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觀中，張道然在房間中並沒有走出來。
院子中，張道全等人坐在蒲團上。道觀門外一陣喧囂，陸陸續續走進來不少道士。
有一些道士是小門小派，張道全好歹是龍虎山正一道正宗，也不認得這些道士，端坐蒲團也沒有起身。這些道士有些認識張道全等人，過來一禮，隨即找個蒲團坐下。
三清觀是小觀，蒲團與蒲團間相隔很近，圍繞在老桃樹西面。當鋪團基本上坐滿人的時候，三清觀本來喧囂的聲音立即寂靜無聲：“道門講道，怎麼會有和尚來了？”
有的道士在山腳下見過和尚，見到全真道與和尚論辯，畢竟是少數。大部分道士還是沒有看到當初情形，是以很是詫異。張道全陸靜等人也是滿臉訝然：“這些佛門弟子，恐怕這次來的目的很簡單，試探張真人！”
九月佛道大會，佛門道門講道，爭辯道法佛法，分一個高低。這是數百年前，自從全真因道因爲皇帝有失公允，偏頗利於統治天下的佛門獲勝之後，本來只有全真道與佛門之間每年舉行的佛道大會，慢慢演變成天下道門與天下佛門之間的佛法道法，比較高低的一個交流舞臺。
只是向來道門講道佛門不會參與，佛門水陸大會，道門也不會參與。沒想到張道然講道，佛門會參與進來。
“恐怕是張真人現在道門之中揚名，道法通玄，本領神異，引起了佛門注意。這一次不知道會用什麼樣的藉口，來這裡聽道，試探真人深淺，好做好九月佛道大會的準備。”
陸靜道長深深的看了一眼十幾個佛門弟子一眼，嘴角一翹：“張真人在道門之中，無人能夠比擬，佛門中也不會有區別，有真人在，佛門恐怕寢食難安。”
“阿彌陀佛，貧僧行明，見過諸位道門法師......”
老和尚行明，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身後十幾個弟子也跟着行了一禮。
“見過道友...”
“見過大師...”
寥寥無幾有人迴應，稱呼也不相同，行明也不覺尷尬，與十幾個弟子找蒲團坐下。
剛剛坐下，孫東海氣喘吁吁的上了山。孫東海名氣很大，很多道士紛紛起身行禮。孫東海一一還禮，孫東海等人找了蒲團坐下，此時蒲團剛剛坐滿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大多數人沒有注意這個細節，行明注意到了：“要是這些道門中人到齊，蒲團剛剛好，貧僧等人到來蒲團不夠，說明這些聽道者，事前已經報備，道觀已經有所準備。現在貧僧來了，並沒有停留，直接從縣城來的，沒有人知道貧僧等佛門弟子會來。要是後面沒人再來，這位張真人，當真如同傳聞中一樣，神算無雙！”
“真人果然神算無雙，恐怕在這之前，已經算到佛門會來人。蒲團數量剛剛好......”
張道全與陸靜道長是來到道觀，蒲團纔剛剛做好送來。而且他們來道觀聽道，也沒有事先向三清觀報備。現在來聽道的道門之人，事先報備講道的也不多......蒲團不多不少，剛剛好。除了講道的地方有三個蒲團之外，不出意外，那是張道然與自己的弟子坐的。
蒲團擺放之處，陸貞恰巧在前方，並沒有引起別人注意。
“行明道友，佛門這是沒有可修之法，是以行明道友前來三清觀，聽真人講道，感悟道法？”
說話的是崑崙派尤西子，崑崙派與佛門一樣不和，爭鬥已久。尤西子皺了皺眉頭，看着佛門十幾個弟子問道。
“是啊，佛門沒有可修之法了，前來道門偷聽？”
尤西子這一開頭，衆道紛紛附和。
尤西子與道門很多門派交好，尤西子當年遊歷天下，借閱很多道門經典，與這些門派道修論道說法。是以人緣特別好，這一說話，道門中人，應和聲比之全真道當初與佛門爭論，應和的人還多。
面對衆道責問，十幾個佛門弟子穩坐如山。行明微微一笑：“阿彌陀佛......道法是法，佛法是法，佛法無邊......”
行明的迴應簡單幾句，把佛法至於道法之上。佛門經常掛在嘴邊的就是，佛法無邊。
“行明道友的意思是，佛法無數，不知道這次來三清觀，有沒有講法用意？”
孫東海擡了擡頭，問道。
“佛法普救天下，感化世人向善，如有機會，貧僧自然會講法。”
行明雙手合十，微微欠身。
“道門道法無涯，天地萬物都是道。貧道是道，道友是道。天是道，地是道，自然是道。是以，道無處不在，佛門也是道...佛本是道。”
張道全皺了皺眉，反駁出聲。
“道門講道，佛門講法。道本無涯，佛法無邊。你修你道，我修我法。佛本立足世界之外，佛門只修自身。修佛人在世界之中，心在世界之外，心中只有佛，是以佛法不在道之內。”
“阿彌陀佛......”
行明拈花一笑：“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心中有世界，世界有菩提。”
行明這一說法，衆道九成之上聽不懂。風塵道長微微一笑：“世界無道不足立，規則法則自隨身。行明道友，人體本是法則構造，是道的結合。是以道友本身是道，是在道的根本上存活修法。除非道友舍其自身，方能說法修佛。”
“風塵道友所說不錯......”尤西子眼睛一亮：“行明道友說，佛門只修自身，自身本是道，行明道友豈不是就是在修道？”
“人身本無垢，生來染紅塵。人身生下來是純潔的，不沾塵埃，不沾道法佛法，純淨無比。人身來自父母，又何來是道？”性命臉上慈悲笑容不變：“佛法洗滌人的心靈，純化人的肉身，返本還源，如同初生的嬰孩，不沾塵埃，不沾因果，方可成佛。”
“道法佛法爭來爭去，都是耍嘴皮子功夫。嘴上說的是話，演練出來方是法......”
在張道全身邊的張一茂感覺，這些人說來說去很無趣。無非就是用自己的口才論辯，駁斥的對方啞口無言就算是勝利。在張一茂心中，依然記得，當初剛剛來湖心島，在道觀門前聽到的張真人誦讀道經，在龍虎山講道那種奇異。還有雷法，恐怖如天威。
張真人不講法，不說法，道法卻通玄，本領大如天。
“這位小法師說的在理......”張一茂一句話，堵住了論法的諸道，卻沒有堵住行明：“萬法口中不成法，佛法演變方是真。貧僧佛法不精，也願意爲諸位演法......”
不等衆道反映，行明已經開始吟唱佛經：“南無阿彌陀佛......”
佛經吟唱，韻味十足，讓人心中煩惱漸漸消散，本來不在意的諸道，不少人聚精會神聽起來。
佛經誦讀沒有吸引力，吟唱出來味道很足，比唱歌還要好聽。
驀然，行明背後一陣煙霧繚繞，一尊佛像慢慢凝聚而成.......佛像盤坐在一尊金蓮之上，眉目清晰可見，滿是慈悲。
“凝煙成像？”
孫東海一驚，不少道士也睜大了雙眼。
隨着佛像形成，行明吟唱聲音越來越洪亮，行明身後那十幾個弟子，也跟着吟唱起來，瞬間，十幾個人的吟唱，竟有萬人喧譁一般，聲音滾滾而來，傳遍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