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入夜之後,整個世界都陷入安靜,一些平時不被留意的聲音,也都可以聽得到。

張寧側臥而眠,身子蜷縮着埋在被子裡,雙手因爲不安而貼在胸口,冷汗沁溼了額頭上的髮絲,眉頭緊皺着,好像做了一場噩夢。

唐宋坐在一邊看着她,面露擔憂。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唐宋回過身,是安雅,發現她換了一套衣服。

安雅看見那些吃的,有被人用過,輕聲問:“她醒了?”

“她剛剛醒了一下,覺得好累又睡了,東西基本沒動。”唐宋擔心的看着張寧,“我本想陪她多呆一會兒,她好像一直在做噩夢……”

未等安雅迴應,房門又被人推開,是桑邪。

“文瑤睡了?”唐宋見桑邪也換好了衣服,問。

桑邪頭輕點,盯着張寧,淡道:“她的問題,雅之前與我說過。屍氣源自於烏鴉,確切的說,問題出在烏鴉那兒。”

這話,唐宋只聽懂了一半。

安雅:“爲何會如此?”

“我昨夜去找烏鴉時,發現他的身體大不如前,可論體質……應比你這一向食素的人要好,不是嗎?”桑邪掃了一眼唐宋,看向安雅繼續道:“後來,他被公主帶走,我嚐了烏鴉的血,我讀不到他的記憶,就跟當時我吸了楓翎的血一樣,無記憶的血。”

“那張寧會不會有事?”

唐宋雖然不知道桑邪口中的楓翎,公主是誰,卻從語氣中聽到一絲不安。

“不會。”安雅接話道:“屍氣對張寧的身體多少會有些影響,在一兩年內身體都會欠佳,要多曬太陽,補充陽氣。稍後桑邪會洗掉她與烏鴉的記憶,不過……既然那人已經盯上了你,我想她還是暫時離開這裡的好。”

唐宋知道安雅的意思,看向張寧的她眉心微蹙。唐清剛走,沒想到張寧也要離開了……

想着想着,唐宋又覺得可笑,幸好她的朋友不多。

“這件事,就交給我和雅,時辰不早了,你與文瑤都需要好好休息。”

唐宋知道桑邪的言外之意,她們都換好了衣服,肯定還有很多事要做,直起身目光掃過安雅,看向桑邪,輕聲道:“辛苦了。”

安雅見門被唐宋帶上,看向桑邪問:“你有什麼安排?”

“先將她對於烏鴉的記憶抹掉……”桑邪來到牀邊,將張寧的手腕劃開,抵在脣邊深吸了一口之後,接過安雅遞過來的繃帶,將手腕的傷口包紮好,又將嘴角上的嫣紅,用指尖擦拭後抹過張寧的額頭。

那抹嫣紅,逐漸一點一點的消失,等全部消失後,桑邪才道:“每次根除一個人的記憶,我都要在腦海裡過渡一遍,當真是辛苦,明日她醒來之後,就跟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了。”

安雅只笑不語。

“日出前,你是不是還要去看一下那些孩子,下一道解封的時間快到了。”桑邪擡眉問。

“打算一會兒就走,你呢?”

“他們對唐宋身邊的人下手,無非是想拖住你解封,藉此找到那些孩子。”桑邪眸光滲着寒意,“我呢……自古兵不厭詐,我可是聞到了,那個女人身上有公主的氣味,而她又是唐宋的同事,既然你不肯出賣色相去拉攏公主,那我只有……”

安雅擡手,打斷桑邪的話,“不可!”

桑邪斂着眉:“雅……你也知道了?”

“我嗅覺聽力,都不及你敏銳,也是剛知道,但你聽我把話說完……”安雅拿出白玉葫蘆握在手中,沉思幾秒,才道:“我曾幫公主算過她的姻緣,而這件事只有我一人知曉。在當時,因爲連年戰亂,恐怕屬於公主的唯一姻緣,就此失之交臂……”

桑邪有些聽不懂,“唯一姻緣?”

安雅點頭:“公主說你我與宿主的相遇或許是變數,在丞相的計劃之外。而……公主的宿主在丞相計劃內,能力都與你我不相上下,若當初那紅線未斷,想必今日,讓丞相等頭疼的人並非是你我,而是公主。”

桑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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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天亦有情,天亦老。公主主命爲天,屬天子命,可享一生繁華,卻註定孤身。”說到這裡,安雅將白玉葫蘆收起來,“爲了補救,我贈她紅線幫她結緣,可命數改變並非一朝一夕。方纔,我在方敏身上看到了屬於公主的三分緣……”

桑邪挑眉:“三分?”

“有三分已屬不易,至於以後,就要看她們二人的造化了。不過……”安雅頓了頓,道:“凡是天命之人,若輕易動情,不是更改江山,就是對自身或對方有損害,我不忍如此……”

桑邪對此到不以爲然,直言道:“自古君王都乃天命,我並不覺得有何不妥,孤獨不過是權力的代價罷了。而公主之命就算是天命,也未必是那女人,萬一是男人呢?”

桑邪不是不信安雅的推算,而是她不願見安雅太過心軟。

安雅明白桑邪的言外之意,但如果爲了保護自己的感情,而毀掉對方的感情,她實在不忍。

順着桑邪的話,安雅應道:“自古君王選妃,不僅看其家室,更看重其生辰八字,衆多妃子多半紅顏薄命,當真是因後宮爭寵嗎?她們的存在,不僅爲了傳宗接代,最重要的是幫帝王補命。”

“公主天命主爲陽。而五行又以陰陽爲主,她只能承主陰之人,而方敏八字爲全陰,若非她是警察,有罡氣,早就被鬼魅糾纏不清了。”

一番說辭之後,安雅見桑邪端坐在牀沿,沉着眉目沒有迴應。她知道桑邪生氣了,不僅氣她向着公主,還跟她強調這些,她早已知道的五行跟命理。

安雅走過去,俯身與桑邪對視,道:“我們承受這麼多,解決這些事,無非是保護你我心愛之人。而公主好不容易,有了一段姻緣我不忍就此犧牲。”

她見桑邪依舊無動於衷,表情淡漠,輕嘆一聲,將唐宋中葬情蠱之事告訴了桑邪。

聽聞此事的桑邪皺眉,看向安雅。

“唐宋血滴在我臉上時,我真的差一點,控制不住就毀了她……”安雅盯着自己的手掌,心有不甘的緊緊的握住,她每每想起這件事,都後怕的不行。

“就在我無措時,耳邊出現了一個聲音,只有兩個字,是離開。而那個聲音我可以肯定,是公主。她救了我與唐宋一命,所以……”

未等安雅說完,桑邪點點頭:“我曉得了,不傷她就是。”

安雅見桑邪難得妥協,糾結的眉眼淡開來,“何況我覺得方敏,或許是玄洛的一個變數。”

桑邪不禁冷笑:“變數固然是好,若是劫數,到時別怪我今天沒提醒你。”

“知道了,表姐。”安雅抿脣,應道。

“你叫我什麼……”

只見安雅已經起身,朝着門口走去,“我去看一眼唐宋,就去看那些孩子,你也有很多事要處理,莫耽擱了。”

桑邪還沉浸在那句“表姐”的喜悅裡,摸着下巴似笑非笑道:“如果唐宋知道,你爲了公主認我這個表姐,會怎麼樣?”

話音剛落,只聽“砰”地一聲,房門已經被安雅關上了。

盯着這扇門,桑邪忽的笑了,隨後輕嘆一聲。

她到底曉不曉得,她們面對的是何人呢?如果那人真是幽冥的話,桑邪心裡已經少了幾分把握。

當年遭其暗算的事,還歷歷在目。

如今放棄一個希望,哪怕很小,就等同延長了奔跑的路線。

時間越久,對於唐宋和樂文瑤,就越不利。

既然應了安雅不會對方敏如何,她自然會遵守承諾,不過面對那些未知的人和事……

桑邪沉下心思,不管怎麼樣,她都要保持冷靜。

…………

不管外面是飄着雪,還是吹着刺骨的冷風,房間裡都十分溫暖。唐宋洗完澡並沒穿浴袍,只套了一件寬鬆加大的格子棉布襯衫,赤着腳從浴室裡走出來,她頭髮如海藻一般披散着,歪着頭用毛巾擦拭着的手隨即停下。

“你……”

她盯着房間裡的身影,她以爲安雅已經離開雅苑了,垂眉看着自己此時的模樣,抿了抿脣,剛要轉身跑回浴室,卻被安雅一把拉到懷裡。

一股沐浴後的清香撲鼻,安雅嗅着女子散發的芬芳,笑道:“你要去哪裡?”

唐宋臉頰發燙的看着這個女人,皺了下眉,反問道:“你不是……去忙了嗎?”

“是要去忙,不過想和你說一聲再走。”安雅脣角勾着笑意:“還好沒走,不然這麼好看的一幕,你打算何時給我看?”

“什麼……”唐宋眨了眨眼睛,一臉聽不懂的應着,“什麼……什麼給你看?”

安雅的目光,狀似無意的掃過唐宋襯衫下,那雙白潔的大長腿,一路往上,襯衫的鈕釦還解開了三個,露出精緻的鎖骨,特別是剛從浴室裡走出的那一瞬,帶着幾分沐浴後的慵懶之意。

如果不是有事要做,安雅真的不想走了。

對於唐宋含糊的回答,安雅直接選擇跳過,嘴脣貼過去,將唐宋那片柔軟溫熱的脣輕輕的的含住,冷熱交替,可以感覺懷裡女子輕微的顫抖,毛巾隨之掉在地上。

“今晚,明晚,要有兩個晚上……”安雅低語着,貼着唐宋臉頰側移,吻劃過溼潤馨香的烏髮,抵在耳邊,“我都不能陪你,後天……”

唐宋下巴微揚,斂着呼吸和繃着情緒想聽安雅後面的話,可是等了好久,女子只是一直流連在她脖頸下,細細的吻着……

終於忍不住的唐宋,輕啓薄脣,“後天什麼?”可發出的聲音,乾澀的讓她趕緊抿上了脣。

安雅的脣又落在唐宋脣上,輕輕吻了一下,溫柔的將她抱在懷裡,輕聲道:“等這次解封完,要再等四十九天。這個時間,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裡?”

安雅見她神色期待的模樣,微笑:“一個滿是海棠花的世外桃源,我想帶你去那裡泡溫泉。”

海棠花……

溫泉!?

順着安雅的話,唐宋腦海裡浮現出了那個讓她難爲情的夢,臉頰不受控制的發燙起來。

安雅見唐宋有些出神,又害羞,輕聲問道:“怎麼了,你不喜歡嗎?”

唐宋緩過神,眉眼彎了彎,“你安排的我自然都喜歡,只是今年我拿了太多假期,如今年底可能不太好請假,我明天要先跟領導請示一下。”

“嗯。”安雅擡眼看了下時間,道:“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

聽見安雅要走,唐宋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迴應。

剛纔安雅的吻,對於唐宋就好像一股火,在她體內的血管中肆意亂串。那顆不知何時埋下的*之種,在她的撩撥下發了芽。

所幸,唐宋的性格一向內斂,擡起眉傾身,在安雅冰涼的脣上,輕輕吻了一下,又很快退開:“晚安,路上小心。”

安雅輕笑:“晚安。”

……

唐宋站在窗邊將窗簾拉開,看着外面的白色世界,黑色天空下的點點星光,抿起了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