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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大恩不言謝,這次你出手救了我這不爭氣的徒弟,老夫銘感五內,日後如有差遣,只要用得上老夫的,儘管開口。”
韓霖端坐在沙發上,向周天星抱拳道,身後兩人則一左一右垂手恭立,眼觀鼻、鼻觀心,連眼皮都不擡。中國傳統武術界是最講規矩的,如果金龍淵單獨來見周天星,以他在洪門中的身份地位,自然可以和周天星平起平坐,但有師長在場的情況下,就沒有他的座位了,而葉佳也是洪門中人,加上她和金龍淵的情侶關係,在韓霖面前就更不敢坐了,只能跟着金龍淵行子侄禮。
周天星則自然是可以坐的,他本就不是洪門或武林中人,又是對方的恩人,所以不必守這種規矩,他輕輕撫摸着小白的頭,笑道:“韓前輩,言重了,對我來說,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再說我也收了慕容小姐的一份重禮,俗話說得人錢財、與人消災,說得難聽點,不過是一場公平交易,何必稱謝。”
這番話前半段應答得還算得體,只是到了後半截,就有點不太入耳了,簡直就是一副赤裸裸的貪官德行,不過韓霖似乎並沒有因此而看輕他,反眯起眼笑了起來,點頭道:“不錯,這的確是一場公平交易,只是周先生,恕我直言,你看上去並不象那種見錢眼開的紈絝子吧?”
其實面對着韓霖這樣厲害的宗師級人物,周天星一點都不敢掉以輕心,之所以表現得比較沒品,主要還是擔心對方看出他修道人的身份。同一類人之間,身上難免都有相似的氣息,在慕容飛和金龍淵面前,他倒是有自信能把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但對上一個至少化神期以上的高手,他心中可就沒底了。
跟江玉郎相處了一段時間,周天星對修道界多少有點了解,知道天機宗是唯一以占卜入道的流派,一般情況下不會被人識**份,但也難保有個萬一,誰知道其他門派有沒有什麼秘法,可以直接揭穿他的身份,或者道行到了一定高度之後,就能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這一切都是未知數,所以他現在是能謹慎就不大意,企圖利用太子黨的形象混淆對方的思路。
韓霖畢竟不是等閒之輩,他從見到周天星的第一眼起,就對這個看似紈絝少爺的小傢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周天星身上的功德氣息實在太濃了,雖然跟他這種階層還不能相比,但對於一個官家出身的年輕人來說,顯然不合常理,但他也看不出周天星身上有任何修道人痕跡,這年輕人功德雖高,但完全是個不懂武功的傢伙(周天星在國術班學的那點功夫可以忽略不計)。儘管他也知道世上有許多修道流派,但只要不是以武入道的人,他從來不關心,就算關心也沒用,真正的修道人在俗世中都隱藏得很深,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顯山露水的。
其實韓霖的真實年齡和江玉郎差不多,也是個有兩百多年道行的修道人了,只是這個世界很公平,以武入道的人武功當然厲害無比,百步之內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但在靈覺方面就不足道了,至少和天機宗的門人比起來,他的靈覺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所以周天星能一眼看穿韓霖的真實身份,而韓霖如果想摸周天星的底,就是千難萬難了。
周天星淡淡一笑,道:“前輩真是好眼力,我這人,平時沒什麼愛好,就是有個好習慣,予人方便,自己方便,象前輩這種高人異士,我是想巴結都來不及呢。”
韓霖哈哈一笑,點頭道:“周先生快人快語,老夫倒是很欣賞你這種性格,既然如此,那我也就開誠佈公了,不瞞你說,我們洪門歷來有個規矩,和官府中人結交是一大忌諱,當然,這也是老黃曆了,現在的洪門也不是死抱着那些老規矩不放的,只是以老夫的身份,還是不便和官家有太多牽連。呵呵!周先生,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周天星灑然一笑,點頭道:“這不是什麼大問題,說不定哪天,我就脫掉這身官袍了,我做這個官,無非是家裡的意思,其實我本人對政治不是太感冒,也沒想過要在官場上怎麼發展,畢竟我又不是長房長孫什麼的,比我強的有的是。話說回來,韓前輩,現在似乎還沒到談這些的時候吧,現在最緊要的,我看還是怎麼平安地把你們幾位送出去,我也了掉一樁心事,收錢也收得安心點,哈!”
葉佳撲哧一笑,嬌嗔道:“你這人,就是油嘴滑舌的,不管怎麼樣,這回我和我家小姐都要多謝你了,你什麼時候去美國啊,到時候我們一定用最隆重的禮節款待你。”
金龍淵在師父面前本不敢多話,但葉佳開了個頭,他也就順勢而行了,向周天星抱拳道:“師父他老人家說得對,大恩不敢言謝,這次能救出我大哥,全靠周兄了,我師父身份貴重,不便和官家太過親近,我可沒那麼顧忌,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倒想高攀一下,和你結個異姓兄弟,不知道肯不肯給我這個面子。”
周天星不由望向韓霖,卻見他微笑不語,似乎全沒聽到金龍淵的話,不禁心中暗罵:“真是個年老成精的老狐狸,嘴上說不便和官府結交,卻私下裡授意徒弟跟我結交,這和你老人家親自和我結交有什麼分別?哼!以後就算招人非議,也不關你的事,而且一旦你徒弟跟我平輩論交,結成異姓兄弟,連我也成了你的子侄輩,怎麼算都不吃虧嘛。”
即便明白韓霖的算計,周天星還是不得不上套,結交洪門本就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跟金龍淵拜把子那是再好不過了,再說,這種個人行爲顯然沒多少約束力,對周天星來說,就算剛和金龍淵結成兄弟,轉眼就一槍崩了他也沒關係。於是長身而起,學着他的樣子抱拳回禮,欣然道:“好,能跟金大哥這樣的真豪傑結拜,我周天星三生有幸,廢話不去說,趁着韓前輩在場給我們見證,我們就在他老人家面前結成兄弟,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生、只求同死。”
於是,在雙方心照不宣的默契下,兩人便當着韓霖和葉佳的面,約爲兄弟,只等以後方便的時候,再依古法正式擺上香案,歃血爲盟。由此,周天星和北美洪門的關係也前進了一大步。
話說回來,周天星此舉雖然有點假情假義,但他對金龍淵這條血性漢子還是相當欣賞的,武夫一怒,血濺五步,管他是帝王將相,還是王候公卿,要不是韓霖出面壓着,劉寒鬆早就是個死人了。而且他直覺意識到,不管韓霖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金龍淵的結拜之意顯然是出自至誠的,是真心想和他做兄弟,只是周天星畢竟和他相處時間不長,對他沒多少真正的情誼。
重新坐定後,兩人就以兄弟相稱了,周天星笑呵呵地對韓霖道:“前輩,要不我就站着,要不金大哥就坐下,您看呢?”
韓霖哈哈一笑,道:“淵兒,佳兒,你們倆也坐吧,不然人家周先生面子上不好看。”這兩人這才依言坐了,只是金龍淵還是向師父告了個罪,只坐了半個屁股,恭敬得如同清宮戲裡的奴才見了主子。
見此情景,周天星不禁心生感觸,想起自己和江玉郎相處時,雙方名爲師徒,其實親密無間,玩笑不禁,再看面前這對師徒,冷峻森嚴,行止坐臥都要講規矩,半點都不能含糊,他也不知這是個人性格的關係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總覺得這種師徒關係讓他很是不爽,心想要是江玉郎當初也這麼給他立規矩,他寧可不修道,也不受這份活罪,平白無故給自己添一個比老子還嚴厲的家長,活得再長又有什麼趣味。
周天星拾起舊話題,正容道:“前輩,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把你們送出去,不過據我所知,現在東海是滿城風雨,公安和國安都在抓你們,我這個地方雖然安全,但住久了也容易出麻煩,不是長久之計,不知道前輩有什麼打算?”
韓霖沉吟片刻,望向一邊沉睡不醒的金龍濤,嘆了口氣,道:“本來多等幾天,等風聲過了我們再走也不遲,只是我剛纔給龍濤搭了一下脈,這才發現他肝腎兩虛,體虛氣弱,而且心脈似乎也嚴重受損,的確生了重病,要是不及早帶回美國治療,只怕撐不了多長時間的。”
金龍淵關心則亂,一聽這話馬上就急了,跳起來嚷道:“師父,您老人家得想想辦法,救救我大哥啊,我大哥從小和我相依爲命,要是真有個好歹,我……我以後怎麼辦?”
韓霖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師父又不是神仙,雖然粗通醫術,但怎麼可以和天鬥?你大哥平時就不修功德,多行不義,這纔有今天的劫難,要不是看在你和飛兒的面子上,我纔不會管這種事,你還要怎的?”
這番話聽在外人耳中,也許只會當作韓霖在借題發作,老人家脾氣古怪。但聽在周天星耳裡就是另一番境界了,他直斥金龍濤不修功德、多行不義,實際上是暗指他是個負功德的傢伙,救他等於自損功德。同時周天星也隱約理解了這件事的原委,韓霖之所以一開始沒出現,想必是因爲他早就知道金龍濤是個負功德的傢伙,不肯浪費功德去救這種人,但金龍淵畢竟是他兄弟,血濃於水,他也不便阻止徒弟,於是就索性不聞不問了,直到金龍淵在國內把事情辦砸了,走投無路之下,才又尋上這個大靠山相助,或許慕容飛也出面求了情,韓霖這才勉強同意親自出手的。
周天星心念電閃,飛快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盤,說實話,金龍濤本就是他必殺之人,之所以救他,不過是從大局着眼,暫時犧牲局部而已,但這時他更深入地瞭解到內幕後,心思不禁又活了起來。再說,要是真的把金龍濤救出去,對自己的功德也是有損無益。
思忖片刻後,忽然展顏笑道:“前輩,金大哥,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