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慢慢吃,我先走了。”
“你知道怎麼做,蛇首兩端這種事,我饒過你一次,卻不可能饒第二次。”
鍾大有忙笑着答應,心想這下非得趕緊走不可,姓衛的女子再惹出什麼事來,他這個吃公家飯的不還得兩頭討好報信。
與老掌櫃的高聲打個招呼,說明兩位客人記賬,他便匆匆離去。
穆乘風略有些好笑,先前中年漢子一身的捕快打扮,瞧着還是個小頭目,卻不知從前怎麼與衛姑娘有些糾葛,竟然怕成這樣。他並不與這些市井小官打交道,卻也懂得其中的一些門路。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兇的怕更兇的。
只是這話卻是將衛姑娘比作惡人了,可是,她哪裡像惡人了?
一間僻靜的雅間中,幾樣尚算精美的菜餚端上,兩人卻是沒有要酒,彷彿都特意將酒這等尷尬之物排除在外。
衛小歌剛要舉箸,不料穆乘風卻伸出手臂攔住,“且慢,先探探是否有毒。”
跌倒一次是不小心,但是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就是愚蠢了。
中過一次毒,難道還想再中一次?
桌上那幾道菜餚葷素搭配,一道帶着濃香的醬香肥魚尤其聞着可口,青蔬也鮮嫩欲滴,衛小歌一時間口中泛起口水,食指大動,差點就撲過去大嚼。
其原因自然是體內的毒還未徹底清除,雖然並無大礙,但是每逢吃飯總有些異樣。第二點嘛,大約是許久沒有吃上什麼像樣的食物,餐風露宿太久。
被穆乘風提醒,她忙放下筷子。
穆乘風則拿起筷子,在每樣菜餚中點了點,放入口中試了試。
“無毒!”
“你若是懂得識毒物,卻怎麼沒察覺銀耳羹中有毒?”衛小歌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得後悔,這不是在埋怨人嘛。
穆乘風慚愧不已,“狐姬所煉製之毒十分蹊蹺,因有法術加持與幾樣相合的藥材,無味無色。我並無外竅修爲,因此覺察不到其中的元氣波動異常。”
頓了頓他又道:“再者,我自小浸泡過衆多草藥,雖算不得百毒不侵,多數劇毒奈何我不得。即使是鴆酒,喝下也能驅除體外。當時知曉姑娘一直便喝那銀耳羹,見無事,因此未特別留意。”
有錢人就是好,從小就照顧到這點了,百毒不侵呢,衛小歌忍不住略略羨慕。
“多謝大哥提點,我在外行走的經驗少,卻是沒有想過這些。”
前世那種世界,都是刀槍加身,卻是少有人拿什麼草藥毒物害人。不過某些食物的來歷不對頭,那卻是另當別論,一般也吃不死人,平民老百姓早習慣了。
並沒有拿起筷子,她卻默默思索了片刻。
良久之後卻指着面前的碗說道:“大哥你可能覺察到這碗是否有問題,若是投毒,放在菜中或者茶水中乃是下下乘。若是我要落毒,大約會抹在最不經意的地方。不是菜中,也不是茶中,而是飯碗。”
穆乘風面色微變。
還沒仔細看衛小歌的碗,竟然隱隱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只是桌上本來就擺着一道味道濃郁的魚,竟然蓋住了碗上透出的腥味。定睛一看,顏色也略有些不對勁,白瓷透着一層淡得幾乎瞧不見的青霧。
比起穆乘風,衛小歌心中更是震驚。
她已經瞧見穆乘風的神色不對勁。
她原本想着,即使有人要除掉她也得等四下無人,一堆高手涌上來來包抄。哪裡料到竟然在鬧市酒樓中,明目張膽地下毒。
之前提及碗上可能抹了毒,也就是隨口一說罷了。
只見穆乘風飛快地向碗中注入少許茶水,以筷子點了點,送入口中。
“大哥,不可!”衛小歌忙要攔住,卻也來不及。
“不礙事,無人會真取我的性命,便是落毒也絕非能毒死我的那一類。”
衛小歌哪裡聽不出這句話的意思。
這人大約從小到大,不知道中過多少次毒,要麼提前察覺,要麼都熬過去了。穆家的長輩定然不會真的想弄死他,都是一些所謂的“考驗”。
當然,還有一層意思,碗上抹的毒,絕對毒得死她自己這個低手。 шшш ▲тт kán ▲¢ 〇
“大約是白色曼陀羅與鉤吻,還有微量的其他毒物,卻是分不出。”略加沉吟,穆乘風小聲說道。
“大哥,你可有事?”
“無妨,量極小並且這幾種都是對我無效的藥物。”
略略放心,衛小歌沉思了片刻便道:“若是中了此毒如何解救,又是什麼症狀?”
“若是鉤吻飲用大量的茶水便可吐出毒素。不過添加了白色曼陀羅,卻不曉得如何解之。白色曼陀羅也稱爲情花,中毒者死於睡夢之中,死後嘴角含笑,因有情花之名。鉤吻卻是恰恰相反,中毒者渾身痙攣抽搐腹中絞痛奇痛無比。”
也就是說,都是致命毒藥,一種比較激烈,另外一種沒有什麼特別的症狀。
因此完全無法揣測中毒後會怎樣。
沉思了一瞬,衛小歌忽然撥了些菜到碗中,然後將碗連着菜,一併猛地砸到地上。然後撲倒在桌面,口中卻輕聲說道:“大哥趕緊要些茶水。”
說罷她便將桌上原有的一大壺熱茶,全部倒在自己的臉上。
做完這些,便假意抽搐,好似中毒一般。
穆乘風略略一愣才明白她的用意,這是要引蛇上鉤,看背後是誰下的毒。那下毒之人很可能未必離去太遠,礙於自己聽覺靈敏,不敢走近,卻未必不會在遠處探看。
他卻是不善裝模作樣,只是沉着一張臉,大喊店小二要水。爲了取信於人,還特地將隔壁雅間的茶水都搶了過來,揹着身子好似灌水似的,朝着衛小歌的臉上潑去。
一地溼漉漉的,懷中的小姑娘不斷髮出嘔吐之聲,穆乘風雖然明知道她是裝的,卻不免心中又怒又驚。若是沒有察覺到碗上抹的毒,此時此景卻是真的......
衛姑娘就算不死,也會被毒得奄奄一息。
她不過是殺了該死的虎王,爲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裝了一陣,覺得差不多了,衛小歌捏了捏懷着滿腔憤怒的穆乘風,示意他該走了。
穆乘風一言不發,沉着一張冷凝到極點的臉,雙臂抱着衛小歌急速飛出酒樓。
酒樓的老掌櫃卻是如無頭蒼蠅似的,走來走去,先前那女客人吃了店裡的食物,好似中了毒。又是要茶水又是嘔吐的,先前鍾捕頭交代過了,要好好款待這兩位。
保不定又是鍾捕頭使的惡毒伎倆,要麼是借他的酒樓害人,要麼就是想訛詐些銀兩。
沒有官府後臺,開酒樓就是個賠本買賣,老掌櫃恨不得這會兒就將這份家底給盤出去。他使勁搓了搓了手,沒奈何將小兒子叫到跟前,“拿二十兩銀子去孝敬鍾捕頭,先探探口風......”
穆乘風一路往家中奔去,耳朵卻是仔細聆聽周圍的動靜,查探是否有高手跟蹤。衛小歌也是一樣,將頭埋在穆乘風的臂彎附近,假意昏迷,實則眼睛卻是偷偷睜開一條縫,悄悄打量四周可疑的人。
路上人多,穆乘風並沒有從人的頭頂飛過去,速度也不見得特別快。爲了瞧出些蛛絲馬跡,他一路並未避開人羣,直接撞上去,並且高呼叫人讓路,顯得十分惶急。
雖然沒有真的將人撞傷,不過路人卻都嚇得東倒西歪,忙向街道兩邊避開。
衛小歌再次捏了捏他的手臂,她已經瞧見了。
在一大羣慌亂無比的人中,雖然有兩人也是假裝忙亂,跟着衆人躲開,只是步伐與眼睛所投向的位置不同。
旁人躲避,多半都是眼神都是跟着腳,生怕摔跤。而這兩名武修的眼睛卻是瞟着自己的臉,腳下看似打了個趔趄,卻是很穩當。
衛小歌一個飛縱,從穆乘風的手臂跳出,首先襲向其中一名身穿灰色舊短褐的年輕男子,同時口中還大叫:“大哥,前方穿藍色綢衫的胖子,戴帽子的那人。”
兩人中間,年輕一些的尖臉矮瘦子修爲顯然比較弱,她自然挑這個比較容易的對付,讓人家高大上的自己去打。
被人攻擊,那尖臉男子臉上卻是有些喜色。
因爲,他發現衛小歌的修爲不高,比想象中要差得多。
這次的任務,乃是殺死這名女子,可是對方帶着數名高手,極其麻煩。
礙於有穆乘風在場,因此衆人商議認爲投毒比較穩妥,也算是投石問路,瞧瞧對方的警覺。還以爲得手了,哪裡曉得中毒卻是假的,尖臉漢子原本有些心焦。
可是他一看眼前女子飛縱所帶的真氣並不強大,顯然是個通脈初期。那位穆公子由五爺擋住,而自己說不定能取了頭功,殺了正主衛小歌。
衛小歌沉着臉,“枕夢”早握在手中,招呼都不打一聲,直奔尖臉漢子。寒刀不長卻是非常厚重,大約五十斤的樣子,對於她來說其實很影響作戰速度。
不過此刀的重量,有時候也能起到關鍵的作用。
尖臉男子則從懷中掏出一對短卻厚實的彎刀,交錯在胸前,用最快的速度迎上前。在他看來,對方修爲弱,若是以真氣和力道強攻,只要兵器相交便能打得她兵器脫手,束手就擒。
如此先抓了這女子,以她爲人質,不但能解救洪五爺的危機,還能奪回虎嬰。
這份大功勞就是自己的了。
衛小歌全然不懼,只所有選擇使用沉重的枕夢,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對方身上並沒有攜帶兵刃,可見是將短兵器藏在身上。人家用短兵器,她就會選擇略長的武器,若對方是長兵器,她反而會使用匕首。
對敵之際,憑的是相剋,當然也得棋高一着才行,不然被剋制的就是自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