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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點剛過,楚雄南就叩響了周天星的房門。他本來昨天下午就回了南都,今天一早卻又趕回北京,搭的是一架凌晨三點起飛的燕航貨機,之所以這麼急着飛回來,只爲當面給周天星來個下馬威。
這事說起來倒也有點可笑,只怪周天星這回鬧出的動靜實在太離譜了。昨天晚上,楚雄海氣急敗壞地用電話把他從牀上拖了起來,向他通報了一件幾乎讓他當場爆血管的事,周天星居然深更半夜跑進一家夜總會,一下子帶了七八個女人回酒店。
平心而論,年輕人偶爾荒唐一下,並非不可原諒。但讓人震怒的是,這小子當天上午還在信誓旦旦地向楚雄南表白,晚上又把楚蓉帶回酒店,最後還尤嫌不足,跑出去召妓,這種行爲已經不能單純用惡劣來形容了。
因此,楚雄南當然有絕對充分的理由,前來興師問罪的。
悅耳的門鈴聲響了許久,纔有一個只裹着一條浴袍、頭髮蓬亂的女郎來開門,而且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她開門後連眼皮都沒擡,就打着呵欠埋怨道:“還五星級呢,送個餐也這麼晚。”
緊接着,門內又傳來一個慵懶的女聲:“早飯送來了麼,快點,叫服務生把餐車推進來,周少要喝牛奶呢。”
卻聽一個猥瑣無比的聲音隱隱傳出:“牛奶有什麼好喝地。我看還是喝人奶吧。來來來,讓我看看,你奶水足不足。”
“唔……要死啦,不要捏這裡……”
這一回,楚雄南涵養再好,也當場氣炸了肺,一把推開攔在門口地女人,鐵青着臉大步進內。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幅只有在日本a片中才能看到的場景。
客廳沙發上、椅子上、桌子上、地毯上,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褻衣、胸罩、短褲,還有些說不清是什麼東西的斑痕,就連一些並不常見的**用具也一應俱全,連手銬腳鐐都有,攤得到處都是。同時,屋子裡還充滿着一種夾雜着各種難聞氣息的淫靡味。
再往裡走,就是臥房,周天星正赤膊着上身坐在牀上。嘴裡叼着一根大麻,身周玉體橫陳,或坐或躺。有的在給他捏骨鬆背,有地鑽在他懷裡發癡撒嬌。 ●t t k a n ●℃o
楚雄南進門時,正看到他低着頭,神情專注地在一片白花花的胸脯上細細**着。
“周天星!”
楚雄南的咆哮如同平地一聲炸雷,震得周天星全身打了個哆嗦,連嘴裡含着的大麻也掉到了牀上,幸得只是落在牀單上,沒燙着人。
“你……你……你這個畜牲。昨天你對我說什麼……太不象話了……”
楚雄南氣得渾身發抖,戟指他暴跳如雷,平生第一次髒話連篇:“你他孃的算什麼東西,臭狗屎!流氓!惡棍!垃圾!居然還好意思跟我提那事……”
周天星似乎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如同一隻被火燒了屁股的猴子,一下從牀上蹦了起來,衝到衣櫥前。砰一下打開櫥門。信手一抓,就拎出一大捆鈔票。足有十幾萬的樣子,往牀上一扔,厲聲對那些女人道:“給你們一分鐘時間,給我穿好衣服帶上錢,立刻從我眼前消失,不然一個子兒也別想要。”
果然,一分鐘不到,偌大的套房中就剩下週、楚二人。
楚雄南雖在盛怒之中,不禁也爲周天星的豪氣所懾。十幾萬現鈔在他眼裡並不算什麼,可是周天星地臨場反應,也未免太快了一點,隨手擲出十幾萬現鈔,眼皮都不眨一下,簡直如同丟垃圾一般,尤其是應變之果斷,行事之灑脫,就不是一般的有錢人能學得來了。
不得不說,直接抱着現鈔砸人的樣子,還是蠻酷地。
房間裡靜得出奇,兩個男人默默對立,楚雄南面色冷厲、橫眉怒目,周天星則是低眉順眼,垂首無語。
“周天星,你把昨天當着我面說的那些話,再說一遍。”楚雄南冷峭的聲音終於響起:“你說,象你這種人品……”“楚總,我錯了。”
周天星猛地擡起頭,滿面羞慚地道:“您打我罵我都行,可是我今天只求您一件事,千萬別把這事告訴蓉兒,真的,我求您了,只要您肯替我保密,我什麼都肯做。”
一提到楚蓉,楚雄南又氣往上衝,冷笑道:“你還好意思提蓉兒,連我都替你丟臉,荒唐!無恥!以後再敢在我面前提蓉兒,你信不信我當場就扇你個大嘴巴。”
“我信,我信!”
周天星一個勁賠小心,苦笑道:“楚總,我說過,這件事的錯全在我,要打要罰都由您,我絕不敢說一個不字,可是,我是真心喜歡……嗯,不說了,楚總,我知道,我今天犯的這個錯實在太不可原諒了,我現在不求別的,只求您能消消氣,聽我把話說完。”
楚雄南神色稍緩,卻依然冷哼道:“按理說,你的個人生活,我也無權干涉,可是你……也實在太讓我失望了。廢話少說,我現在只想聽你一句真話,你昨天跟我說地那些話,究竟是出於什麼動機?”
周天星神情更加狼狽,可憐巴巴地望着他,訥訥道:“我要是說,我是真心喜歡上了蓉兒……等一下,您別動怒啊,我的意思是,我這人吧,個人生活上是有點那個,可這也不代表我就沒有感情啊,唉!這話該怎麼說呢,不管怎麼樣,我都敢對天發誓,要是昨天我對您說的那些話有一字虛言。天打雷劈。”
楚雄南繼續冷笑:“天打雷劈?我看你是信口開河吧。沒半句真心話,好了,留着你地這些甜言蜜語去哄那些女人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對了,我三弟脾氣不太好,下回要是他發現你還跟我家蓉兒糾纏不清,我可不敢保證他會做出什麼來。告辭!”
“等等!”
周天星似乎真地急了。一把拽住他衣袖,飛快地央求道:“楚總,您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昨天晚上我已經和陳偉勝通過電話了,這不,我正想去找您商量呢。”
楚雄南眼珠一瞪,沒好氣道:“還有什麼可商量的,說到底,燕航又不是我楚家的產業。多謝你費心了。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
周天星頓足道:“楚總,您就不能平心靜氣聽我說說正事嘛。好好好,蓉兒地事我從今以後再也不提了。就當從來沒發生過這件事,總行了吧。您看,就算是我主動上門給您當個馬前卒,還不行嘛。”
楚雄南斜睨着他,審視良久,終於平了心氣,找了張椅子坐下,點頭道:“陳偉勝是怎麼給你回地話?”
周天星面色略顯尷尬。吞吞吐吐地道:“我昨天打電話的時候,才起了個頭,他就一句話把我堵回來了,說什麼軍人不幹政,您看……”
楚雄南地臉色又沉了下來,冷笑道:“既然是這樣,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周天星深深嘆了口氣。苦笑道:“楚總。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楚雄南曬道:“你我之間。連最不當講地都講透了,還有什麼不當講的。”
“那好。”
周天星上身微微前傾,眨巴着眼睛道:“我就直說吧,楚總,恕我直言,鄭光榮這次進京,用意無非是彰顯權威。當然,也許我用詞不準確,但我認爲,這並不是重點,楚總,在目前的情況下,就算令尊,恐怕也不至於在這件小事上多作計較吧,我現在只想問您一句,是不是除了和川崎家合作,就沒有其他途徑了?”
楚雄南神色逐漸凝重起來,深深望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是不是也可以表個態呢?”
周天星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道:“我的態度還不夠明確嗎?拋開蓉兒的事不談,楚總您對我也是有知遇之恩的,今後還要請您多多提攜我這個後生晚輩呢。實不相瞞,我家也有點海外關係,有需要的時候,勻出一兩百億資金倒也不是難事,關鍵就在……楚總您一念之間了。”楚雄南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的人,可是這一次,他真的被這貌不驚人地青年鎮住了,不由臉色微變,一眨不眨地緊盯着周天星雙瞳,似乎是要看進他骨頭縫裡去。
良久,緩緩吐出一口長氣,用異常嚴肅的口吻道:“這話當真?”
周天星灑然一笑,毫不猶豫地道:“絕無戲言。”
稍後又微微搖頭,現出一絲無奈的苦笑:“楚總,別地姑且不論,就看在蓉兒面子上,今後只要你楚家有事,我周天星是義不容辭的。”
楚雄南會心一笑,緩緩點頭,又問道:“來路可靠嗎?”
周天星聳聳肩,攤開手掌道:“我又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來路可不可靠,我說了不算,相關部門的同志說了纔算,是不是?實話跟您說吧,那是我家的一個世交。”
他的話就此打住,卻從牀頭櫃抽屜裡又摸出一根大麻,旁若無人地點燃了,叼在嘴裡,十分享受地開始吞雲吐霧。
這一回,楚雄南對他當面吸毒的行爲視若不見,沉吟良久,又道:“條件是什麼?”
周天星再次聳聳肩,無所謂地道:“既然是世交,還有什麼條件可談的,一切任憑楚總安排。”
此言一出,楚雄南馬上就覺得腦子不夠用了,在他地朋友***裡,能舉手間調動上百億資金的大人物並不罕見,可是能做到周天星這一步的,相信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家分號了。不禁又生出狐疑。搖頭道:“不可能,天星啊,你不會跟我開玩笑吧?”
周天星伸出一根手指,淡淡道:“如果說一定要有個附加條件您才安心,那我就提一個吧,但求紅顏一笑,不過您也別誤會,其實我也是求個心安。”
又露出一絲愧色。搖頭嘆道:“有句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楚總,我這人天生就是這個毛病,我自己都拿自己沒辦法,本以爲這次見了蓉兒,就可以從此收收心了,可是連我自己都沒想到……唉!不提了,再說您肯定又要生氣了。總之就是一條,只要能讓蓉兒開心。我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不得不說,周天星地確有當神棍地潛質,這番毫無廉恥的話在他口中侃侃道來。語氣卻是義正辭嚴,擲地有聲。
楚雄南神情複雜地凝視他半晌,終於只剩下苦笑,狠狠橫他一眼,沒好氣道:“臭小子,真虧你說得出口,唉!算了,這些事我也懶得跟你再計較了。不過我可得跟你明言在先,除非你把現在吸的這玩意戒了,以後嘛,生活檢點一點,否則,我勸你還是不要再打蓉兒地主意了。”
周天星露出比哭還難看地笑容,語重心長地道:“楚總。你當我一生下來就是這副德行啊。其實我心裡也苦悶啊,真要戒了這玩意、還有那個……生活檢點。說白了,你還不如一槍崩了我算了,可我就是打心眼裡喜歡你家蓉兒,你說怎麼辦?”
楚雄南的面部肌肉開始不受控制地抽筋了,最後跺跺腳,咬牙切齒地道:“抽吧!抽吧!抽死你個小兔崽子。媽地,不過你這個小兄弟,我楚雄南是交定了。”
直到楚雄南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周天星才長出一口大氣。這次和楚雄南徹底攤牌,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事先經過反覆計算、預演過整整五次才獲得地最佳方案。由於擁有了預測自己未來的能力,使得周天星可以精確計算每一步行動所造成的後果,只要有充足功德支持,他甚至可以親手設計出完美的一生。這種情形有點類似於玩電腦單機遊戲,在打boss前預先存盤,然後精心設計進攻策略,然後在推卦中模擬一番,如果能通關,自然再理想不過,一旦失敗,就換一種策略再次推演,直到在卦象中達到最完美的結果,就可以進入操作層面了。只是這個辦法頗費功德,只能在關鍵時刻使用,如果動不動就這麼做,就太浪費了。
楚雄南離開後,周天星迴屋關上房門,一下癱坐到牀上,抱着枕頭無力地呻吟起來:“***,想找個媳婦難吧,沒想到逃婚也這麼難,不過還好,看樣子這回沒露什麼馬腳,總算把這老小子矇混過去了,楚家的王八蛋們,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打老子的主意。可是,爲什麼,我總是覺得有點心痛呢?”
“廢話,能不心痛嘛,簡直就是心碎啊。”
不知何時,心魔不知又從哪裡鑽了出來,極度不滿地抱怨道。
“去死!”
識海中一個震盪,剛冒出頭的心魔又嚎叫着被轟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仗着強大功德欺負了一下心魔,周天星坐在牀上用手機撥通了阮清地電話,接通後,直截了當地道:“資金準備得怎麼樣了?”
“哼!不理你了,老是這樣,一開口就談正事,也不關心一下人家。”阮清柔膩膩的聲音通過越洋線路傳來。
周天星苦笑道:“算我錯了,還不行嘛,我現在真有急事,沒空聊天。”
“知道啦,不就是五個小紅嘛,早就給你準備齊了,不過我們的資金現在大部分都壓在地產上,其中有兩個小紅還是抵押貸款。”
周天星略微沉吟片刻,道:“照現在地情況看,可能不太夠,這樣吧,等下我發個郵件給你,你儘快操作一下。”
周天星口中的“操作”,其實就是去證券市場上圈錢,他上次在法國時,就已經和阮清、胡家姐弟約定了一些密語,需要大量圈錢時就直接發郵件給他們其中之一,用密語告訴他們如何操作期貨、股票之類的金融產品。而所謂的“五個小紅”,其實就是指五億歐元,在密語中,一個小紅代表一憶歐元。
阮清沉默片刻,又問道:“那要幾個纔夠?”
周天星道:“有十個小紅就差不多夠了。”
阮清低應一聲,忽然格地一笑,嬌聲道:“人家想你了,想來看看你,不許皺眉頭,我不帶隊總行了吧,也不參與任何活動,一個人來。”
周天星的頭有點大了,奈何再也找不出推託的藉口,最要命的是,許久不見,還真的有點想這妖精,嘆了口氣,不知怎地就脫口而出:“你想來就來吧。”
把法國那邊的事安排妥當後,周天星又抱出一臺嶄新的手提電腦,這是剛剛配發的國安系統制式裝備,打開電源,上線,進入國安專用網絡。
這項工作是他一直想做、卻一直沒空做的,就是以合法身份,非法侵入國安網,獲取更高權限。
只可惜,這件工作相對於他目前的黑客水平來說,還是有些力不從心。上回之所以能那麼輕鬆搞定軍情網,主要是因爲栽下了天樞的因果樹,所謂地入侵,其實只是依葫蘆畫瓢,這回地概念就完全兩樣了,他只能從頭開始慢慢熟悉參照,最後還不一定能成功。不過他也做好了最壞打算,萬一實在無法獨力完成這項艱鉅的任務,大不了再去找個國安網地高級管理員,種因果樹,如法炮製。
正潛心研究之際,那個陰魂不散的心魔又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傻了吧,沒處抓癢了吧,要不要我給你點提示?”
周天星沉吟良久,終於嘆了口氣,道:“開個價吧,看我能不能接受。”
心魔咭咭怪笑起來:“我的要求也不高,等阮清來了,稍微放縱一下也就行了,不要告訴我,你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哦。”
周天星真的無語了,心中只剩下最後一個念頭,魔鬼的誘惑,實在太強悍了。
雙方達成默契,僅僅半小時後,周天星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終於長出一口氣,全身徹底放鬆了。
同一時刻,楚雄海家的書房裡,兩兄弟正在閉門密談。
“砰!”
聽完楚雄南的描述後,楚雄海憤怒異常,最先遭殃的自然就是他面前的茶盞,和地板來了一次親密接觸。這似乎是楚家兄弟們的習慣,一碰到不順心的事,就拿鍋碗瓢盆出氣。
“王八蛋!什麼東西,算我瞎了眼,居然看上這種人渣,蓉兒的事沒的商量,讓他有多遠滾多遠。”楚雄海厲聲咆哮。
楚雄南卻向他翻個白眼,沒好氣道:“三弟,別忙着光火啊,來,跟你說個事。”接着嘴脣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一番。
屋子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良久,楚雄海輕輕嘆了口氣,苦笑道:“這麼說,這小子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唉!看來我們從前還是低估他了。”
“可不是,你今天是沒看到他當着我面用錢砸人的樣子。倒不是我小家子氣,區區十幾萬我倒還沒放在眼裡,不過捫心自問,你我恐怕都沒有他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豪氣,最難得的就是那股子灑脫勁,你想想,這裡面會有什麼玄機?”
兩兄弟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