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有兇獸曰蜚,難言厭惡氣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將白香蓮送到白家後,姜玄消散了分身,將意識收束回本體,然後打開房門。
接着,他就看到了在桃樹邊執筆書畫的少女,心裡也隨之產生了一絲悸動。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
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恰逢山風吹過,幾片粉色桃葉紛揚而落,姜玄心中那絲悸動也就更甚了。
似是感覺到了什麼,正彎腰拂袖畫着什麼的連山雪頓了一下筆,而後持筆轉身,輕拂秀髮到耳後,對着姜玄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
“姜大哥,你閉關結束了麼?”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說的或許就是現在的連山雪。
看着那眼中似乎有光的連山雪,姜玄眼中不由閃過了一絲恍惚感。
“已經五年了啊。”
“連山雪好像也有二十了。”
“算是個大姑娘了。”
暗自感慨一聲,姜玄隨即擡腳上前來到了連山雪身前,伸手輕撫了一下她的秀髮。
見到姜玄這般做派,連山雪好似想到了什麼,頓時羞紅了臉頰,低下了腦袋,裝起了鵪鶉。
“當初嘰嘰喳喳自稱煩人精的小姑娘,真的長大了呢。”
聽到姜玄輕語,連山雪不由又擡起了腦袋,眼中出現了了羞澀、期待諸多情緒。
看着連山雪眼中難以言喻的靈光,又看了眼桌上的畫紙,姜玄眼中笑意不由更甚了。
似是察覺到了姜玄的視線,連山雪又挪了下身子,當起了鵪鶉,同時擋住了畫紙,也擋住了畫中的人影與百獸。
見此,姜玄不由伸手揉了揉連山雪的腦袋。
“兩姓聯姻,一堂誓約,良緣永締,相配同稱。”
“待來年三月,三書六聘,紅妝十里,龍鳳擡轎,娶你過門。”
“雪兒以爲如何?”
聽到姜玄這話,連山雪頓時紅起了耳根。
不過雖然心中羞意難耐,但她還是羞答答的說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雪兒聽”
連山雪話未講完,忽有龍吟聲從天際響起。
循聲望去,可不是姜瑤那小妮子騎着蜃龍朝着竹山飛來?
落到竹山上,姜瑤先是看了看連山雪,然後繞着姜玄走了兩圈,忽然開口道:
“大哥,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
拍了下人小鬼大的姜瑤,姜玄沒好氣道:
“說吧,上山有什麼事?”
姜瑤捂着腦袋吐了吐舌頭,隨後抱着連山雪的胳膊俏生生開口道:
“大哥,去年三哥就跟花兒姐姐訂下了婚期,只不過那時候你閉關沒來。”
“今年五月三哥跟花兒姐姐就要成婚了。”
“伱可千萬別再閉關了。”
說到這裡,姜瑤眼咕嚕一轉道:
“還有二哥在年前也訂婚了,婚期在十一月。”
“大哥你什麼時候跟雪兒姐姐訂婚,成婚啊。”
姜玄看了眼臉若紅霞的連山雪,沒好氣地瞪了眼姜瑤:
“人小鬼大,這些事情用你擔心麼?”
“怎麼可以不擔心呢?”
姜瑤雙手叉腰理直氣壯:
“雪兒姐姐都在竹山上待了快五年了,你總得給她一個名分吧?”
伸手捏了捏姜瑤的鼻子,姜玄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小妮子,以後肯定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貨。
“有些事情你大哥我心裡有數,不用你擔心。”
言罷,姜瑤還想要說什麼,姜文卻一臉凝重地上了竹山。
見到姜文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連山雪收起畫卷後立刻就帶着姜瑤朝着後山行去。
而姜玄也收回了思緒,把視線落到了姜文身上:
“怎麼了?”
“大哥,神州各府盡皆出了瘟疫。”
“瘟疫?”
姜文鄭重地點了點頭。
“瘟疫初現於西山府,然後以西山府爲中心,沿着懸河朝着四面八方擴散。”
“百姓得疫後流膿生瘡,疫氣四散,全身痛癢無比,卻又偏偏沒有性命之虞,只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哪怕是修士,也有染疫之虞。”
“除了瘟疫以外,還有懸河水降,天下大旱,山林枯死等天災相隨。”
說到這裡,他沉默了一下後繼續說道:
“民間相傳大明國運屬火,是岑夫子反明引神州龍氣反噬,才引得天下起火屬大災。”
“不過據我所查,去年七月十五中元節百姓死傷過多,又沒有及時填埋屍骸,已經有了大疫之象。”
“如今大疫,只不過是瘟疫在某種原因下被引爆罷了。”
講完姜文所言,姜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之前算過,神州這段時間裡不說風調雨順,但也差不多。
可如今又是大旱,又是連修士都可能感染的大疫,怎麼看都不正常。
思緒間想起當初懸河升空那一幕,姜玄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隨即掐指而算。
半響後,停下手中指訣,姜玄斟酌了一下言語後開口道:
“疫,確實源自西山府。”
話音落下,見姜文臉色一下子暗了不少,姜玄又開口道:
“不過大疫原因,非是因爲岑夫子反明。”
言罷,姜玄伸手招來了一朵雲,看着姜文道,“《分身》之術練的怎麼樣了?”
姜文聞言露出了一絲尷尬,隨後分出了一道分身。
只不過這分身的實力,堪堪達到二境修士之列。
“大哥,我修煉神通的資質好像不怎麼樣。”
“哪怕你給我的玉簡裡有關於《分身術》的神韻,但我修煉起來依然艱難無比。”
“人各有天分,有些事情強求不得。”
“就好比你,如今文修境界已經達到了五境半聖境”
姜玄話沒說完,就被姜文搖了搖手打斷了:
“大哥,別說我文修境界了。”
“要不是你讓我執掌四府之地民生,我怎麼可能將文修境界提升的這麼快?”
姜玄聽到這話後只是笑笑,接着分出了一個分身,招了朵雲過來後載着姜文的分身朝着西山府飛去。
“我只是給了你一個發揮的平臺罷了。”
“能有如此實力,全憑你自己的努力,與我雖然有關係,但關係不大。”
相談間來到懸河邊,姜玄隨即帶着姜文沿着懸河上下飛了一圈。
然後如姜文所言,三月這本該萬物復甦,水草豐茂的季節,卻是懸河水枯,兩岸盡皆枯黃一片。
心中有了思量以後,姜玄又帶着姜文來到了當日岑夫子身投懸河,起兵反明的壺口瀑布。
看着曾經河水兇猛的壺口瀑布如今只剩下了淅淅瀝瀝的水流,甚至這水流還在落下的時候憑空消散少許,姜玄不由搖了搖頭。
懸河干枯,天下瘟疫肆虐,非是天災,而是人禍。
或者說是獸禍。
念頭落下,姜玄剛準備動手,卻突然神色一動,看向了身旁突然出現的人影。
“晚輩見過岑夫子。”
聽到姜玄所言,姜文一愣,扭頭後看到身穿黑袍的岑夫子,臉上頓時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弟子,見過師祖。”
聽到姜文這稱呼,面色清冷的岑夫子不由吐出了一口氣。
“你倒還認我這個師祖。”
“不錯。”
姜文張了張嘴沒說話,倒是姜玄開口道:
“夫子統領西山一府之地,可有什麼發現?”
岑夫子聞言自嘲似地笑了笑:
“什麼統領一府之地,無非是一叛軍罷了。”
姜玄卻是不可置否:
“大明朝廷,可沒說夫子是叛軍。”
聽到這話,岑夫子深深地看了眼姜玄,隨後話音一轉道:
“如今天下大旱,瘟疫四起,小友來這懸河瀑布,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姜玄聞言點了點頭,隨手伸手憑空一劃。
下一刻,懸河那乾涸的河底便露出了一道巨大的黑色縫隙。
縫隙一出現,就有灰黑色的疫氣沖霄而起,將天空遮得一片昏暗,好似要將整個世間污染成瘟疫之地。
“有獸,曰蜚,其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行水則竭,行草則死,現則天下大疫。”
話音間,天上的疫氣又如乳燕歸巢般收縮到了黑色縫隙之中。
“吼~”
似龍吟,似獸吼的吼叫聲自縫隙中傳出,而後一隻牛首蛇尾獨目,身形略顯虛幻的異獸就帶着災厄之氣出現在了乾涸的懸河之上。
其一現身,懸河之水便徹底斷流了。
而一旁姜文的身上,也出現了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泡。
若是細看那水泡,其中又好似有豎眼微微轉動。
“天下大旱又大疫,是因爲它麼?”
看着衝出黑色縫隙後仰天嘶吼的蜚,岑夫子眼中閃過了一絲自嘲:
“若非我讓懸河升空,這蜚的氣息也不至於散出懸河,天下也不會有大疫大旱。”
“果然,究其一切,還是因爲我反明之舉。”
看了眼已經成了魔怔人的岑夫子,姜玄不由搖了搖頭。
接着他也不再多想,而是看向了全身長滿水泡的姜文:
“瘟疫、大旱之事已經找到了源頭,要不先散了這個分身?”
姜文點了點頭。
他又不是受虐狂。
而且眼前這情況,一看就知道是要發生大戰,他在這裡留着也只能礙手礙腳,不如走了了事。
“那大哥,我先回去處理政務了。”
言罷,他就消散了這個分身。
而姜玄在姜文消散了分身以後,卻是眼疾手快的一彈,抓住了一縷想要循着冥冥氣機落向姜文本體的疫氣。
“瘟疫之道麼?”
“不愧是災獸。”
隨手泯滅手心這道疫氣,姜玄先是給自家師父發過去了一道信息,隨後扭頭看向了岑夫子:
“夫子,這蜚交由你對付如何?”
岑夫子點了點頭:
“理應如此。”
言罷,他以手代筆,憑空寫出了一首戰詩。
而後有軍士憑空出現,散發出的無盡兇兵煞氣,朝着蜚衝了過去。
見此,姜玄不由面露感慨之色。
這世間,當真不只是他一人在成長。
感慨了一聲,姜玄隨後一步踏出,進入了裂縫下的空間。
野雲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
一踏進這片蘊養着蜚之兇魂的洞天,迎面而來的荒涼氣息就衝得姜玄一窒。
環首望去,洞天直徑約萬里,目之所及之處無不是滿天黃沙,沒有一絲青翠之色。
偶爾有龐大建築倒塌在黃沙之中,其上雕龍刻鳳,雲籙道文隱現,似是在訴說這洞天曾經之輝煌。
心思轉動間,姜玄再度用分身分出了百道分身,讓這些分身或上天逐日,或下地尋物,又或巡視洞天。
良久後,收回衆多分身,姜玄又不由嘆了口氣。
這座洞天雖大,但跟之前得到龍雀刀的洞天一樣,基本沒有留下任何信息下來。
建築上雖然雕龍刻鳳,但雕刻的是已知的各種神獸,雲籙道文雖然神異,但也不帶有信息。
一口氣嘆盡之後,姜玄又面色凝重地看向了洞天中心方向。
洞天裡其他地方他都探了,唯獨洞天中心百里之地他未曾涉及。
因爲那地方,有一種讓他極度厭惡的氣息。
這股氣息,跟他感覺到的存在於玉京城中的氣息很像。
一樣讓人察覺到就想除之而後快。
心思轉動間,姜玄又對自家師父發了幾道信息過去。
片刻後,就有五道人影出現在了姜玄身側。
“師父,師公,諸位師祖,你們怎麼都來了?”
“你傳信我們說有災獸出世,我們自然要來看看。”
言罷,葉景又道:
“外邊那蜚就是出世的兇獸?怎麼感覺有些不太像生靈?”
看着眉頭深皺的葉景,姜玄點了點頭:
“要是我沒看錯,外邊那東西應該是蜚之怨氣寄託災厄之道而形成的。”
“殺之不死。”
聽到這話,葉景他們紛紛對視了一眼,天資如他們,顯然在姜玄這句話裡邊想到了什麼。
見此,姜玄又道:
“師父,你們進來的都是分身吧?”
葉景等人紛紛點頭:
“本體在外邊幫助岑夫子壓制那頭蜚。”
“那蜚殺之不死,光靠岑夫子一人也可以將其壓制,但一不小心就會讓它逃了。”
“哪怕它沒有一絲要逃走的跡象,但也還是小心爲妙。”
姜玄聞言贊同地點了點頭,隨後指了指洞天正中間:
“師父,你能不能從那個方向感覺到什麼奇怪的氣息?”
葉景聞言凝神感應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
“不能。”
“在我感應裡,那邊並沒有什麼奇特的氣息。”
“沒有麼?”
皺着眉頭回了一句,姜玄隨後手掌一翻,手上立刻就多了片星光璀璨的葉子。
“你個逆徒敢摘先天星辰樹的葉子?”
看着自家師父吹鬍子瞪臉的樣子,姜玄不由暗自翻了個白眼:
“這不是弟子摘的,是都升師祖摘給弟子的。”
感受着葉子落到手心後強了不知道幾倍的厭惡感,姜玄又把葉子遞給了葉景。
葉景接過葉子,隨即皺了下眉頭後又把葉子遞給了衛鳴。
然後衛鳴又把葉子遞給了其他人,最終又落到了姜玄手上。
“師父,拿着先天星辰樹的葉子,你們能感覺到什麼嗎?”
葉景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後由衛鳴開口道:
“難以言喻的厭惡感。”
“好似整個天地都在對那個地方某件東西散發着厭惡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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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身居天地,天地養育我等,自然也因天地之厭惡而厭惡。”
聽到衛鳴這樣說,姜玄立刻想到了什麼。
不過他還是有些拿不準,所以就開口道:
“師父,師祖、我們要不過去看看?”
葉景等人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道玄你先回去。”
姜玄聞言一愣,隨後還沒來得及開口,便又聽到葉景說道:
“你實力雖強,但終歸不入六境。”
“爲了以防萬一,還是先退出去吧。”
姜玄沉默了一下後也沒爭,應了一聲後就退了出去。
若是遇到意外,他在這裡肯定還會讓自家師父、師祖們分心他顧,所以不如直接退到外邊,等待自家師祖們的消息。
想來他們發現什麼東西,也不會瞞着他纔是。
思緒轉動間,姜玄就退出了洞天。
“鏘~”
剛出洞天,姜玄就感覺到了一聲鏗鏘聲在耳邊響起。
循聲望去,可不是岑夫子寫出了一把大劍,然後一劍拔出後將蜚砍成了兩段?
不過看着須臾間就恢復成原樣,且氣息不降反升的蜚,姜玄眼中突然出現了一絲明悟。
“怨氣寄託災厄之道,所以只要天下災厄不絕,自身就不滅麼?”
“所以六境以後的第七境,就是將自身領悟之‘道’凝聚成一顆道種,再將道種寄託到大道上。”
“自此達到大道不滅,我亦不滅的程度?”
“可爲什麼蜚都如此強大了,卻還會魂飛魄散,只剩下無盡怨氣?”
“難道是因爲修習的災厄之道不到家?”
天下災厄之事無數,生老病死皆有災厄。
但此時的蜚吸收的災厄氣息,卻只有兩種。
一爲旱,一爲疫。
“要是天下無災,或者天下沒有旱災跟疫災,那這蜚是不是成了無源之水?”
“先試試。”
想到這裡,姜玄伸手一探,手中便多出了一個墨玉色的煉妖壺。
這煉妖壺,還是他師公衛鳴給他的。
就是相較於煉妖壺剛到手的時候,姜玄又在煉妖壺之中銘刻了無數雲籙道文,讓其變得更加強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