朵倒是好使。往後也得學着點,鍛鍊下聽力,不管是去偷聽還是防止被偷聽,耳朵必須得賊。
卻不知是怎麼個鍛鍊法?
她想得遠了點,眼神有些發散。
看着衛小歌迷迷濛濛的眼神,如雪的肌膚,糜紅塵心中一顫。恰好一陣寒風吹過,那楊柳細腰好似隨時會在風中折斷似的,好一朵惹人憐愛的白蓮花。
他定了定神,給自己鼓了鼓勁。
“姑娘風光月霽,胸襟開闊,我卻是一味往歪處想。因姑娘你設了個圈套傷了我,便一心懷疑你狡猾多端,行事偏頗。當時大家是敵對之人,你用什麼法子保全性命,都是理所當然。”
衛小歌心想,這不是廢話嗎?你都來殺人了,不管是下藥還是拿狗血潑,或者是糾集一羣人揍你一個,反正用任何方法都不爲過。
腦子該有多抽,這會兒纔想通。
她微微一笑道:“既然誤會已經解開,那自然最好。”
糜紅塵看着眼前這姑娘揚起的嘴角,心中無端又是一陣盪漾。他原本想靜悄悄走了,不料瞧見衛小歌拖着弟弟往無人之處走,一雙腳彷彿不屬於自己的,不由自主地跟上了。
聽了這姐弟二人的對話,終於明白這位姑娘的爲人和心性了,着實是個坦蕩之人。
“衛姑娘,聽你大義教導弟弟,我由衷敬你爲人。”糜紅塵微微一笑說道。
衛小歌一陣心虛。
這教人和爲人,徹徹底底就是兩回事。
她可沒那麼崇高偉大,事事都站在別人的位置,易地而處,小心翼翼做人。會活活累死人的,誰有那麼多空閒揣摩人心,而且有些人着實讓人厭惡,能坑一頓她一點都不會手軟。
主要是長貴這貨,歪得太厲害了,不下狠藥不行,非得死命往正路上拉。
就算費九牛二虎之力,最多也只能稍微修正一點。就憑長貴那如篩子一樣多的小心眼,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達到矯枉過正的程度,搖身變成個受欺負的老實頭。
換了個實心眼的孩子,反而要稍微灌輸點歪理論,怕孩子吃虧被拐跑了。
話說回來,她心裡其實也很想接下凌雲子的“大力丸”,也很想套套話,旁敲側擊打聽修煉的事。畢竟,她這瞎子摸象的,既然碰到一個性格爽朗的高手,放過了實在可惜。
不過,但凡有長貴在場的情況下,必須站在道德至高點,隨時記得要以身作則。什麼丟臉的事都不能做,還得時刻大義凜然,不然哪裡有立場教弟弟。
這種苦逼心情,旁人哪裡知曉。
尷尬地笑了笑,衛小歌拱手,“糜兄過譽了,我並沒那麼好,這是在教導孩子嘛。”
糜紅塵眼中帶着些柔和之意,“衣裳我解下來看了兩眼,不是未縫的布,還有線頭呢。從前誤會姑娘心思不正,如今卻明白過來,姑娘爲了我的傷,犧牲了自己的名節,卻不讓人知曉。”
你就繼續自說自話吧。
衛小歌恨不得翻白眼,明明是沒有包紮的布,湊合一下。
她忽然意識到一點,糜紅塵果然是彆扭中的彆扭王,還真走極端。這人如果覺得人家不好,做什麼都是錯。覺得別人是個好人,做的任何事都忽然高大上了。
就不能正常一點嗎?
唉,奇葩!
一般人不都那麼回事,良心不缺,卻也不會多得溢出來。除了少數極品,沒有誰會高尚到專門利人毫不利己,也很少人會壞得徹底沒底線。
她只好勉強笑着說道:“話說,衣裳真的不是我的。”
死不承認,咬定青山不放鬆。
糜紅塵點點頭,“嗯,不是不是,我懂的。”
懂你個毛,現在才明白什麼叫心照不宣嗎?衛小歌哭笑不得,不管是不是,你早就應該裝什麼都不知道。
見衛小歌有默認之意,糜紅塵臉上漸漸勝起的光芒,越來越激昂。
聽這位姑娘教導弟弟,尤其是那句“易地而處”,讓他恍然大悟。
不由得自省他這些天的所思所想,恨不得吐血。
------竟然,對這位衛姑娘早就心生好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