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絮樓在沈輕舞的一番規劃之下,重新開業,京城之中現下滿大街的油烹菜,已經不算稀奇,沈輕舞另闢蹊徑,託季北宸的船隊,商隊專運海鮮以及高山之上的牛羊這樣的稀奇貨,加以配製,蒸煮烹調,這些東西,若專程的想要吃上一趟,花費的時間自不用說,有的甚至沒有那個精力。
南絮樓重開,來的自然都是老客,吃慣了南絮樓菜餚的人,自然還是覺得這裡的油烹菜最爲正宗,且這裡的歌舞曲調連酒水亦是新奇,旁人在怎麼東施效顰,也模仿不出這裡所帶來的感受。
南府的歌舞自是不用說的,在這些來慣的老客,看到這推陳出新,這滿京城的食肆之中已經燒爛的菜餚,而新出的各色海鮮之時,個個都是早早的掏了腰包,把往後的菜預定了下來。
海鮮運輸成本高,每日裡都是定時定量的做,想要一飽口福的自然要先付定金,物以稀爲貴,沈輕舞這南絮樓又是名聲在外,自然在重新營業的那一天,再一次的門庭若市。
沈輕舞依靠在櫃檯的邊上,看着這一張張的銀票,一筆筆的單子,笑的臉都恨不得酸了。
“這下好了,這生意要天天這麼火爆,馬上我兒子娶媳婦兒的錢就有了,真是個賠錢貨,我竟然這麼早就要幫着他存銀子娶媳婦兒了。”
聽着衛良的算盤珠子打的吧嗒吧嗒的響,沈輕舞自在一旁嘟嘟囔囔着,這話音一落,便是讓一旁的衛良咧脣笑出了聲“只聽說過那些個人說自己的女兒是個賠錢貨的,這竟然到了你這兒,還能夠聽到說小少爺是個賠錢貨,這往後,誰家姑娘嫁了咱們小少爺,只會像是掉進了蜜罐子裡頭,樂的沒邊。”
“有了媳婦兒忘了娘,多少兒子都是這樣子的,你說我現在辛辛苦苦的給他存錢,我多慘,等以後,欣沅和欣汝逢年過節的帶着成堆的禮物孝敬我,我還可以差使着兩個女婿讓他們給我端茶倒水的時候,那日子才叫一個舒心呢,說到底,還是女兒好,衛叔,你想想是不是。”
沈輕舞自在那兒與衛良分說着自己此刻心中的想法,衛良在一旁只聽得樂呵呵的,一副不願苟同的想法,沈輕舞自在一旁掰着手與衛良道“吶,你只看看霓裳就知道了,這馬上八月節了吧,前些時候我回來帶了那麼多的東西,這昨兒個,八月節的禮可是已經兩小車的送到了,嫂嫂那兒八月節的禮也已經送回了孃家,你說,到底是兒子好,還是女兒好,所以說,兒子就是個賠錢貨。”
“得得得,您這一通的歪理啊,我可說不過您去,我這兒可忙着算賬呢,您啊,自個兒哪兒涼快,便哪兒待着去吧。”
衛良手裡頭的算盤珠子照舊敲的響亮,沈輕舞在那兒數了一沓的銀票便揣在了兜裡頭“衛叔,一會寫一張單子,就說十八東家有喜,歇業一天。”
“知道了。”
八月十八,給素心與素歌選定的成親日子,兩個丫頭一併出嫁,六十四擡的嫁妝早在八月初八的那一天,分別的擡往了天九街的兩個小進小院之中,可謂熱鬧非凡,前前後後所來觀看的人差一點便是把頭都要擠破了。
天九街最靠近內城,寸土寸金,這六十四擡的嫁妝,兩個丫頭一共一百二十八擡,只看着這擡嫁妝的人便是佔了這一整條街,在這京城之中,除卻有名望的商戶,亦或是鐘鳴鼎食之家外,誰聽說過,有丫鬟出嫁還能夠這樣風光的。
鎮國將軍夫人跟前最得寵的兩個大丫頭出嫁,嫁的還是鎮國將軍手下最爲得力的兩個副將,江諸又十分上進的在成婚前,升上了從五品遊騎將軍一職,給了素歌一個好大的臉面,往後這說出去,那也是將軍夫人。
秦池亦是晉了振威校尉一職,兩個丫頭可謂是風風光光的準備出嫁,無論是給鎮國將軍府,還是沈尚書府,都長了臉。
正月十八
鎮國將軍府門前一片喜色,大紅的綢布燈籠掛滿了在整個將軍府之中,大紅的燙金喜字貼在將軍府的大門影壁之上,素歌與素心從將軍府內出嫁,由沈夫人親自爲她們做全福人,上頭開臉。
“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眉毛扯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郎。我們今日恭喜你,恭喜賀喜你做新娘。”沐浴更衣後,沈夫人親自幫着素歌與素心開臉,嘴裡頭則是哼唱着開臉歌,祝禱着將來素歌與素心的新生活。
梳起的花鬢之上,赤金鑲紅寶石珊瑚喜字步搖與花簪,翠秋葉金福字耳墜,金鑲玉寶珠葫蘆髮簪,將兩位新娘裝點的無比俏麗,眉目如畫,閉月羞花。
龍鳳呈祥富貴花開正紅色嫁衣,上面的花色皆用金絲銀線所繡,無比華麗,在跪拜了沈夫人與沈輕舞顧靖風之後,素歌與素心由沈敬軒親自送嫁,一品尚書送嫁又是讓人驚歎的一筆談資,熱鬧無比。
看着前來迎親的兩頂花轎,沈輕舞親自送着素歌與素心坐上花轎的當下,素歌與素心兩個人的聲音便已經帶着哽咽,原想掀開喜帕的手,讓沈輕舞一把給按了住“這喜帕那是要新郎官來掀纔好,有什麼話,只等以後在與我說吧,往後咱們有的是時間,現在,你們要趕着去拜堂,往後那就是人家的媳婦了,不能任性。”
千言萬語哽在吼間,喜帕之下的兩張俏麗容顏之上,早已沾滿了淚水,最終素歌與素心還是依依不捨的坐上了花轎,來開了鎮國將軍府,去到了天九街,現下相鄰着的兩個貼滿着大紅喜字的宅子內,一個成爲了秦夫人,一個則是江夫人。
“媳婦兒?”
熱鬧過後,鎮國將軍府內反而顯得越發的冷清,沈輕舞坐在點燃的紅色燈燭之下,看着蠟燭搖曳,顯得有些懨懨的。
一下子把素歌與素心都嫁出去了,身邊就剩下了一個冬青,沈輕舞心裡頭現下,無比的失落着,一直銀簪挑着跳動的燭火,無力的耷拉着腦袋,很是不習慣。
顧靖風進來的那會,見沈輕舞一臉的抑鬱,只讓冬青先下去,自己則在後頭,輕輕的環住了沈輕舞的後腰,低聲的輕吟道。
“我怎麼有種嫁女兒的感覺,就這樣,我以後怎麼捨得把欣沅和欣汝嫁出去,到時候,要不然,你努力點,變成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種,等到時候,我們給兩個丫頭招贅,你看好不好?”
素歌與素心是她來大周之後最護着自己的兩個丫頭,當初,爲了自己受過多少苦,吃過多少罪,連沈輕舞都已經記不得了,現下,看着她們出嫁,沈輕舞這心底裡總覺得捨不得,在將她們送出去後,沈輕舞便把自己關在了這房裡頭,自己的暗自神傷起來。
“傻話,欣沅和欣汝纔多大。”顧靖風在沈輕舞的發間落下輕輕一吻,淺笑着勾脣,隨後,出聲道“媳婦兒,謝謝你。”
“嗯?”沈輕舞不明所以的轉身,自發問道“謝我什麼?”
“謝謝你的到來,讓我有了這麼可愛的一個媳婦兒,有了三個這樣可愛的孩子,我已經將手中的虎符呈給了皇上,卸下了這鎮國大將軍之職,從今以後,我就是一個賦閒在家,專吃閒飯的人,往後,我便去你的南絮樓給你打雜做跑堂怎麼樣?”
一直說要好好的陪伴沈輕舞與孩子,而一直不得時間的顧靖風在八月節那一日,呈上奏摺交出手中兵權,想閒雲野鶴,做個閒散庶人,蘇衡考慮了許久,最終只收了虎符,將軍一位,還掛在顧靖風的頭上,做個掛名的將軍,可往後,一旦有戰,召必回。
顧靖風總算能夠空下來,現下,只緊緊的抱着懷裡的小女人,與她十指緊扣,無比親暱道“媳婦兒,我在梅山之上又蓋了一處小院子,馬上天冷了,那山澗邊的屋子是不能住了,容易患溼寒之症,梅山那兒有一處天然的溫泉,等到了再等些,咱們就搬到梅山上去,往後,我有大把的時間陪着你們。”
“讓在戰場之上叱吒風雲的常勝將軍給我一個食肆裡頭做跑堂的,那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些,不如這樣,你就做我的跟班小弟吧,你說怎麼樣?”沈輕舞聽着顧靖風這般的話後,只勾脣一笑,臉貼着顧靖風的臉,說話着,眼裡頭無限的明媚。
顧靖風的吻,輕輕落在她的耳畔,只配合着這位剛剛上任的老闆娘“那待遇是什麼?”
“管吃管喝管睡,你覺得這待遇如何?”沈輕舞撐着頭歪着腦袋,不曾注意到身後男人的心猿意馬,只揚脣一笑,眉眼彎成一汪新月,卻在她的話音一落之後,整個人就已經被顧靖風打橫的抱起。
“誒……好好說話呢,你這兒幹嘛呢?”沈輕舞被嚇了一跳,手自環住了顧靖風的脖頸道。
“這個條件我同意,不過要先把這工錢給付了,先睡一下,老闆娘,怎麼樣!”
夜已深,月色正濃,小葉紫檀雕刻花開並蒂鴛鴦交頸的拔步牀之上,情正濃!
番外:小公子的情竇初開(1)
初春的夜一場倒春寒後,夜裡的風颳在臉上,猶如刀割,梅山之上的青竹小院裡頭,現下,早已漆黑一片,不見一絲燈光,而在門外,裹着一身墨黑色斗篷的少年,現下,隱藏在這月色之下,小心翼翼的推開了竹們,打算不動聲色的入內,不驚醒了任何一個人。
躡手躡腳的向前行走時,斗篷下的他,因爲緊張額頭鼻尖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斗篷下,少年有着一張俊美非凡的臉,光潔白皙的臉龐,斜飛英挺的一雙劍眉,十四五歲的年紀,卻已經有着一種逼人的氣勢。
少年好不容易在消無聲息時,走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長舒了一口氣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壞笑之時,房內的燈卻在瞬間點亮,正院側院,三進的院子裡頭,燈火通明,而一旁,紫檀木圓椅旁的杌子上,先下正端坐着一個橫眉冷目,銀牙緊咬着的美豔婦人,身邊跟着的則是長得一對一模一樣的俏麗姑娘,現下,這麼一羣人就這麼緊緊的盯着這位少年。
“小少爺回來的挺早,這天都還沒亮呢,你怎麼不乾脆死在外頭不要回來了!”沈輕舞嘴角勾起一抹很是溫和的笑,脣角微揚,滿臉的冷意,隨後,手裡的一把戒尺便是狠狠的敲打在了身旁的圓木桌上,戒尺打的圓木桌椅“乓乓乓”的響,聽得一旁的顧欣沅和顧欣汝這對雙胞胎姐妹花,嚇得越發把皮給繃得緊緊的。
“說吧,小少爺這次又跟着誰出去見識了大場面,見識了些什麼連你親孃都不知道的,出來了,也讓你娘樂呵樂呵。”沈輕舞緊繃着一張臉,看着顧光曄,手不住的摩挲着戒尺的邊緣,磨牙嚯嚯着。
“我就是跟他們出去喝了一頓酒,他們說,海晏街那兒有世界上最美的溫柔鄉,與最好喝的美人釀,我就是去看了下,我也不知道那兒是青樓,後來知道了,我就趕緊的回來了,可回來了,又怕您生氣,所以我這纔想着偷偷的回來,母親,我都招了,您能不能不罰我呀!”
顧光曄在見到沈輕舞這般氣惱的神色之後,趕緊的向着母親下跪認錯,十分可憐的看着自己的母親說道。
“把手舉起來。”沈輕舞努了努嘴,眉頭緊鎖着,卻沒看自己兒子的求情,讓他把手擡起來,隨後一把戒尺直接交到了身邊的大女兒手裡頭。
“長兄如父,你身爲兄長竟然自己不學好,在外頭跟着人出去花天酒地,小小年紀,就已經出入青樓,開始喝酒貪杯,你父親十四歲那會已經在戰場之上殺敵爲自己建功立業,你現在享受你父親留下的蒙蔭,卻學的這樣紈絝子弟的作風,這些年,教給你的道理白教了是不是?欣沅,打,好好的給你哥哥長長記性,你們也記住了,膽敢在外面胡作非爲,這算輕的。”
火冒三丈的沈輕舞只對着自己的兒子,厲聲呵斥着,顧光曄自幼愛舞槍弄劍,不愛讀書,不愛文人的迂腐之氣,顧靖風樂意隨他,便將他放到了宋至的軍中,跟着那些軍中的將士們舞槍弄棒,本事倒是學的不少,可這陋習卻也沾染了不少回,小小年紀學會了好酒貪杯,好江湖義氣,讓沈輕舞很是頭痛。
今兒個說好了日中到家,沈輕舞親自下廚做了滿桌子的菜等他回家,可等了到晚都不曾見他回來,派了王安出去打聽,聽到的就是小公子跟着人去花樓這幾個字,氣急了的沈輕舞連飯都沒吃,就這麼端坐在這兒等着這位小公子回家。
“母親……”顧欣沅抓着那戒尺手有些發抖,又有些捨不得,只看着沈輕舞,猶豫不決着。
“怎麼了,你捨不得,那就交給我來打。”見女兒在那兒帶着哭腔的直皺眉,沈輕舞自伸了手,對着大女兒道。
顧欣沅抿了脣,最終還是沒捨得把這手裡的戒尺交到沈輕舞的手裡,她知道,自己的母親要是真的發了怒,那當真不論是誰都勸說不了的,下手,自然也不會有任何的一點留情。
“哥哥,我打的輕些,你把樣子做足了。”顧欣沅咬着牙,蹲下身子,小聲的對着顧光曄道。
“再嘀咕,是不是想要我連帶着你們兩個一起打,一個身爲長兄,一個身爲長姐,還想着竄通一氣的幫着你哥哥是不是,這麼多人深更半夜的不能夠睡是爲了什麼,是因爲你哥哥,你看着你哥哥這次好像是知道錯誤早早的回了來,可這次帶着的是去了青樓,那麼下次呢,要是有人帶着他去做雞鳴狗盜的事情,根本來不及懸崖勒馬的時候,該怎麼辦,你們可曾想過?”
“母親從不干涉你們到底是否文武雙全,是否在學問上,琴棋書畫上高人一等,是這京中的翹楚,母親只要你們做一個正大光明的人,就這一點,你身爲兄長,卻還要給兩個妹妹起個壞頭,你可知錯。”
沈輕舞氣急了,臉色現下已經變成了鐵青色,咬着牙,尋常溫和的眼眸之中現下充滿着冰冷。
“兒子知錯,兒子以後一定再去那種煙花場所,讓母親擔憂,請母親不要生氣。”顧光曄見沈輕舞現下是當真的發怒,又聽得她對於自己的諄諄教誨之後,自對着沈輕舞磕了一個頭後,便從自己的妹妹手中接過了那一把戒尺,將它奉於沈輕舞面前“請母親教誨。”說罷,便是伸出了手,等着沈輕舞,親手的打下去。
沈輕舞將那一把戒尺接過,沒有絲毫的猶豫,便是用盡了力氣的兩記,打在了顧光曄的手心,狠厲的兩下,打的顧光曄手心火辣辣的疼,鼻頭一酸,眼淚便已經滾在了裡頭。
“當初你愛舞刀弄槍,你父親把你送到軍營裡頭去,我隨了他,不曾管你,可現在,我發現你越發的沒了規矩,少讀了兩年聖賢書,一點道理都不懂了,身爲兄長還沒有你的兩個妹妹來的懂事,明兒個,我便讓你王叔給你準備了衣衫,你便去博望軒裡頭,跟着師傅好好的把禮儀仁義這些個道理學個遍,母親不要你考狀元,只要你知曉些道理,免得將來走了歪路,再有幾年你便要行弱冠禮,你的婚事,你的姨父前些時候也與你父親略提了提,母親現在覺得,若在不讓你好好學學聖人之言,往後,你就真的是要成了只會打架好勇的街邊無賴,往後,誰嫁給你,你也只是坑害了人家,這件事情,你只有聽的份做的份,沒有你反駁的份,若是懂了,那你就回去休息,明兒個早早的起來,就跟着你王叔去博望軒,你記着,你要敢再裡頭闖一點的禍,小心我把鞭子沾好了茱萸水來等着你!”
打在兒身疼在娘心,看着顧光曄手心上那兩記血紅的印子,沈輕舞亦是無比的心疼,忍着心裡頭的不忍,她只咬着牙,將把顧光曄送進博望軒的事情與他下了命令道。
顧光曄最怕的便是入博望軒學聖人之言的事情,從前她與顧靖風與他提過無數次,可每次他都能夠混過去,今兒個,顧光曄知道自己混不過去了,他去到青樓,就算什麼都沒做,就已經觸犯了母親的底線,所以,他只能乖順的點了點頭,隨後只端着自己那被打痛的手,就這麼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折騰了一晚上的顧光曄連澡都沒洗,就這麼囫圇躺在了自己的架子牀上沉沉的睡去,手還這麼向上伸出微張着,上頭紅色的印記未褪,而手心裡面卻是長年累月習武練劍所留下的厚厚一層繭子。
在這三進的小院子又陷入安寧與沉睡之中後,沈輕舞小心的帶着藥,自己推開了顧光曄的房門,看着他睏倦沉睡的模樣,沈輕舞將圓鉢內的消腫化瘀的膏藥抹開,一點一點塗抹在了顧光曄受了戒尺的紅色淤青那兒,幫其抹勻之後,看着他沉睡的容顏,深吸了一口氣,長長的輕嘆一聲着。
“睡了?”幫着顧光曄把被子蓋好後,沈輕舞又輕手輕腳的幫其合上門,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彼時,牀榻上半靠在身後軟枕上的顧靖風放下了手中拿着的雜記,對着沈輕舞出聲道。
“睡了,你說,表兄已經爲顧光曄選定了成親的人選,是誰家的姑娘?”沈輕舞點了點頭,撐着頭看着顧靖風道。
這些年,顧靖風說是掛名坐着這鎮國大將軍的位置,可該他乾的事情,他一樣也沒少幹,如今四海昇平,是個十足的太平盛世,可顧靖風在皇帝的面前,依舊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前些時候他進宮,皇帝便與他說起了關於顧光曄的婚事。
“選得是左翼前鋒營統領家的女兒,我看過那丫頭的畫像,模樣十分俊俏,是個文武雙全的丫頭,前些日子,已經女扮男裝去到博望軒中以學子的身份在那兒聽課,和曄兒,倒是十分互補,皇上有意栽培曄兒將來接我的班,選得人家自然不會錯!”
“所以你們這對君臣,現在是打算來個什麼,變相相親,日久深情,顧靖風,你連親兒子都算計,你是不是親爹?”
番外:小公子的情竇初開(2)
“可又是你說的,必須要兒子中意你纔會答應把人家娶進門,現在讓他們呆在一起仔細相看着,等再大些,到了曄兒弱冠的時候,看的上,處的好的,那便舉行婚禮,在博望軒裡頭待個四五年出來,不說做個大學究,那該學的禮儀仁義是能夠學出來的,他從小在軍中,軍營裡頭的事情學得透徹,是個聰明的孩子,一點就透,想來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顧靖風的眼角眉梢已經沾染上了歲月的點點痕跡,兩三條的細紋沉澱在眼角,帶了些許的滄桑,卻越發的成熟,那種成熟穩重的底蘊,現下盡現,便是再去迷倒個十四五六的小姑娘,那也不成問題,
“皇上如今對皇長子的課業都是親自教養,自麗妃之後,後宮再無妃嬪有過那樣的盛寵,也未曾有過妃嬪有孕,後宮之中可謂十分的平靜,現下皇上只這一個皇子,自然要爲其早早的鋪路,除卻曄兒外,若光這次也是被送到了軍中,跟隨宋至前往邊關巡防,對於若光和曄兒,皇上可謂良苦用心,孩子們一個個的都大了,我們也都老了,馬上我可就真的要在家守着雲捲雲舒,看着日出日落了……”
“不過有一點你倒是可以放心,若他們兩個人互相看不上,我們也不會硬塞的要把兩個人塞在一起,你說的話我一直都記着的,一定要讓我們的三個孩子選個自己喜歡的,絕不包辦,強買強賣。”
顧靖風摟着懷中的小女人,下巴撐在沈輕舞的肩膀之上,對着她輕聲說話着,沈輕舞聞言,嘴角微勾,“這種女扮男裝變相相親的戲碼,也就你們這些男人能夠想出來,看不上那還好些,要是看上了,你兒子到時候以爲自己是個斷袖,那可就慘了,等到那時候,可有得你受的,萬一兩人沒看上,倒把。”
別人不知道,她做孃的最知道自己的兒子,就是個愣頭青,從小最愛的就是舉着手裡頭的木劍,和人學功夫說是要和他爹一樣去打仗,從小到大,舞着手裡頭的那根木劍不知道蹭碎了家裡多少花瓶,到大了,能舞真劍了,身上的衣衫,何人比武,也不知道割破了多少件。
整日裡上竄下跳的,就跟個孫猴子轉世一樣,連帶着她的兩個女兒都讓這位哥哥給帶的,不愛女紅,只愛舞着鞭子的亂闖禍,那一套鞭子,舞的比誰都漂亮,就是換成了兩枚銀針,那繡出來的東西,除了她們自己,誰都看不懂。
每每和嫂嫂小宋氏提起,小宋氏都說,是自己的緣故,只拿了霓裳的孩子與自己比,霓裳後頭一共生個五個孩子,三子兩女,現下,大的那個也已經十一歲,由謝睿親自帶在身邊,早早的立於高堂之上,立朝聽政,小的兩個也是文質彬彬十分的可愛,兩個丫頭自不用說,玉雪粉嫩的模樣,讓人瞧着便是恨不得抱在手裡一直的不撒手。
去年霓裳歸寧,越國皇后的陣仗自不多說,綿延十里的各色織錦珠寶讓人瞧得更是目瞪口呆,一車一車的,那沈尚書府裡頭根本裝不下,在大周待了將近小半年不肯回去,還是謝睿親自帶了人來才把娘三個給帶了回去,生怕這皇后要跑了一樣,那殷勤的模樣,當真讓人苦笑不得。
思量到時,沈輕舞的嘴角勾着笑,自己兒子從小泡在男人堆裡頭,認識的女人除了自己與她兩個妹妹,別的就是小宋氏與沈靜嵐,素心素歌秦漣夜那麼幾個,要在博望軒裡頭,和那位左翼前鋒營統領家的女兒看對眼,再將人家認出來他是個女人,可真是懸,就怕是同窗十數年,她家的呆頭鵝都認不出來纔是!
“對了,那姑娘叫什麼來的?”沈輕舞覺得事情好像還挺好玩的,不由的揚眉,頭靠在了顧靖風的肩膀上,對着他的耳邊輕聲道。
“尹知雪,十四歲,家中長女,從小跟在溫統領身邊長大,之後溫統領回京述職,這才養在了京城裡頭,飽讀詩書,手上功夫還不差,臉也長得標緻,是個不可多得的兒媳人選,若是曄兒與她無緣,往後多半是要入宮的。”
顧靖風聽着沈輕舞的話,向其回答道,沈輕舞點了點頭,自然知道,這樣的姑娘除卻配與皇帝中意的人,想要自主婚嫁確實很難。
折騰了大半宿,沈輕舞在睡夢之中沉沉睡去,一覺醒來之時,天已經大亮,絲絲晨霧像掛在空中的千萬條待染的白紗,緩緩地擺動着,顧光曄讓王安早早的就叫起了,王安幫着他把衣衫隨身的物品整理的齊全後,便帶着睡眼惺忪的顧光曄坐上了去到博望軒的馬車。
臨走時,顧光曄怕沈輕舞昨夜的氣不曾消,便在沈輕舞的門外磕了頭請了安,沈輕舞坐在窗口,靜靜的看着他離開,只等馬車遠走越遠之後,這纔開了門。
博望軒城外五十里之中最好的白雲山上,四周封閉,每三個月准許學生回一次家,博望軒裡頭出來的學生,往後大多都是入仕途,走官場的,所以對於這些學生,先生們一向嚴格。
坐在馬車之中靠在車壁之上尚睡的昏昏沉沉的顧光曄現下手心那兒沒了昨夜那樣火辣辣的疼,隻手心還留着兩條紅印,上頭還有一層青綠色的已經發乾的印記,醒來時他就知道,是自己的母親趁着他熟睡時塗上的,就好像每一次他闖禍捱打一樣,最後,早上醒來之時,牀邊的矮几上,總會有那麼一盒祛瘀活血的膏藥,他知道自己頑劣,可母親的愛卻不曾少了一點。
“小公子,你去了那兒別和那裡的人有爭執,不然那裡的師傅可都是很嚴厲的,那裡的大多都是文弱的公子,不像在軍營裡頭的那些人,誰都能夠承受你兩三個拳頭,他們那些個人可都是打不得的,一打,那勢必都是要在牀上躺上那麼一兩個月的,你懂不懂。”
王安駕着車,嘴裡頭話不停的對着裡面的顧光曄耳提面命道,這位小公子旁的都好,就是太愛鑽研手腳功夫,一旦學會了一點點的一招半式,那不拉着人臉上那麼一回兩回的,死都不肯放。
博望軒裡頭的入學的都是世家公子,多的都是皇親國戚,且個個的都是通過了層層選拔在上去的,不跟這位小爺早早的說好了,萬一他興致一來,真的動手打了那裡頭的哪位公卿少爺是這位混小子的對手,萬一在讓裡面的先生們再把將軍和夫人請了去,爲這位小少爺善後,那事情可就真的麻煩了。
將軍那兒還好說些,換了夫人去,一頓板子一定少不了,所以王安這纔不得不對着這位小爺苦口婆心的勸“小公子,你一定要學會了修身養性,在裡頭跟先生們好好的學,等學成了,將來就跟將軍一樣,出去帶兵打仗,以後,你也做個鎮國將軍,到時候王叔走出去,就能夠跟好多人炫耀說,你王叔這輩子跟過兩個大將軍沒,想想那都是美滋滋的。”
好不容易,這車停在了白雲山的山腳之下,再往上走,那都是要靠人自己上去的,王安身上揹着顧光曄要帶去衣裳細軟,手裡提着給夫子先生們帶的見面禮,顯得有些吃力,顧光曄乾脆接過了手,自己把那些東西背在了身上,十五歲的年紀,已經有着不一樣的老成。
王安也不與他客氣,走到一半的山路之後,乾脆坐下來歇了歇腳“到底是老了,從前跟着將軍上山下海的,也沒見喘過,這幾年就這麼閒下來了,竟然走這麼一個山路還喘起來了,真是歲月不饒人。”
王安坐在那山澗的石階上喘着氣的憶當年,無限感慨着,用了大約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王安才把人送上了山,在山門外,自有書童接過了王安手裡所有的東西,帶着顧光曄入了屋,王安就這麼被擋在了門外,再想進去望一眼都不能夠。
“顧公子,你所住的廂房在院長所住廂房的隔壁,與你相鄰的是溫公子的廂房,往後你們二人好好相處,在學堂嚴謹嬉鬧滋事,公子好好休息,明日寅時起牀,去飯堂與大家一起用飯,卯時開課。”
帶着顧光曄入書院的小書童恭恭敬敬的與顧光曄叮囑了書院內的事宜,顧光曄點了點頭,就這麼自己把東西都放下後,開始整理牀鋪,收拾細軟,在把一切都準備好坐下後,轉眼一看,就見滿口站了一個身形瘦小,五官精緻的清秀少年。
少年倚在門口,看着顧光曄十分熟練的動作,在看到顧光曄看向自己有些呆愣的表情之後,舉着手裡剛從樹上採下的野漿果舉在顧光曄的面前道“剛採的,生津止渴,很好吃,後山那邊還有好多,以後我帶你去啊!”
清朗的聲音傳入顧光曄的耳中,眉眼具笑起來時,少年的臉上有着一種感染人的光亮,讓顧光曄的心爲之一暖,不禁笑道“我叫顧光曄你呢,你叫什麼?”
“我叫尹知學,住在你隔壁,往後請多多關照!”尹知雪看着顧光曄現下呆頭呆腦的模樣,不僅好笑,眉眼具揚……
番外:小公子的情竇初開(3)
第二日清晨,夜霧尚繚繞于山頂之間的時,顧光曄的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有序的敲門聲,頂着惺忪的眼,顧光曄前去開了門,卻見,門外那個一身青衫長袍的尹知學正站在門外,手裡頭抱着一本禮記,嘴裡咬着一隻素包,精神抖擻,神清氣爽的看着來開門的顧光曄。
“你還睡着呢,快把衣裳換換,我這兒給你拿了一個素包,再不去夫子那兒,位置都要被搶沒了,你先吃着,我去給你佔座。”尹知學咬着手中的素包,白皙的臉頰之上暈出兩抹被冷風吹過凍出來的櫻紅,笑起來兩點酒窩深陷,讓人瞧着十分可愛。
顧光曄原還雲裡霧裡的讓人吵醒了有些起牀氣,現下,見着門口這位看着比自己小上很多的尹知學面色一下子緩和了好些,也不等他答應與否,尹知學便放下了手裡還溫熱的素包,直接去到了前頭的學堂。
顧光曄是踩着點兒的踏進學堂的門口,看見這裡頭烏壓壓的坐滿了一羣的人,一身深褐色長衫,留着一縷長鬚看着十分年長的夫子已經坐在了上首的座位之上,顧光曄來時,對着夫子恭恭敬敬的行禮之後,隨後在後面前三個位置處,看到了一個在向他揮着手的少年,彎起的眉眼,似一輪彎月,顧光曄踱着步子向着尹知學的位置走去。
看着尹知學現下揮舞的手入了神,顧光曄不曾注意到,有人就這麼悄悄的橫出了一條腿,想讓這位新來的插班生出個醜,顧光曄行走過去之時,坐在最前排的那位少年嘴角掛着一抹得意的笑,就這麼伸出了腳,在顧光曄扳倒在那條腿上時,不住的竊喜之得意時,臉上的笑又這麼驚詫住了。
顧光曄就在即將摔個狗吃屎的姿勢之時,卻是一個飛身,帥氣利落的立在了那人的身旁,隨後便是一個掃腿過去,就把那個剛纔想要惡作劇的少年,直接的跌倒在了自己的書桌之上,痛到呲牙咧嘴。
而一旁,原還在等着看好戲,看熱鬧的其餘學子們,紛紛變了臉色,只捧着書,不再說話,只做着一副低頭認真看書的模樣。
“你……”
“腳是長在路上讓人走路的,不是用來做捉弄人的事情的,你若嫌棄這個腳多餘,不把它放在該放的位置,做該做的事情,那麼我不介意,把你的腳,給卸下來。”
在那少年吃痛的坐起來,臉紅脖子粗的想要與顧光曄理論的當下,顧光曄低下頭,微微勾笑,扯着嘴皮,輕聲的再那少年的耳邊一字一句的說道,說完,便是徒手,當着那位少年的面,將那少年擺放在桌面之上的硯臺就這麼“咯嘣”一聲的掰斷了,碎裂的硯臺,讓那少年,最終把那口氣忍了下去,就這麼乖覺的坐在了身後的座位之上,不再動彈。
顧光曄對於他的反應很是滿意,只將那殘留手上的墨汁隨意的抽了一張花箋就這麼擦乾之後,自己向着那尹知學給自己空出的地方坐在了位置之上,在他坐定之後,尹知學的眼裡看着他的眼神裡頭,已經冒出了一個巨大的星星,像是發現了一種新大陸的表情。
學堂之中的氣氛因爲顧光曄這利落的一幕,化爲安靜,留着細長鬍須的夫子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曾理會這些個鬧事的少年,翻開了手中的禮記,接着昨日的課程,繼續的往下講着。
顧光曄自幼因爲不愛讀書,在學堂之中又愛搗蛋,沈輕舞只能把他送到沈敬軒身邊,讓沈敬軒空時帶着與沈若光一併教養,二人的年歲差別不大,所以自幼就這麼在一起,習文練武,比起顧光曄對於功夫拳腳上的癡迷,沈若光則更喜歡舞文弄墨一些,不過沈敬軒對於他拳腳功夫上的教導也不曾鬆懈過一絲一毫。
顧光曄跟着舅父身邊學的不似沈若光那樣精益救精,可該認的字,該學的道理還是知道的,博望軒是要培養以後在朝中的仕族人才,講的不再只是大學中庸之道,除卻四書五經外,還有爲人處事,立於朝中的一些政史官要,這裡頭,自然還有一些對於戰事的一些觀點,比尋常的私塾之中千篇一律的教學,來的有趣,顧光曄難得沒在課堂之上打瞌睡,只靜靜的聽着夫子與底下同窗們的各抒己見,十分的有興致。
“夫子適才說棲守道德者,寂寞一時;依阿權勢者,淒涼萬古。達人觀物外之物,思身後之身,守受一時之寂寞,毋取萬古之淒涼。
可天地萬年,人活一世,難道不應該享他人之不能享,做他人之不能做只隨心所欲過活嗎,若只爲沽名釣譽的生活,得死後名聲,多難過,若隨性而活,至少人身前活的開心,死後的事情,他就算名垂青史永垂不朽,那也是身後的事情,一個人都死了,誰還去管那名聲是否好聽不好聽?
就好像曹操,人人都說他是一代梟雄,可他也是亂世裡的英雄,所以,所謂好壞,只在一個人的嘴,夫子,請問,是與不是?若是,那我們只率性而活,不是更好?”
在上頭的夫子正與底下的學生們講述所謂剛正不阿之言之時,這底下絮絮話音之中卻出現了那一抹清麗的聲音之後,不曾有任何的皺眉,夫子聽得辯論之後反而只一笑“那麼,人人都率性而活之後,是不是誰都可以不再奉公守法,一切都不需要再有秩序,軍人不願打仗,在陣前臨陣脫逃,只爲自在而活,遵從本心,婦人生子到了關鍵的時候,便率性而爲說不生了,那就把這孩子悶死在肚子裡,坐下一屍兩命的事,可見,率性也需要有定義,你的想法雖然很有見地,可還是需要再多鑽研鑽研。”
顧光曄聽得正入迷時,身旁的尹知學便已經立起身,開了口,那一番與夫子的辯論,有理有據,讓顧光曄不禁擡首仰視着這個站起身來,看着還是有些嬌小的身板,背光之下,小小的身影之上透着一抹橘色的暖意光線,帶着點點光暈,讓人剎那的移不開眼,在受教於夫子的話音之後,只頑皮的揚了揚眉,復又坐下。
一個時辰的早課,對於顧光曄這種捧着書就會打瞌睡的人來說,沒有打瞌睡已經是個奇蹟,更不用說還是全程全神貫注的聽,可以想見,就像是天下紅雨一樣的驚人。
早課結束之後,所有的學生都會有一炷香的休息時間自行支配,無論你是去上茅房也好,還是去吃東西打瞌睡也罷,夫子並不會管你。
顧光曄自理了理衣襬,打算回屋,把昨兒個王安爲他帶來的諸多糕點拿出來,大家分吃一下,在軍營裡頭呆慣的,對於分享這種事情,一向都是習以爲常。
“你去哪兒啊?”纔拿着各色糕點打算去到學堂的顧光曄聽得最後那熟悉的俏生生之響,不禁轉頭,卻見自隔壁房間走出的尹知學正整理着衣衫。
“喏,你要不要嚐嚐?早上就吃這麼一個素包,應該餓了吧?”顧光曄舉着糕點,對着尹知學說話道。
這裡的學生起得早,也不知道夫子是不是故意,一個學堂之中二十四個學生卻指給二十二個位置,餘下兩個來的遲,又或者不曾搶到座的,那便要站着學,站着的聽,算作懲罰,所以,每個人都是天天早早的起來,給自己找了坐。
當然這也是各憑本事,向尹知學便不用,自入學第一天早上不知道規矩而被罰站的時候,差點讓人戲弄,她便憑着自己那小小的個子,在休息的當口,直接把人掉在了學堂後頭的那顆歪脖子樹上,讓人整整吊了一炷香的時間,再不能小覷之後,便也用不着擔心,每天會沒有坐。
可她好不容易纔能夠女扮男裝的來此學習,不用再待在女學之中,只聽那些什麼婦德、婦言、婦容、婦紅的話後,對於這種能夠與夫子直言不諱,而談論國家大事無需忌口,無需讓人當成怪物一樣聲勢的機會,太過珍惜,所以,每一天,她都不曾再遲過一刻。
這整個博望軒中,只有幾位夫子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每日裡以男裝示人,也不參與其他人的各種活動,安安靜靜的,是他人眼中的異類,難得有這麼一個插班的進來,還住在自己的隔壁,且手腳功夫不弱,尹知學便以過來人的身份,提點着這位新人道
“他們不會稀罕你的這點小恩小惠的,你不如放在自己的房中,自己餓的時候自己吃,這裡每天早晨就一個素包,到了中午,一桌子的人也就三菜一湯,且全素,到了晚上,就一碗稀粥加一點小菜,等你晚上做功課的時候,沒吃的,你會餓的前胸貼後背,他們那些人都是正兒八經用了十倍的心血考進來的,見着我們這些插班進來的,都會看不上眼,就好像你早上那樣,有的給他們吃,倒不如自己吃。”
聽完尹知學這樣說話的顧光曄後,不禁張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這裡條件清苦就算了,竟然還吃不飽,就這點喂貓一樣的伙食,他一個平常要吃三碗飯的人怎麼受得了。
顯然尹知學也注意到了他現下吃癟且慘白一樣的表情“只有這樣,才能夠讓人好好的體會了什麼叫頭懸梁錐刺股,感受十年寒窗苦讀的不易,不過你別怕,等晚上我帶你去抓野兔子,或者去抓蛇,放心,餓不着你,你往後只跟着我就好,你的身手不錯,就我們倆出去,保管在這兒養的油光水滑的!”
番外:小公子的情竇初開(4)
“你會抓蛇,還會打野兔?”顧光曄顯得有些不敢相信,只看着面前這個瘦瘦小小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小身板,揚起嘴角,露出好看的小虎牙,微笑道,俊俏的臉,越發的好看。
“我從前跟着我爹一起在軍營裡頭,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把新鮮獵來的各色野味直接放在火堆上烘烤,那個味道,自不用說,就知道有多美了,你那是沒吃過,等你吃過後就知道了,看你是和我一路的,等到了晚上,我做一份給你嚐嚐,你就知道了,那些人!”對於顧光曄所流露出的不可思議,聽得顧光曄不相信的語氣之後尹知學只飛揚着眉眼道。
顧光曄挑眉,點了點頭,便將這手裡頭原想拿出去的糕點盡數的放回了自己的屋內,只取了一匣子遞給了尹知學“餓了就多吃點,瞧你這瘦瘦小小的,要是不吃飽,哪裡能夠有力氣,去抓蛇打野兔,你先吃着,我給你去打點熱水來,離一炷香的時間還有一會。”
鑑於尹知學對於自己的十分照顧,顧光曄只把這一匣子糕點塞到了尹知學的懷中,隨後便快步的提着屋中的水壺去到竈上給尹知學打水去了,一路小跑的,尹知學瞧着他,便是揚脣一笑。
“像個呆子。”尹知學脣角微揚,自言自語道。
這糕點都是南絮樓與五芳齋這段時間新制的,這麼多年,南絮樓與五芳齋的牌子在京城之中可謂是紮了根的老牌子,整日裡生意火爆到不用說,除卻菜餚的新鮮外,還有歌舞的新意,更是一大話題,除卻顧靖風這些年在朝中的積蓄外,沈輕舞靠着這南絮樓可謂日進鬥,每日裡像是大碩鼠一樣的幫着顧小少爺存媳婦兒本。
這些年顧小少爺聽得最多的就是他母親說她說她掙來的每一分那都是要給他媳婦兒與兩個妹妹出嫁的,每每這話一說起,舅父與舅母他們便是一陣的在那兒笑,所以顧小少爺對於自己家到底有錢與否當真不怎麼清楚,只知道,自己娶媳婦兒很貴就是了。
尹知學吃着那匣子中的椰蓉小方,入口便是淡奶的香濃與甜膩,對於女孩子來說,這樣的甜品可謂是最愛,沒一會,那七八塊的小方糕就這麼入了腹,七八塊的糕點吃的尹知學一下子撐的覺得自己飽的好像卡在了喉嚨口,正巧,顧光曄泡了一壺雙井綠茶來給尹知學解膩,湯色清澈澄亮的綠茶帶着悠遠的向其,一壺下去,便覺得神清氣爽,無比的滿足。
“你這糕點哪兒買的,沒吃過,味道好好吃。”吃飽喝足的尹知學撣了撣手上的椰絲,眼自盯着那兒還有好幾匣子的食盒處,微眯着的眼裡頭,露着促狹,歡喜道。
“是我家酒樓裡頭的人做的,我家有個酒樓,我秦姨家也有一個,想吃糕點都是自己從那裡面拿就是,你若喜歡,等下次回去,我帶着你去吃,或者你報我的名,你只管敞開了吃,不收錢。”
顧光曄把手旁的糕點盡數的放到了尹知學的手中,十分義氣的說道“這些都給你,我不愛吃這些甜甜的東西,你只管拿回去吧,反正你不吃,放在我這兒也是浪費,你吃飽了,也好有力氣,給我多拿兩個素包回來,是不是,就算做是謝禮。”
這麼一說,尹知學當下便是不客氣的把這些東西都收下了,只歡喜的抱着寫幾個食盒就這麼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後,兩個人便並肩走着去到了學堂裡頭。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插班生到底是插班生,這麼快就混到一塊去了!”
兩個人不過剛到學堂裡頭時,裡面便已經有一道刺耳輕蔑的聲音就這麼傳了過來,隨後在那聲音落下之後,就是一陣的鬨笑之聲。說話的,是與自己穿着一樣青秀長衫的學生,也是剛纔那個伸腳絆了顧光曄的人。
“喬一熙,你得意什麼,是不是覺得自己被吊在那樹上吊的還不夠,想讓小爺我在把你吊上去清閒兩日,這一次,我可不給你吊在那歪脖子樹上去了,我直接把你扔到後山上去,讓你被豺狼虎豹生吞了,跑都跑不出來,你信不信?”
在喬一熙開口的當下,站在顧光曄身旁的尹知學便伸出了自己的一雙拳頭,在那兒握的“嘎嘣嘎嘣”的直響,聲音一落,那喚做喬一熙的少年瞬間乖乖的便閉了嘴,額前青筋直現,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樣,讓尹知學眉眼上挑着。
“我們是插班生怎麼樣,可這博望軒,也不是我們開的,能進怎麼進,大家各憑本事,你們酸什麼酸,我們進這兒吃你家大米了,還是喝你家菜湯了,用得着你們整天的在這兒給我們尋不痛快嗎,再怎麼說,你們都是鯉魚躍龍門似的進來成爲這博望軒裡頭的佼佼者的,可我怎麼瞧着你們卻連市井小人都不如,一個個的,妄自尊大,不知所謂,真是讓人瞧着可憐,就你們這樣還想着進朝堂,做夢呢!”
見餘下的人都不再說話,尹知學只深吸了一口氣,環顧着衆人聲聲句句,戳着他們的臉皮,拉着他們的心窩子,像是一個個利劍一樣,讓那些人自火辣辣的。
話說完後,尹知學便直接拉過了顧光曄將他帶到了原先的座位之上,顧光曄震驚於尹知學這小小的身板裡頭,像是有無限的能量一樣,還傻愣着,人就這麼已經坐了下來,一切有歸於安靜,課堂之上,像是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一下。
在聲音靜下後不久,夫子便已經夾着手中的課本入了內,一衆聚集着的人又一次的坐了下來,忘記了適才的不愉快,再一次的在堂上與夫子辯議,各抒己見。
到夜,端坐了一天的顧光曄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無比的痠痛,就這這麼一本正經的坐着,遠比他在校場之中操練一天都來的累,就着那清粥小菜,他一口氣就把那一碗的粥給這麼吃了下去,再要,自然是沒有的,正咬着牙,打算硬挺下去的時候,自己的空碗就這麼被奪走了,隨後,滿滿的一碗稀粥又放進了自己的手裡。
“吃吧,看你這麼大的塊頭,等到了晚上做課業,別餓的肚子咕咕直叫纔好,我那兒還有你給我的糕點,這個就送給你,咱們禮尚往來。”
小小的人,就這麼拍着顧光曄的肩膀對於笑着說道,那種爽朗的氣質,亦是感染了顧光曄,顧光曄毫不客氣的就這麼把那一碗的稀粥囫圇的吞了下去,一點都沒客氣。
“謝了,尹兄弟。”在軍中待慣的他,就這麼直接與尹知學這般熟稔的說話了起來。
“客氣了,我是七月裡生的,今年十四,你呢?你多大?”尹知學也不講究,兩個人像是一見如故的好友一樣,繼續道。
“我十五,十一月生的,比你大一整歲,你往後喊我哥,我喊你弟如何?”
“嗯?”
那一聲哥與弟出來的當下,尹知學稍稍楞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現下的身份之後,只傻呵呵的撓了撓頭,拍着自己平坦的胸口愣是用力的點了點頭“成!大哥!”
“誒,弟弟!”
就這麼,兩個人很是愉快的稱兄道弟了起來,只用了不過一天的功夫!
學堂裡,這兩位公子哥兒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專人寫於書信之上告訴了內城裡頭的顧靖風與蘇衡,年過四十而不惑的兩位君臣在看着底下人呈上來的書信之後,只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
“輕舞說,曄兒比較木訥,又是從小在軍醫待習慣的,對於男女一事上面,或許根本都看不透,我瞧着他們一見如故,這麼快就稱兄道弟,我這兒是真的有點害怕起來了,別到了最後,曄兒會一點都認不出來,尹知雪是個女的吧?”
顧靖風對於這書信之上所寫的關於兩人的事情經過之後,顯得有些十分的擔憂。
“這個……”蘇衡聽後,也是一下子有些答不上話。“這才兩天呢,往後再看,若兩人真有緣,在怎麼樣,也是會認出來的,這女嬌娥與男兒身,曄兒應該不至於那麼呆吧?”
“輕舞怕的倒不是他認不出這男女一事,怕的是,曄兒萬一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尹知雪,可認爲自己是斷袖,回頭在把自己給性向給搞亂了,皇上,你說這事兒,成嗎?”
就沈輕舞那風風火火的性子,就是到了這個年紀,她也不曾有一點的改變,真萬一把她寶貝兒子搞的抑鬱或者惆悵了,那第一個吃官司的,便是自己,顧靖風只一想,便後脊背那兒覺得有根筋直吊着,讓人的後槽牙,覺得只打顫。
“想來,應該會無事的吧?”顧靖風的疑問聲剛剛落下,咱們這位也已經鬢角稍稍發白,看見幾縷霜色的皇帝猶豫着開了口。
歲月不饒人,他們這一代人,確實是老了,哪怕是天子萬歲,也不過是人說說而已,所以,蘇衡在自己還能夠籌謀的時候,便已經幫着自己的兒子,開始準備着將這幅擔子,一點一點的交到他的肩上!
番外:小公子的情竇初開(5)
“將軍,小公子昨晚上把學堂後山那兒燒了一塊,火燒的還挺大,那兒的夫子讓您趕緊的去一趟!”
一大清早,顧靖風這兒剛剛換上了衣衫準備前去上朝的當下,王安便湊過了頭,對着顧靖風一陣的耳語,聲音極小,生怕牀榻上尚在安睡的沈輕舞聽到,在鬧出什麼風波來。
顧靖風聞言,輕皺了眉頭,看向王安道“問清楚是什麼事情了嗎,曄兒不是莽撞無知的孩子,不會無緣無故的燒了後山,緣由呢。”
顧靖風拉着王安向着外頭走去,淺着聲自抿着脣瓣,打量着王安現下這幅十分苦惱的表情,王安咬牙,把手裡頭適才那人送來的信箋,上頭寫着的是昨夜顧光曄與另一位學子兩個人在後山之上殺生燒烤,未踩滅了火星,導致後山被燒着,好在火撲滅的及時,這纔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這纔去了兩天,就鬧出這個事情,將軍趕緊的去處理一下,別讓夫人知道了,要是讓夫人知道了,說不準就又是一頓板子,先去問問事情的經過,萬一這裡面有誤會呢,你說是不是。”
雖說這信箋上頭寫的十分的明白,是說顧光曄貪嘴在後山上燒烤纔會引來大火,可王安相信,他家的小少年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怎麼還會不把那些火都熄滅了,再走,他在軍中待慣的,這點道理還是曉得的。
顧靖風點了點頭,自將那信箋好好的收攏在懷中之後,讓王安備馬,快馬加鞭的去到了博望軒,而彼時,與顧靖風一同前去的,還有左翼前鋒營統領尹潤之,尹大人在收到博望軒所遞來的書信之後,當下便是急的趕緊的讓人備了馬,去博望軒瞧一瞧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在博望軒中,昨夜爲着口腹之慾而差點燒了整個後山的兩個人正頂着手上一人中月十斤的水盆就這麼舉在頭上,跪在天地人和的學堂匾額前頭,懺悔思過。
從昨夜頂到現在,一雙手已經舉得在那兒不住的顫抖,顧光曄那兒還好些,只稍稍的潑出了一點水,浸溼了些許的衣衫,可尹知學那兒水盆裡頭的水早潑了大半盆在身上,手不住的發抖,整張臉臉色慘白,無比的可憐。
而一旁好事的喬一熙則是帶着一抹奸猾的笑容,自去到了園子裡的大缸之中,又舀了一盆的水,放在了尹知學的水盆之中,有意的,當着尹知學的頭,直接的澆了下去,一瞬間,再也受不住的尹知學便是直接跌倒在地,不住的嗆咳着。
而顧光曄在看到尹知學讓喬一熙這樣故意的報復與戲弄之後,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水盆,將撐着手在地上防止自己倒下的尹知學扶起,檢查着她現下的情況。
那兒,剛纔還故意澆了一身水在尹知學身上的喬一熙拍了拍手,無比輕蔑,只以仰視的模樣,冷聲對着現下,依靠在一起的顧光曄與尹知學道“凡是來博望軒學習的學子們,都是過五關斬六將一路的選拔上來纔有機會站在這裡同窗共讀的,我們無比珍視這樣的機會,可你們兩個人,憑空的出現就算了,竟然還不好好珍惜這樣的機會,還敢在後山上殺生燒煮食物,這點清心寡慾的苦都受不住,以後怎麼爲民請命,難不成從這兒出去了,就打算搜刮民脂民膏不成,你們把這博望軒的規矩視如兒戲,把來這兒當成了你們自家後花園的遊戲,若是不想學,就趁早的滾出去,你們憑白的佔了那些想來這裡卻來不着這兒人的位置,你們當真的好意思!”
“能來這兒,大家各憑本事,夫子還沒發話,你算老幾,你不過是仗着自己多讀了幾本書,就開始講起大道理來了,既然你這樣無比正義,那你剛纔做下的事情又算什麼,那麼大義凌然的,這個世道不缺你們口誅筆伐只會舞文弄墨的人,你的心思這樣狹隘,就算是讓你仕途又能夠如何,到最後,還不只是與人勾心鬥角,黨同伐異,踩着別人的頭往上爬,今日,你都能夠做出欺辱同窗一事,他日,你就能夠做出爲私利,陷害同僚,你爲人心術不正,最不該待在這博望軒的人,除了你喬一熙,再無別人!”
在喬一熙指着顧光曄與尹知雪的鼻子高談闊論,自視清高的當下,那兒扶着尹知學,慢慢坐下,幫着尹知學揉着腫痛膝蓋的顧光曄冷聲開口,現下,本璀璨如星光一樣的一雙眼眸之中,現下,像是結了冰凌一樣的,只惡狠狠的看着那兒還掛着笑,無比得意着的喬一熙,厲聲指責道,像是一隻展翅翱翔的獵隼,現下,緊盯着自己敵人一樣,無比兇惡,毫不客氣。
話音一落,不止是喬一熙的笑掛在了臉上,顯得十分的尷尬,連帶着尹知學亦然,像是跪得時間太過久遠,讓他現下整個人都訥訥的,手緊緊揪着顧光曄的衣袖,像是找到了現下的依靠一樣。
而顧光曄則忍着心中的怒氣,青筋直冒着,厲聲與喬一熙反駁了起來“我與尹兄弟自幼在軍中長大,熟知在山中引火熄滅後,該當如何處理,臨走之時,我們都是再三檢查過的,根本不可能會因爲火星而造成這所謂的山中起火,燒了那麼一小片的後山,發現火源的是你,嚷嚷着讓人來救火的是你,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嚷嚷不曾動手,那你的身上爲什麼會有煤灰與黑炭染在這衣襬之上,你可別告訴我,是因爲你情急,自己撲倒在火上纔會如此的,若真是這樣,你這身上只怕就不是簡單的弄個煤灰炭灰在身上了!”
話音一落,便是引起了一片譁然,底下觀望着好戲的衆人皆是一副吃瓜的模樣,不敢相信的面面相覷着,而喬一熙已然白了臉,臉色顯得十分的尷尬與難堪,裡頭還帶着一絲慌亂,再沒了適才那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只怕你很得意吧,一路的看着我與尹兄弟在這兒跪着,得意到連自己的衣衫之上沾染了這些黑漆漆的炭灰你都不曾發覺,你是不是想與我說,那是你不小心沾上的,是,你確實是不小心,可你的不小心用在了不該用的歪心思之上,想來你應該是早就跟着我們,再看到我們離開之後,纔會故意的在點燃了火堆,燒了後山,這就是爲什麼,這火只燒了一點點你就發現了,怎麼就這麼巧,你這兒火才燒到片刻的時候,你就出門了,你這樣一向愛埋頭苦讀的人,無端端的跑去後山做什麼,抓女鬼嗎?”
顧光曄的指控有理有據,讓餘下的一衆學子們開始用着那種鄙夷的神態與模樣,看着喬一熙,就好像是在看着怪物的姿態一樣“你!你胡說!你現在是想來逃脫罪責的故意亂攀咬來了是不是,我這衣襬之上所沾上的煤灰,是我自己去到竈上尋吃食之時,纔會沾染上的,我肚中飢餓,房中有母親所備至的乾糧,因爲口乾,這纔去到竈上燒了水,不小心沾染上的,你們自己犯下大錯,現在來這兒想咬我一口,你們做夢,我喬一熙不是讓你這種人能夠來胡亂指責的。”
“君子遠庖廚,你這樣講究的人,怎麼可能會親自去竈上燒水,真是笑話,就是燒水,那麼你這手上怎麼那樣乾淨,燒水又爲什麼跑到後山去,你不會是覺得這竈上沒了柴火,所以還想去砍柴吧!”對於喬一熙的抵賴,顧光曄嗤之以鼻,冷笑着,有理有據的與他反駁道,瞬間,喬一熙繃着的一張臉變成了絳紫色。
都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少年,比起現下,顧光曄的沉穩內斂的氣勢,喬一熙遠輸了許多,而在顧光曄的聲音落下之後,一道極有力咬定了喬一熙乃放火之人的聲音出現“昨天夜裡頭,喬一熙的屋子裡頭,連燈都沒亮,他根本就沒在房裡頭唸書,我可以證明!”
“雖然我也不喜歡這兩位插班來的同窗,覺得很不公平,可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喬一熙,你只告訴了大家,你昨天去了哪兒,只要反駁了顧光曄,那麼你就是清白的,不然,你真的栽贓陷害,那根本不是君子所爲,就好像顧同學說的那樣,往後,你就會是他口中的人!”
說話的,是與喬一熙比鄰的同窗好友聶遠帆,斯斯文文的模樣,長得有些瘦小,就這麼立於人前,給了適才無比洋洋得意的喬一熙,一個致命的一擊,瞬間,底下便沸騰了起來。
“是呀,是呀,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是第一個發現大火的人,你說是他們兩個燒的,可現在,到底是誰燒的,是不是你賊喊捉賊。”
“你一向都和尹知學過不去,你不會真的在那兒故意的燒了後山,來栽贓陷害吧,你這人心真的這麼狠?”
“真是看不出來,道貌岸然的,還想做學正,真是……”
原還站在喬一熙後頭的那些個同窗好友們,瞬間改變了風向齊齊的站在了顧光曄的身後,讓喬一熙慌亂了手腳!
番外:小公子的情竇初開(6)
“你們怎麼一個個的就去相信了他,他信口開河,現在是在把所有的罪責往別人身上推呢,你們相信他做什麼,他就是個無恥的奸佞小人!”
眼見着自己快要立不住腳,喬一熙當下就着急了起來,情緒因爲激動,手只不住的在那兒使勁的指着那些個原還在指責着顧光曄與尹知學的衆人道,咬牙切齒,橫眉冷目着。
“不是我們不信你,而是你要給我們一個信你的理由,顧同學說的十分的對,你一向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人,好端端的,你夜裡頭不做學問,去山上幹什麼,你每天讀書那都是早早的就把乾糧茶飲準備的齊全,就是怕有個什麼耽擱的,大家都是同窗,雖說對於這兩位插班而來的同學,心裡頭是有抱怨,可抱怨也不能讓自己的心裡頭有這種害人,甚至是差點把整個學堂毀了的想法。”
在喬一熙在那兒厲聲呵斥着衆人的當下,一旁的好友聶遠帆在衆人的沉默聲裡出聲,理據分明的對着那喬一熙,開口着。
“心思不正你是連什麼癡心妄想都沒了,還指望着在這博望軒出頭,現下你漏洞百出,若是早早的據實已告,我可以告訴夫子,不把你趕出去,可若你還死咬着,是我與尹兄弟的過錯,那麼,對不住,我這兒有的是法子把你弄出去,哪怕你再不甘願也罷!”聶遠帆的聲音剛落,顧光曄的聲音又起,話語裡頭的自信與篤定讓衆人爲之咋舌。
來這兒的莘莘學子自都是被隱去了身份在此學習的,除卻性命年齡家中父母,或做官,或經商,那都是一概不知,又或者是誰都不提,不過多多少少的,大家都能夠看出來,衣衫大抵相同,可所用物件卻不盡相同,筆墨紙硯衣着配飾皆有不同,顧光曄來時,筆墨紙硯所用皆是貢品,但凡能用得上的那都是內城之中的佼佼者所用,凡有眼力見的只見他所用的宣城諸葛筆、徽州李廷圭墨、澄心堂紙,徽州婺源龍尾硯就知道,這位顧光曄的不凡,定然是人中龍鳳!
若細細思量,能用得起來的這些,又是朝廷之中姓顧的,還能夠有誰,聶遠帆聰慧,早在看到顧光曄所用的那些物件之後,便已經猜出了這位顧同學的不凡,至於那尹知學,他雖不知是誰,可又一個說是軍中的,大凡也該是名將之子,與他們爲伍,可比那個空有滿腹才氣,可家中卻是一平如洗,且還十分剛愎自用,不可一世的喬一熙來的好上許多。
聶遠帆算是會投機取巧的人物,可不得不說,那喬一熙心思太過狹隘,在博望軒裡頭處置了他,總好過以後在朝堂之中對峙,聰明人辦聰明事,至於那笨人,就是那喬一熙這種的,吃力不討好,聶遠帆不禁的爲自己的自歡笑着。
“我沒有,我用不着你以權勢來壓我,我知道你家中定然是人中龍鳳的人家,所以就是像個莽夫一樣,你也有機會在此唸書,我家世不如你,所以,用不着你在這兒和我炫耀,事情是你們兩個做下的,那兒還有你們吃剩下的野雞骨頭,你們怎麼抵賴?”
“吃的東西自然無法抵賴,可凡做過必留下痕跡,就好像曄兒與那位尹同學吃了東西留下了證據,你想必也會留下,你點了火,身上必然會有火摺子,想要引火,就要去碰那燒過發黑的木炭,自然袖上鞋底都會有黑色的炭灰痕跡,你爲了把戲做足,又想看看自己導演的這一出將計就計的戲碼有多成功,必然就會一直站在這兒,一步也不離,證據自然也不會離開了這裡,若是不信,叫人來搜上一搜,一切自然明瞭。”
現下,顯得有些示弱的喬一熙在那兒咬着牙,死死的緊咬住了自己絕對沒做過的事情,只惡狠狠的看着顧光曄與尹知學,聲音之中都已經有些顫抖,顯得士氣不足,可饒是如此,他還是緊咬着顧光曄與尹知學不放。
而在喬一熙的話音落下之後,自門外,顧光曄在熟悉不過的一道冷厲的聲音出現,便直接將喬一熙的話再一次的打包送回,並且理據充足的,讓喬一熙的手,只下意識的摸向了自己腰間還不曾扔掉的打火石,臉色無比的僵硬。
面前的那人通身肅殺的氣氛自進來後的那種金戈殺伐的氣場,讓所有人都噤聲,自不在言,而在顧靖風身後匆匆趕來的,自然還有尹將軍,長相粗礦,手中舉着一根長鞭,整個人臉色肅穆,周身像是燃燒着熊熊火焰的男人,光看一眼,就知道不好對付。
兩個人現下招呼都不曾打過一聲,就這麼直勾勾的緊緊盯着那兒的喬一熙,那種壓迫感,讓喬一熙乾涸的脣,越發的抖動上了兩分,顯得十分的尷尬。
“你是誰,你憑什麼來搜我的身,博望軒一向都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只憑了本事進來,不論身份高低,現在,竟然也做出這種恃強凌弱攀高結貴,趨炎附勢的事情來了,這所謂的公平到底在哪裡?”
氣勢十足的成熟男人,與他們這些不過十四五歲初出茅廬的少年而言對陣,那些少年好比以卵擊石一樣,根本沒有可比性,尤其現下,喬一熙的心尚且虛着,可以說是虛透了。
喬一熙恨恨的與顧靖風攀着高低的當下,顧靖風只輕蔑的瞧了他一眼,四兩撥千斤着,與他站在那一個理字上爭論着。
“公平公道自在人心,我現在以一國大將軍之職來搜捕縱火犯,縱火犯所涉嫌的那是謀殺,可不再是小孩子嬉戲的陷害,你若覺得自己有理,大可以抗辯,若是覺得無理,那你就給我乖乖的閉上嘴巴,證據會告訴你,到底你是站在哪一邊,也會告訴你,你到底是作對了,還是做錯了!”
顧靖風勾脣,脣瓣微微上揚着,可在那臉上,只看了冷笑,與一種不置可否不容侵犯的強大氣勢,在將手中的鎮國將軍印璽大刺刺的直接展現在喬一熙的面前之時,喬一熙恃才傲物的氣勢,瞬間被掐滅的連渣都不剩。
“來人!”
強而有力的兩個字,自門外,便進來了兩個身穿着勁裝短打衣衫的男子,一把便將喬一熙給直接按在了地上,而後,便在喬一熙的身上搜出了打火石,連帶着衣衫袖口,鞋上,都找出了黑色的灰屑,一切不言而喻。
在那打火石從腰際之中搜出的那一剎那,喬一熙徹底的頹然了,像是讓人徹底的抽乾了力氣一樣,頹然的跌倒在地,只茫茫然的看着那放在一旁的打火石,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差,怕是一切都毀了!
前途,眼見着前頭一片光明的前途,就這麼與自己檫肩而過,失之交臂,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便是如此。
冷汗涔涔溼滿後背,喬一熙的眼神渙散,心就這般“突突”的跳着,現在除了這心跳之聲,喬一熙在聽不帶旁的,腦中一片空白。
“你說,能進這博望軒的大家都是各憑本事,顧光曄從會能夠提劍開始便已經跟着軍中將士一起操練,我現下,給他五十人,他能夠給我攻下一座土匪窩來,這就是能力!在博望軒,出身不論,權勢不論,只論才學,與人品心性,一個人,學問做的再好,可這骨子裡頭的人品已經壞了,就是再讀了多少聖賢書在肚子裡頭,那也只會做些旁門左道,偷雞摸狗的勾當,他們兩個人夜裡頭去後山享飽腹之慾爲錯,已經受到了懲戒,可你卻用毒辣手段與心計害人,你的懲罰還沒有受,你自己看,你該當如何?”
顧靖風望着那個如今只怔怔的跪在那兒,一聲不吭的喬一熙,這會再沒了任何的氣勢,在顧靖風的話中講出懲罰二字的時候,喬一熙像是瞬間回神了一樣,睜大着眼,看着顧靖風,現下,他反成了那個等待着審判的人。
“不公平,這不公平!”喬一熙大叫了起來,似瘋了魔,歇斯底里,又像是在做最後的掙扎一樣。
顧靖風勾笑,蹲下身,只站在喬一熙的面前,對其道“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公平與不公平,我在你這個年紀,父母雙亡,食不果腹,永遠吃了上頓沒下頓,十四歲豁出一條命直接去參軍,我用了十四年的時間用滿身的傷疤,無數次的死裡逃生,換來這滿身的功名,我的兒子,顧光曄,沒有功名在身,和你們都是普通人,他在這裡求學,學的是家國道義,可不是在這兒學勾心鬥角來的。
博望軒不拘一格降人才,從不設高低門檻,你們可以不用參加科考,由夫子推薦,直接入仕,可博望軒,選得也是賢能豁達之輩,而不是整日裡只想着排除異己之人,就地上的這些,你覺得不公平嗎?你知道你故意縱火,若火勢一旦無法撲滅,會造成怎麼樣的後果?你從走出這第一步的時候,就該知道,自己回不了頭,這世道,沒有僥倖!”
顧靖風的話似一支支鋒利的長劍一般,刺入喬一熙的心窩,一瞬之間,喬一熙知道自己完了,這一生都完了,承受不住的他,就這麼一下昏死了過去!
番外:見家長了(1)
“你爹是鎮國大將軍顧靖風,真的嗎?”喬一熙被顧靖風手下的人就這麼七手八腳的讓人給擡走了,至於對於他的處置,用不着顧靖風管,自有人會酌情處置,在衆人沉默着看着被擡走的喬一熙時,一道脆生生無比歡喜的聲音自顧光曄的耳邊出現。
就見身旁原還爲着膝蓋的疼痛而蒼白着臉色,無比可憐的尹知學現下雙眼放光的看向顧靖風,隨後扯着顧光曄的手,在那兒直嚷道。
這膝蓋還沒恢復知覺時,尹知學直接拉住了顧靖風的衣襬,在顧靖風露出一副茫然的模樣時,尹知學面露微笑道“乾爹在上,請受尹知學一拜!”
瞬間,顧靖風的臉色變了,不說是尹知學,就是連帶着跟在顧靖風身後的尹潤之尹大人亦然稍稍的有些尷尬……
皇上有意撮合自己的女兒與顧光曄的事情,他知道,所以纔會有尹知雪在此男扮女裝求學一事,她自幼不愛女紅,只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像花木蘭一樣,成爲一名巾幗英雄征戰沙場,心中最崇拜的人便是鎮國將軍顧靖風,現下,見着真人了,尹知學瞬間就反應了過來,緊緊的抱住了顧靖風的衣襬不放開,一副抱大腿十分殷勤的模樣。
“別胡鬧,張口就來,說什麼呢,你親爹還在這兒呢?”尹將軍也反應了過來,忙的一臉正色,拉開了自己女兒抱住顧靖風的衣襬,輕聲呵斥道。
“爹,我和顧光曄剛結拜了異姓兄弟,他是我大哥,我是他小弟,那他的爹不就是我乾爹,我一點都沒有叫錯,大哥,你說是不是。”
尹知學的話說完,便是轉過頭看向了還呆愣在一旁的顧光曄,顧光曄聞言,忙不迭的點頭着,尹知學一瞧,越發歡喜,感覺那膝蓋上的傷是一點都不痛了,止不住的對着自己的親爹揚眉,說不出的歡喜。
當下,尹將軍與顧靖風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變得莫名起來,最終還是顧靖風發了話,對着自己的兒子道“怎麼樣,需不需要我把你溫叔叫來?”
“我倒是沒什麼,不然爹把溫叔叔叫來,給尹兄弟看一下,他那兒好像挺嚴重的。”
顧光曄在軍營之中自幼摔打習慣了,身上零零碎碎的也有不少的傷口,皮糙肉厚慣了,只是他剛纔幫着尹知學揉着膝蓋的時候,感覺他的膝蓋腫脹得厲害,還是要讓人來看一下的好,他們從小看病讓溫夙看慣的,對於請這位太醫院院正就跟吃一頓家常便飯一樣,沒什麼不正常。
倒是一旁的尹大人在聽得溫夙的名字時,忙的擺手道“大將軍客氣了,小孩子家打打鬧鬧的事情,哪裡用得着請溫大人出面,一會讓小廝下去隨便請上那麼一個大夫下來看看就是了,一點點的皮外傷,小女……那小子皮實的很,想來不會有大礙的。”
差一點說漏嘴的尹大人趕緊的改了口,那一聲嚇得尹知學一身的汗,好在這兩人身邊站的人少,尹大人便是長舒了一口氣。
“無妨,王安,你去請了溫夙來,給尹公子好好的看一下,我去院長那兒把這件事情更進一下,告辭!”
顧靖風低頭對着尹知學微微一笑後,便對着尹將軍這樣說道,說完,便轉身離開,尹大人那兒乖乖的點了頭,而尹知學卻有點失落,覺得自己認乾爹無望。
好不容易人羣散去,這突發的事情全都平息之後,尹知學也讓人扶着小心的回到了自己的廂房,剛一坐下尹大人便毫不客氣的直接拎起了女兒的耳朵“你個不長進的,這纔來了幾天,不是說了不給我惹禍的,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安然分一些,瞧瞧,瞧瞧,要不是今天那大將軍出面,幫你們把事情擺平了,你是不是還打算捲了鋪蓋卷就這麼給我直接回來了?你說你,一個大姑娘……”
“咳……”
“真不給我省心!”
那兒尹大人對着自己的女兒便是一頓的訓斥,由於聲音過響又是跟着顧光曄那兒連着的隔壁屋子,尹大人那一句大姑娘出來之後,尹知學便是一頓的清嗓子,回神過來的尹大人,一下就把聲音給停住了。
“你到適合我說說,你這學堂還想上不想上了,你餓,你也不能去林子裡抓兔子抓野雞的吃,吃你也悄悄的一個人吃,還帶上人家一塊,你說說你,這往後讓人家大將軍怎麼想你,你說說你,你可真是出息了!”
降低了音調,尹大人的手照舊的在那兒點着女兒的額頭,一副氣結的模樣,尹知雪聞言,只嘟起了嘴“那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大將軍的兒子啊,要是知道,我鐵定一個人上山,烤好了吃的眼巴巴的送到他跟前去,那大將軍就是我的偶像,爹,你說我剛纔喊他一聲乾爹是不是把他給嚇着了,等下次能夠下山了,我就帶了禮物,正式的去拜見我乾爹乾孃!”
“得得得,你少蹬鼻子上臉的,你親爹親孃都沒見你孝敬,你還乾爹乾孃,信不信你親爹,一巴掌抽你!”
自幼聽慣了人嘴裡頭說顧靖風的好,說他帶兵如神,一向只勝不敗,在尹知雪的心中,那顧靖風就好像是一個戰神,今日一見顧靖風,果然與自己想象中的全完一樣,雖然上了年歲,可那份氣勢卻始終不減,那種讓人一見就望而生畏的氣勢,可是不得了,光看着就兩眼恨不得冒精光。
“還乾爹乾孃呢,說不準這以後,就是公公婆婆了。”尹大人見她一副癡迷狗腿的模樣,只在一旁嘟嘟囔囔了起來。
“啊?你說啥?”那兒尹知雪沒聽得清,只轉過頭來,看着自己的親爹,揚眉問道。
尹大人轉頭向外頭看了看,隨後看向自己的女兒道“你覺得那顧光曄怎麼樣?”眼裡頭的八卦意味,十分的明顯。
尹知雪沒看出自己親爹眼裡頭的那種神色到底是什麼意思,只照着自己現下心中所想的,在那兒與自己的親爹講話道“講義氣,十分有正義感,長得好看,爲人和氣,嗯,關鍵有個親爹還是大將軍,那就哪兒哪兒都看的很順眼,他還是我大哥,嗯,都好。”
“那給你做相公你說好不好?”
“爹,你胡說什麼呢?”尹大人的話音一落,尹知雪嚇得忙不迭的伸手捂住了她親爹的嘴,一張臉瞬間漲的通紅,瞪大眼,只對着自己的親爹開口道。
“我沒胡說,你也十四,馬上就及笄了,到時候自然會準備出嫁的事,這兩年,來咱們家說親的人也不少,可要說家世相貌人品與你相配的,除了這顧光曄只怕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你自己也說了,關鍵他還有個你從小到大都十分崇拜的親爹,那自然就哪兒哪兒都好。
不瞞你說,你的婚事,爹孃做不到主,想來你也該明白,除了這顧光曄,往後你的出路也就是入宮。好的,位列中宮,可這不好的,那往後,便是成爲妃妾,以你的脾氣,在那個後宮裡頭,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可真不好說,這博望軒哪裡是常人想進就能進的,你爹的臉面有多大,你該清楚,更何況你還是個女子,你也大了,有些事情也該明白了,爹的話就說這麼多,你自己看着辦吧!”
尹大人看着自家女兒那張紅的恨不得熟透的臉,也就什麼也不瞞着或是兜着的一股腦兒全和尹知雪說了,瞬間,尹知雪就明白了,她說他爹怎麼就忽然的能夠把她送進了博望軒來,感情是在這兒等着自己。
“所以,您這是變相的給我說媒來了?”咬着脣,尹知雪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的親爹,揚聲道。
“那不然,我還真把你送來這裡,讓你做宰相做首輔來了不成?”尹大人倒也不否認,直接回嗆起了自己的女兒來了。
“我可告訴你,你少不珍惜這麼好的機會,能夠嫁給顧光曄那是你祖上積了八輩子德才有的機會,多少人想求還求不到呢,這事情還是皇上親自安排的,要不然,你爹哪兒來的這麼大臉,能把你弄到這兒來,讓你求學唸書,況且,皇上早就看上你了,不是給顧靖風就做兒媳婦兒,那將來就是給皇長子做媳婦兒,身在其位,不論是你爹,還是你,都沒有選擇,所以,在自己還能夠選擇的時候,自然選個你覺得最中意的。
況且,那大將軍夫人一向最忌諱男人有三妻四妾,她從前身邊的兩個丫頭出嫁,那家裡都是要立下狀子的,但凡往後敢納妾養外室,以後,就是直接淨身來見,現下,到了兒子這兒自然也是一樣,大將軍府裡頭乾乾淨淨的,比到那兒宮裡去受罪的強,我瞧着剛纔那小子對你的態度,也挺上心,你要是想清楚了,那就自己把握着點,知道不知道!”
反正是與自家的女兒講明白了,尹大人乾脆直接說了個清楚,免得女兒將來真犯渾,那就不得了,而尹知雪對於她父親所說出的話,還處於一種發懵的狀態,尚未回過神來時,外頭就已經想起了顧光曄的聲音。
“尹世伯,溫叔叔來給尹兄弟看病來了!”
這一聲,拉回了尹知雪的心神,嘴角有些苦笑了起來,人家拿他當兄弟呢,可他親爹希望自己與他做夫妻,這可怎麼是好!
番外:見家長了(2)
溫夙一身月白色錦衣長衫隨着顧光曄那兒跟着進了門,隨後被讓着位置坐在了尹知學所臥着的架子牀邊,將尹知雪的褲管撩開後,看了看她現下紅腫的膝蓋,邊看邊笑着說“曄兒,你爹現下也越來越不着調了,這麼點簡單的皮外傷,你爹也把我找來,我這兒趕着回去和你嬸嬸吃飯,一會晚了,你嬸嬸指定的又要來訓我,你一會記得給我寫個條子,在按個手印,等回去了,我也好和你嬸嬸有個交代。”
溫夙幫着尹知雪敷了藥,又在犢鼻穴那兒紮了兩針,幫着理氣消腫,這才住了聲,把東西又收拾了起來“行了,沒事了,你趕緊的,去給我寫條子去,記得,按個手印,不然,你小嬸嬸不信我。”
“啊,這就好了?我瞧着他那腿還腫着的,溫叔,你確定好了?”顧光曄這兒眼睛還在緊盯着溫夙手上的動作,想看看到底是個情況的時候,就見溫夙已經收了針,這三兩下的功夫,溫夙疑惑的揚眉,不禁道。
溫夙一聽,滿是不樂意,朝前就是一記打在了顧光曄的頭上“誒,你個小兔崽子,你現在是在質疑你溫叔叔的醫術,你竟然還敢質疑你溫叔叔的醫術,你忘了,你七歲的時候,因爲貪玩手被火盆燙了個大包哭得哇哇大叫那會,是誰給你的藥,一抹就不疼了,連個疤都沒留下,去,給我寫條子去,要不然把你紮在這兒三個時辰不動,你信不信!”
“誒誒誒,我這就是去!”
一頓教訓的顧光曄老實了,趕緊的去到了自己的屋子裡頭給溫夙寫條子了,那兒顧光曄纔出了門,溫夙就換了一副表情只嘻嘻笑着看着那兒還坐在那兒一頭霧水着的尹知雪,揚眉一笑,壓低了聲音道。
“丫頭,你就是皇帝看上的,給那愣小子做媳婦的吧,看着不錯,也挺有出息,想來沈輕舞會喜歡的,那愣小子真是有福,加油啊,我看好你。”
“噗!”
一句話,把纔在那兒喝着水潤嗓子的尹知雪熬不住的,一下子把水都噴涌了出來,濺了溫夙,可是把一旁的尹將軍給急壞了,忙的親自幫着溫夙給撣去了身上的水漬,不好意思的打起了招呼。
“真是對不住,小女從小頑劣,對不住,對不住……”
“無妨,這往後都是一家人,沒什麼的,丫頭,有機會上我家玩兒去,要是看不上那愣小子,我家也有一個,年紀比你小上兩三歲,也可以考慮!”
這一下子,尹知雪的臉是越發的不知道該變成什麼顏色了!
顧光曄拿來了溫夙要求寫的條子,溫夙一看時辰已過,也就不再跟他們多說,只趕緊的拿了條子回家去,臨走時,只把匣子裡裝着的膏藥拿了出來,放到了顧光曄的手裡頭十分意味深長亦意有所指的說道“一天三次的塗,三天就能夠活蹦亂跳的,小子,你可長點心。”
顧光曄看了眼手中的膏藥,似懂非懂的在那兒點了點頭,就把溫夙與尹大人一併的送走了,回來時,就見尹知學看他的眼神有點不一樣,連帶着氣氛都變得有點兒不同。
“溫叔叔說了,這藥一天三次的擦,最多三天就能夠和以前一樣了,這次真是對不住,害你受了這樣的苦,那個喬一熙已經被院正趕出了博望軒,且父親已經已縱火犯的罪名將他扭送去了大理寺,到了那裡他會受到該有的懲罰。”
顧光曄舉着手裡的藥膏對着那兒還在緊緊盯着自己的尹知學開口說道,臉上帶着欣慰與愧疚,又倒了一杯水將她手裡頭已經空了的拿了下來,笑着與他說道,又把那一杯剛倒的溫水放進了她手中。
說起這個,尹知學不禁想起來,歪着腦袋,只開口問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個火不是我們留下的火星所致,那你爲什麼不早把喬一熙揪出來,我們也就不用跪那麼久了,你瞧瞧我這膝蓋,你是不是木頭!”
聽她這麼一說,顧光曄忙不迭的搖頭“原本我並沒有發現,也在懷疑到底是不是因爲我們的過失,是因爲喬一熙後來打水往你身上灌的時候,我才發現,他身上竟然有煤灰,我就想詐他一詐,只一說話,就看見他眼裡的心虛,我就知道,這件事情一定和他脫不了關係,素日裡,他最看不慣你,又和你發生過沖突,便更加篤定了,也是我笨,要不是他耐不住性子,估計我還想不出來。”
雖說他們走時再三確認過已經滅了火星才走的,可這種事情難保有個萬一,火又是在他們走後不久燒起來的,所以院正找上他們的時候,他真以爲是自己和尹知學兩個人的過錯,後來看喬一熙欺人太甚,又看他身上帶有的煤灰,這才氣不過的開了口,沒想到喬一熙自己做賊心虛,這才讓他有機會,把事情的真相給揪出來,算起來也只是歪打正着。
聽得顧光曄的話,尹知學只點了點頭,嘟嘟囔囔道“你要是笨的話,我們現在就不是在這兒了,我們只怕已經被趕出博望軒了,哪裡還有機會待在這兒這麼說話,反正一開始也是我們做錯了,跪那麼些時候算不上冤枉,算了,你也跪了那麼久,你回去休息休息吧,我這兒沒事,那個溫太醫給我敷了藥紮了針,已經感覺好多了。”
“哦,成,你要是有事你就叫我,等晚點我給你把晚飯送來,你吃點。”顧光曄在那兒點了點頭,想是覺得尹知學累了,需要休息,便也就自己回了自己的屋子,臨走時卻還是很關切的多說了一句。
“誒!”被他這麼一說,尹知學忙的又喊住了他,顧光曄轉過身,看向尹知學,一臉的茫然“怎麼啦?”
“你……你……”尹知學瞧着他支支吾吾再三最終大着膽子開口道“你可有喜歡的姑娘?又或者,你喜歡的人該是什麼樣子的?你家裡頭給你說親事了嗎?”
顧光曄一聽他這麼說,當即揚了笑,十分不明所以的說道“我沒聽說母親要給我說親事,大概是還沒有的吧,至於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大概像我母親那樣的。”
“那你母親是什麼樣的?”尹知學聽他如是說,不禁好奇,又問道。
“孝順,對好的人都很好,可對她不客氣的人,她也必定的不客氣,十分的灑脫,就像是那樣的人,好端端的,你怎麼說起這些事情來啦,可是你家裡要與你說什麼親事?”
顧光曄回憶了一下自己母親在自己心中的樣子後,便十分快速的對着尹知學回答了起來,尹知學微微一愣,當下,乾脆直接放下了自己梳在頭上玉簪子簪起的髮髻,長髮隨之傾瀉而下,垂在耳畔,端看着,適才的翩翩少年郎,竟然一下子成了一個嬌弱的美嬌娘,差點沒把顧光曄嚇得叫出聲來。
“你……”顧光曄一時語塞,止怔怔的看着尹知學道“你是個姑娘?”。
“呆子,你去打聽打聽去,左翼前鋒營統尹潤之家有幾個孩子,他家統共就我這麼一個女兒,我名喚尹知雪,來了這兒只叫了尹知學,我起先並不知道我爹怎麼會想通了把我送來這裡,剛纔我爹才和我說了,說是打算讓我與你相看的,我且問你,你對我什麼想法,知道我是女兒身後,又如何,你若是覺得看不上我,那我就早早的回了我爹去,好讓他趁早的滅了這想法,若是覺得看得上我,那我們好好的處着,你看怎麼樣?”
被尹知雪這麼一個暢快的把事情講通之後的顧光曄嚇得不知該如何回答了這突然從兄弟變成了姑娘的妹子好,不盡然的想起他父親面對尹知雪叫他的那一聲乾爹,那尷尬的表情,想是有些想出來了。
“誒,你想了這麼久,是不是看不上我,要是看不上我,你可早說,趁現在還早,早早的斷了我爹的心思纔好,我爹可是一直盼着我能夠嫁給你的,你趁早的說,不然讓他成日日思夜想着的,回頭讓他一失落,那可就完蛋了……”
尹知雪絲毫的不扭捏作作,只忙的對着顧光曄那兒一頓的說着,顧光曄瞧着她長髮掩埋之下的那張精緻好看的小臉,又想起他初來乍到時,她倚在門口對着自己的那一聲輕喚,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一下子開了竅一樣的,對着尹知雪道“你真願意做我媳婦兒嗎?”
“嗯?”尹知雪那兒還在對着顧光曄不住的碎碎念着,那兒顧光曄的一句媳婦兒,讓她愣住了神。
“我說,你當真願意給我媳婦兒嗎?”見她發怔,顧光曄又一次說道。
“那你願意嗎?”尹知雪瞬間紅了臉,對着他反問了起來,可絲毫沒了適才的那份底氣十足,只微微低了頭,顯得有些羞怯了起來。
“你要是願意的,那我們找了機會回家去,我帶你去見見我母親,你看好不好?”少年衝着那兒的一頭烏髮蓋住了半邊臉頰的少女微笑道,揚眉,脣角飛揚。
番外:見家長了(3)
至此,說開了的兩個人越發的要好了,尤其是剛懂情事的少年顧光曄,對於知道尹知雪是女兒身之後,越發的對尹知雪好了起來,小小少年卻也知道,那是將來自己的媳婦兒,長得好看,自然要疼愛些。
沾了顧光曄與尹知雪的光,學堂裡現下改善了伙食,每日裡並不在向原時那樣清苦,到了晚,大家回房做功課後,還會發宵夜給大家吃,而顧靖風自那日後,更是自己在南絮樓記了賬,命人做了一二十盒的糕點親自送到了博望軒裡頭,給大家一併吃着。
如今人人都知道了顧光曄是鎮國將軍顧靖風的兒子,至於那尹知學亦是什麼大人物家的兒子後,對他們兩個沒了往日裡的刻薄,倒顯得十分的恭敬,雖說在這博望軒中,沒有高低之分,可人家這起跑線便已經與自己不一樣,就算不來這博望軒,憑着自己父親的體面,早也能夠在朝中立足,來這兒也不過是走個過場學習一二,根本用不着他們與自己在夫子那兒搶名額,爭風頭,倒也就不大在意。
三月裡和風送暖,桃花鬆開,後山之上漫山遍野的桃花開滿枝頭,擠擠簇簇,散發着淡淡的花香,難得夫子給了半天假,顧光曄與尹知雪乾脆帶了乾糧來這兒只鋪了塊乾淨的棉布就這麼躺在這漫天的桃花林子裡頭,就這麼仰面望天。
“呆子,你母親長什麼樣子,你說她會喜歡我嗎?”再過一個月,學堂裡頭就會放假,顧光曄與自己約好了,等下山了,他就帶着自己與他一併回梅山上去看望他的母親。
對於顧光曄的母親,尹知雪瞭解的不多,她只知道,昌平郡主沈輕舞十分潑辣,一向說一不二,她崇拜的大將軍卻有十分懼內,那些個故事又只是左一句右一句聽人說過,不過也都是東拼西湊了聽來的,聽來的東西一向做不得數。
“我母親一向溫和,除了我們真的犯了錯會發火外,其他的時候,對我們很好,有什麼都依着我們,但凡我們喜歡的,她都會喜歡,父親更是不用說,只要母親喜歡的,他無條件支持,所以你不用怕,我喜歡你,我母親便喜歡你,我父親自然也喜歡你。”
顧光曄的頭輕靠着尹知雪的頭,兩個人離得咫尺之近,顧光曄只扯着笑在那兒與尹知雪十分歡愉的說話着,而一旁聽着的尹知雪當下臉就紅了起來,在這漫天粉色的挑花之下,臉頰紅的,比那兒桃花還要好看上三分,當真是人比花嬌。
“啐,呆子,誰要你喜歡了,你可真是不知羞!”尹知雪轉過身,自不再理他,顧光曄聽他急了,忙的撐起了身子,卻見她臉已經紅的連帶着耳朵根都已經紅了起來,那小巧的耳朵,如今越發的可愛。
“那……那你往後就是我的媳婦兒,我自然要喜歡你的,若是不喜歡,我們如何在一起,如何過日子生孩子,你說是不是?”顧光曄那兒瞬間急了,在那兒手抓着尹知雪的手,推搡着與之說道。
那兒尹知雪急的趕緊坐起來捂住了顧光曄的嘴,紅了一張臉,再不敢讓他說下去“誒,你怎麼越說越沒邊了,你信不信,我不理你了!”
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手只緊緊的牽在了一起,四目相對之時,二人之間眼波流轉,只端看着兩個人便是小鹿亂撞着,像是乾柴烈火般的,顧光曄竟然有了些許的悸動。
“我……我可以親你一下嗎?”顧光曄看着尹知雪,臉不自然的潮紅着,對着尹知雪開口問道。
尹知雪的臉已經紅的變成了一塊大蘋果一樣,只站了起來,在那兒趕緊的扭頭就走,說道“我不理你了,我回去了!”
就這麼,不知不覺間便過了一個月,兩個人黏在一塊好像是離不開的雙生胎一樣,那一日學堂放假,顧光曄早早的就收拾好了衣衫帶着一併的坐上了王安遣了來接的馬車,王安一見跟着顧光曄一起上車的尹知雪,瞬間便是激動的恨不得能夠哭出眼淚來,這可真的是,他家的小公子,都已經能夠說上親,帶着人小姑娘回家去了!
一路回了梅山,沈輕舞早早的就親自準備了顧光曄愛吃的飯菜,聽說顧光曄要帶人回來,又親自讓人去打聽了尹知雪愛吃的各色菜式,只一人獨自做了一桌子的菜,就這麼等着他們回來。
顧光曄拉着尹知雪的手,從馬車上下來後,便帶着尹知雪進了屋,高聲喊道“母親,妹妹,我們回來拉!”
沈輕舞從竈上出了門,身上還繫着圍裙,只十分的簡單的穿着農婦家常的衣衫,保養得宜的她,現下看着並不想尹知雪所聽來的話語裡頭那副想是十分兇悍的模樣,瞧着是像顧光曄說的,十分的美麗和善。
而聽了顧光曄的聲音從裡頭急忙跑出來的兩個雙生丫亦是歡喜瘋了,忙的喚道“哥哥回來了!”
“欣沅,欣汝,看,這是你們未來的嫂嫂,我以後的媳婦兒!”顧光曄聽得兩個妹妹說話的聲音,自拉着尹知雪站在兩個妹妹面前,十分直爽的與兩個妹妹說道。
沈輕舞剛解了身上的圍裙拿在手裡頭,聽得兒子這麼一說,直接拿着手裡頭的圍裙就甩在了兒子的手上“啐,臭小子,你才幾歲就媳婦兒媳婦兒的叫,學的不正經的,跟你爹似得,回屋趕緊換了衣衫去,洗手吃飯。”
“尹姑娘,你去欣沅和欣汝的屋子裡,她們那兒準備了乾淨的女裝,你換了,和我們一起吃飯,等吃完了飯,一會我再讓王安親自送你回去。”沈輕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尹知雪一番,看她嘴角含笑,齒白脣紅,花容月貌的模樣,便覺得這孩子十分的宜室宜家,又看這兩個人自進來後就牽着不曾放開的手,只越發笑的歡喜起來。
真是老了,現下,連這麼個臭小子都已經開始在那兒找了媳婦,滿口的學着他親爹在那兒媳婦兒媳婦兒的叫,只不由的在心底裡頭輕嘆卻又歡喜着。
在欣沅和欣汝讓着尹知雪進了自己的屋子,幫着她一併的換上衣衫,添上脂粉之後,沈輕舞再見女裝的尹知雪時,只歡笑道“可真是讓這臭小子給賺到了,活脫脫的一個仙女下凡,當真是美麗,幫着臭小子存了這麼多年的老婆本,可算有用處了!”
一句話,讓攙扶着尹知雪的欣沅和欣汝在那兒只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而尹知雪瞬間便已經是在那兒紅了臉,無比的嬌羞着。
“兩個臭丫頭,等解決了你們哥哥的,我就再來解決你們的,把你們娶得娶,嫁的嫁了,往後我可就真的可以在家養老了!”見欣沅和欣汝在那兒不住的笑着,沈輕舞自越發的打趣了起來,在那兒讓欣沅和欣汝直跺着腳,說着不打算理會了自己的親孃。
而在裡頭換了衣衫出來的顧光曄在看到那兒換了女裝,身着清粉色銀紋繡百蝶百花曳地對襟長裙的尹知雪後,看着她娉婷多姿的模樣,當下愣住了神,只用着一種心馳神往的模樣在那兒直勾勾的盯着尹知雪,倒是讓沈輕舞伸手只在自己的兒子頭上輕拍了一記。
“臭小子,別有了媳婦兒忘了娘,看你那模樣,當真沒一點出息的,趕緊吃飯,一會吃飯了,我讓你王叔送了你們回尹大人府上去,在把我準備的禮物給尹大人夫婦帶去,你只親自拜會了他們,懂是不懂,記着,那可是你未來的老丈人丈母孃,可學聰明着點兒,一會人不把他們的女兒嫁給你,你流再多口水,那也是白搭,到時候,可別回來哭!”
看兒子看的癡迷,沈輕舞自在一邊不停的對着他叮囑道,顧光曄在那兒聽着忙不迭的點頭,顧靖風有事讓蘇衡留在宮裡頭了,一家人就這麼坐下來吃飯。
顧光曄在那兒手下不停的幫着尹知雪夾菜,把尹知雪碗裡堆得滿滿的一堆菜,不住道“這都是我母親親手做的,平日裡都吃不着,她做的菜是世上最好吃的,你多吃些,你太瘦了!”
“臭小子,果然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孃的,我就沒見他給我夾菜,真的是……”沈輕舞在那兒咬着筷子,看着一旁還在不好意思的尹知雪,又看着顧光曄那樣的殷勤,止不住的嘟嘟囔囔起來。
“母親,哥哥不體貼您,您這兒還有兩個小棉襖呢,快別吃味了,來,我們給您夾!”欣沅和欣汝有意取笑自己的哥哥,在聽見沈輕舞的嘟嘟囔囔聲之後,忙的夾着菜齊聲對着沈輕舞說着,把菜放在了沈輕舞的碗裡。
兩個丫頭在那兒一說話,顧光曄與尹知雪瞬間便是羞紅了臉,顧光曄忙的在沈輕舞的碗裡夾了一筷子菜,尹知雪亦是,而一旁的欣沅和欣汝不住的笑了,沈輕舞亦笑的眉眼飛揚,這一頓飯,梅山之上的小院裡頭可是無比的熱鬧與歡喜。
番外:定親了 (全書完)
用完了午膳,顧光曄便帶着沈輕舞備下的許多禮一手牽着尹知雪二人一併上了馬車,歡喜向着尹將軍府走去。
尹將軍那兒自然也是得了消息,早早的讓人在家裡頭把飯菜備至了,一瞧見二人回來,女兒那兒又是穿着女裝回來,一對少男少女看着便是蜜裡調油的模樣,真是長舒了一口氣,心裡頭只道自己女兒好在是個明白的。
又是從頭到腳的打量着這未來的女婿,看他事事照顧自己的女兒,十分體貼的模樣,當真是越發的滿意,十分歡喜。
沈輕舞送來了兩支百年人蔘,與十多盞上好的血燕,以及各色的綢緞與糕點,尹大人自然也不會少了這麼多的回禮,王安是一小車的禮物來,回去時,又是一小車的禮物回去,這麼一來,也算是兩家對於顧光曄與尹知雪的婚事有了一個共鳴。
到晚,顧光曄用完了晚膳就跟着王安一併的回來了,正巧顧靖風也從宮裡頭回來了,一見尹將軍回送的禮,便對着沈輕舞道“找天你和我一同進宮去,讓皇上把婚賜了,也算是把他們二人的親事定下了,你說呢?”
“嗯,成,早點定下來,你兒子早點定身,免得他再怕自己的媳婦兒跑了就不好了。”沈輕舞把發上簪着的兩支翠玉髮簪撥了下來,拆下了髮髻,坐在鏡前正梳着發,只點頭應和着。
“皇上有意在磨鍊曄兒兩年,只等把婚賜下了,這親事也就算定了,想想這日子過的真是快,等把曄兒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在好好的幫着欣沅和欣汝挑着合適的良家公子做婚配纔好,等他們一個個的都成了親,我們兩個老的,就等着在家含飴弄孫了。”
顧靖風褪下了外頭的寶藍色罩衣,在淨房之中梳洗着,嘴裡碎碎念道,沈輕舞已經躺在了牀榻上,側身這麼躺着“一晃我竟然都四十了,你也都四十三了,那會你還說要帶着我雲遊天下的,現在到變成了含飴弄孫,在這麼下去,馬上我倆一起進棺材了,你都沒帶我出去玩兒過,想起來,還真是傷悲!”
“你這嘴,年紀越大,倒是越發的不忌諱,什麼都張口的往外說着,半點把門的都沒有,小心往後我可撕你的嘴去了。”顧靖風和衣躺下後伸手便是一記打在了沈輕舞的手上,繃着一張臉與之說道。
“我這都快年過半百了,你都不能夠讓我發下牢騷的,而且我這說的也是事實,也沒半點虛的,我還沒來撕你呢,你倒是要先來撕我了,你說說,你自從交了兵權後,你可曾好好歇過那麼一兩天沒有,這兵權交沒交根本沒什麼區別,反而比從前還忙了,忙的馬上兒子都要定親了,現在倒是又來說我來了,我這滿肚子的委屈還不知道和誰說去呢。”
沈輕舞這兒提了個頭,這麼一說,顧靖風只皺起了眉頭,輕聲安撫起了沈輕舞“我答應你,等孩子們都有了着落了,我一定帶着你遊遍大江南北,就是你走不動路了,我馱也馱着你去,你看可好?”
“我都走不動路了,你還想馱我呢,你別忘了,你可還比我老上三歲呢,得了吧。”沈輕舞見顧靖風如此的說,只在那兒斜睨了顧靖風一眼後,帶着一臉的壞笑,不住的說道。
“什麼叫老當益壯你不知道啊,要不要現在就來試試?”沈輕舞那兒臉上還帶着壞笑,顧靖風這兒已經直接壓住了沈輕舞的身子,眼裡頭滿是悸動的火焰……
三日後,沈輕舞與顧靖風一起去到宮中向蘇衡請旨,請蘇衡下旨賜婚顧光曄與尹知雪二人的婚事,蘇衡下旨,賜婚鎮國大將軍顧靖風之子顧光曄與左翼前鋒營統領尹潤之的女兒尹知雪二人成婚,選定十六那一日定親,婚期則在顧光曄弱冠之後在選吉日。
這一場賜婚引來滿朝矚目,亦是衆人恭賀,而顧光曄在看到那張賜婚的聖旨之後,只笑的嘴巴咧到了後耳朵根,無比的歡喜着。
直到十五日,沈家一家三口帶着官媒帶上了聘禮只一羣人無比熱鬧的向着尹將軍府而去,聘禮前前後後一二十人擡着,說不出的厚重,讓人瞧着只道鎮國將軍府當真看重尹將軍府上的女兒。
沈輕舞幫着顧光曄存了這麼多年的老婆本可是全部的拿了出來,真金一箱,白銀一箱,還有綾羅綢緞各三箱,瑪瑙珍珠各種寶石珠子又各一箱,加以花茶、果物、團圓餅以及三支上百年的人蔘,算的上是重中之重的聘禮。
尹將軍府所回的回禮自然也是十分的厚重,看着一對璧人在那兒你儂我儂的分不開的模樣眼裡頭又是無比的歡喜着。
“可真是沒想到,我這兒一直在擔心着,這丫頭從小就是個不聽人教誨的,往後會是要嫁個什麼樣的夫婿纔好,纔有人能夠降服的住她,沒想到,竟然就這麼碰到了一個合意的,大將軍與夫人把曄兒這孩子當真教育的極好,有涵養,懂禮貌,關鍵,這性情也好,我女兒有時候實在刁蠻,往後,還是需要曄兒多多的包容纔是。”
一家人一起坐下吃飯的時候,尹大人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對着顧靖風與沈輕舞敬着酒滿心感概的說道,話語裡頭滿是歡喜又滿是感概,是一種父親出於對女兒的一種歡喜又是一種不捨,而一旁的尹夫人亦是,眼裡頭都已經有些忍不住的沁出了眼淚。
同爲父母,顧靖風與沈輕舞自然也知道他們此刻心中所想之事,顧靖風只站起身端起了酒杯與尹大人道“曄兒這孩子自幼有些憨直,原先我和輕舞還在擔心他去到了博望軒再與知雪認識後,會一直這麼把知雪當成了男兒看,沒成想,還是知雪有心,所以說,他們兩個合該就是天定的姻緣,十足的良配,你們放心,往後,我們只會把知雪當成自己女兒一樣的疼愛,決不讓她受一點的委屈,若是曄兒敢讓知雪受一點的委屈,我們也絕不饒了他。”
“大家都是做父母的,我這兒還有兩個丫頭,自然知道你們的心,好在我們兩家離得近,只是皇上有意讓曄兒將來接了我的班,所以知雪可能還需要委屈那麼幾年,等在博望軒再學上一些規矩之後,只怕是要上戰場上去磨鍊上那麼幾年,跟着軍人的苦,尹夫人想來也知道,所以,還請見諒!”
顧靖風執着酒杯,與尹將軍尹夫人二人算是掏心掏肺的把這心裡頭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尹夫人自一聽,便是一聲輕嘆,嫁與軍人的苦,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比起把女兒送到宮裡頭去,一年到頭的見不到一面來,能夠看着自己的女兒與顧光曄這樣兩情相悅,又能夠時常想見的,她已經是十分的滿足的。
“你若以後去打仗,我便同你一起去,我從小練功夫,自己也會保護自己,我隨你一起,一路陪着你,與你一起並肩作戰,我們夫唱婦隨。”
那兒顧靖風與尹將軍正互相敬着酒的當下,尹知雪在那兒與顧光曄同說着話,尹知雪無比義氣的拍着自己的顧光曄說道,一句話,讓顧光曄在那兒寵溺的看着尹知雪直點頭。
而尹夫人那兒則輕拍着自己的女兒唬了一點道“沒羞沒臊的,大姑娘家家的,現在真的是什麼話都往外說,竟讓大將軍與將軍夫人看笑話。”
尹知雪那兒一聽,只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在那兒低下了頭,而沈輕舞聽後,揚脣一笑“我就喜歡這孩子的性格,直來直去,十分對我的脾氣,十分像我年輕的時候,往後啊,你就和曄兒一起上戰場上去,做一個人人稱讚的巾幗英雄,到時候走出去,我可有面了,人人到時候都對我說,看,你兒媳婦兒可真厲害,是不是!”
沈輕舞在那兒朗聲歡笑的一番話,可是把一衆人都給逗樂了,尹夫人只見沈輕舞對尹知雪這樣疼愛,心下放了心,長舒了一口氣,朗聲一笑道“將軍夫人可真是要把知雪給慣壞了。”
“這兒媳婦兒娶了回去,自然是要當寶貝一樣的慣着的,不然這娶回去,做什麼,你們手裡珍珠寶貝一樣疼愛的小姑娘,總不能到了我們家去受氣去,再說了,他們年輕,心裡頭想做什麼,就讓他們自己做去就是了,知雪身上有功夫,又是在軍中長大了,就是跟在曄兒身邊,跟他一塊上戰場去,也是可以的,也不是什麼大事。”
沈輕舞確實十分喜歡尹知雪這個小丫頭,一番話說完之後,尹知雪便是已經賴在了沈輕舞的懷裡頭,當真是無比的親暱。
在無數響升起燃放於天際的煙火絢爛的天際下,沈輕舞的懷裡依偎着自己的兒子未來的兒媳,身後站着自己所依靠了半輩子的男人,當真覺得,這樣真的很好!
人生的際遇或許是天定,比如自己,比如霓裳,又像是曄兒與知雪!
(全書完)
完結公告
寫了四個月的小說《休夫》今天正式完結了,原本新書是打算無縫連接的,可我卻重感冒加咳嗽,導致新書大綱還沒寫出來,所以最近我會先把身體養好了,然後再來開新書,大家都別走啊,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