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菱也說:“是要小心謹慎爲好。譚家大房說不定已經知道了,母親回到縣城的消息呢”
李美雲擱在膝上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她定定地看着秀菱:“會嗎?沈妙琪怎麼會曉得的呢?我甚少拋頭露面。”
秀菱便對顧守仁道:“爹,你來告訴她。”
顧守仁吸了一口旱菸,這才說:“我在城郊看中了一塊田產,很想把它買下來。本來價錢都議定了,可是賣主知道我的名姓之後,便堅決不肯出售。從牙人那裡才得知,買主即是譚家遺孀。”
林生點點頭,對李美雲道:“我聽明白了。譚家大房本來打算把這塊田產賣掉,可是聽說是大哥要買,她就不肯賣了。原因無外乎,她知道顧家和你的親戚關係,說不定秀菱的來歷,她也打聽得一清二楚了”
李美雲掩住了胸口,面上露出一絲驚惶:“她知道我去了楊柳洲,也知道我和顧家人在一處,所以此刻我回到縣城,她由姐夫這裡,也猜到了我的行蹤。”
顧守仁和李氏,還有秀菱齊齊點頭,這是很容易推斷出來的。
“那麼,那麼,我們該怎麼辦?”李美雲心神不安地問大家,她的眼睛,象受驚的小鹿一般,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她。
李氏搭着她的肩安慰道:“我估摸着,她此刻肯定還不曉得咱們的打算,因爲和丁媽搭上線,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她又沒有千里眼、順風耳,哪能這麼快就發現了呀?不過啊,咱們日後行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省得被那譚家大房佔了先機。
這番話讓李美雲放下了懸着的心,但她還是擔心地問:“姐,咱們是不是換個住的地方?”
李氏便拿眼睛看着顧守仁:“孩子他爹,你說呢?”
顧守仁想了想:“也有道理。咱們既然準備着手對付譚家大房的事情,自然是住得越隱秘越好。這樣吧,我明兒讓守義重新去尋住處。”
李氏雖然有些心疼剛付了三個月的賃金,爲了安全着想,也就沒有說什麼。
秀菱想:這纔剛搬的家,又得搬家?算了,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哪裡都可以是家林生和李美雲在顧家呆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了纔回去。
李氏對顧守仁說:“楊老闆那邊,你什麼時候跟他說說我妹子這事兒?”
顧守仁嗯了一聲:“肯定得找時間和他詳談,沒有他在裡頭幫襯,咱們和縣太爺哪搭得上邊呀?不過你放心,我覺得楊老闆這人吧,還算仗義。再說了,李美雲是你堂妹,總算也和他沾點親帶點故的,受了這麼多委屈,他忍心一點兒也不幫嗎?咱又不是讓他做壞事,這可是伸張正義啊”
聽得李氏瞟了他一眼:“那你就抓緊時間去辦吧我這個妹子,吃得苦算是不少啦看她被別人這樣欺負,我心裡其實也是不好受。如果有機會幫她扳回一局,怎麼可以籠着手在邊上看着呢?”
兩人又說了幾句,這才住了口歇息。明日還有重要的事情等着辦呢顧守仁按着地址找到靈泉鎮上的涼粉鋪,果然見到了寡婦田小芳。她是個年約二十八九的豐滿**,很有幾分風韻。
顧守仁先是問詢了一下生意方面的事情:“近來生意可好?存貨還有多少?怕是這段時間,涼粉都沒法子供應了。”
田小芳自然把自家的苦衷說了一遍:“現在的人連飯都快要吃不飽了,哪有閒錢吃涼粉啊?家裡存貨倒是有一些,怕是也支撐不了多少時候哩到時候顧老闆那邊供應不上,這生意可怎麼做呀?”
顧守仁想了想:“田掌櫃的不妨把眼光放得長遠些,等熬過這段日子,涼粉生意還是大有可爲的。我今兒來,有一件事情求田掌櫃的幫忙。”
田小芳詫異地看着顧守仁說:“這我倒不明白啦,我有啥事兒能幫上顧老闆的呀?”
顧守仁不緊不慢地道:“靈泉鎮似乎還沒有人賣我家的綠豆麪吧?這也是一門不錯的生意啊如果田掌櫃的肯出手相幫,那麼等顧家恢復生產綠豆麪之後,便可以允許田掌櫃的享有在靈泉鎮的獨家經營權。”
田小芳略略聽說過顧家綠豆麪,本來也有加入銷售的打算,這會子聽見顧守仁主動提起這件事情,好比是瞌睡碰到了枕頭,哪有不高興的道理?於是連連追問道:“顧老闆說來聽聽,需要我幫啥忙的?只要我幫得上,肯定不能推辭”
顧守仁盯着田小芳的眼睛輕輕道:“我想找個人,他的名字叫柳一輝,人都叫他小柳兒。”
田小芳皮笑肉不笑地說:“顧老闆真會說笑話,我和這柳一輝既不沾親,又不帶故,您找人怎麼找到我這兒來了呢?”
顧守仁也不看田小芳,用手指的的的地叩着桌面,慢慢說道:“我可是明人面前不說暗話。”
田小芳臉上的肌肉令人不易察覺地跳動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問:“可是這人得罪了顧老闆,你要找他的麻煩?”她自然曉得這柳一輝不是什麼好鳥。
“不是不是,他並沒有得罪我。”顧守仁搖了搖頭:“其實呢,是需要他幫着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後,好處也少不了他的份。”
田小芳揚起修得細細的眉毛,認真地說:“我要知道到底是什麼事”
顧守仁盯着田小芳的臉看了半晌,這纔開口說:“那田掌櫃的發個誓,除了同小柳兒說起,絕不把這事告訴第二個人”
田小芳想了想,果真發了個毒誓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田小芳若答應顧老闆的話做不到,管教我不得好死,死了之後還下拔舌地獄。”
顧守仁這才把小柳兒和李美雲那一節悉數告訴她。
只見田小芳聽着聽着,臉色由白變紅,漸漸蒙了一層紫色,嘴裡恨恨地道:“這殺千刀的賊人,連這樣齷齪的事情也做得出來。”聽到後面又道:“照這樣說來,這李美雲其實並沒有被他沾身?”
顧守仁點點頭:“確實是這樣,有守在門外偷聽的僕婦可以做證,她只爲一閃念,想幫李美雲一把,所以在緊要關頭衝了進去。”
“那麼顧老闆想要他做什麼呢?”
“我們要他站出來做證人,讓那譚家大房的陰謀公之於衆,還李美雲一個清白。”
“不止如此吧?如果真能成功,李美雲肯定能拿回屬於她的資財。而譚家大房會獲罪。”
“應該是這樣。”
“那麼,小柳兒難道沒有風險?譚家大房會束手就擒嗎?據說她有財有勢,絕不是那樣好對付的”
“小柳兒只要願意做出呈堂證供,我們會想辦法保全他,而且會給他一筆酬謝。如果他堅持不願站在我們這邊,那麼你也知道,事發之後,他會有牢獄之災。”
田小芳用一隻手扶着額頭:“何以見得你們一定能鬥得過譚家大房?”
顧守仁很堅定地告訴她:“我們掌握了不少證據。還有一個就是,官府有我們的人。”
田小芳說:“如果我說動了小柳兒,你必須答應我,涼粉也好,綠豆麪也好,我要三個鎮子的專賣權。”
顧守仁爽快地答道:“沒問題,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哪怕簽訂契約也沒關係。”
田小芳立起身一拍桌子道:“成交”
顧守仁也立起身道:“我明日來聽回信。”
~~~~~~~~~~~~~~~~~~~~~~~~~~~~~~~~~~~~~~~~~~~~~~~~~~~~~~~~~~~~林生依照事先的計劃,一早便來到了青石板街,找到那家福貴饅頭鋪。見是一個不大的鋪面,裡頭擺了兩三張桌子,不但有饅頭,也賣包子和粥、小菜等。
有不少人坐在門前的小木凳上,一手抓饅頭,一手端粥碗,咬一口饅頭,喝一口稀粥。
饅頭鋪並沒有小二,只有店主兩夫妻打理。那個女的,想必就是琴兒無疑了。
林生眼見得有張桌子空了出來,連忙佔坐了。要了幾個饅頭和一碗白粥,一碟鹹菜,慢條斯理地吃喝起來,一邊吃喝,一邊打量着那個琴兒。
見她一張大餅臉,兩隻眼睛雖然烏黑有神,可惜兩眼間的距離分得開了些,越發顯得那張臉扁而且平。
她見林生衣着整齊,不停地打量自己,還道是林生看上了她,不由得飛了個眼風,露出一點媚態。搞得林生頓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吃早點的人陸續不斷,福貴和琴兒自然是手腳不停,林生也曉得,自己要和他們談的事情,是不適合此時此地說的。
福貴有可能並不知情,那麼不必讓他摻合,只要擺平琴兒就好了。想到這裡,林生喚琴兒結帳,瞅準機會對她道:“我在前面茶坊等你,有要緊事。”
琴兒心中一喜,以爲林生真是對自己有了意,要勾搭她哩眼睛滴溜溜一轉,臉上卻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