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走過去,看的出唐宋認識他,安撫道:“剛看見的時候已經死了,抱歉。”
“這不是你的錯。”
唐宋的聲音變的清冷,雙手緊握,用力控制情緒。
安雅看着這兩具屍體,斂眉目光聚集在穆筱澤身上,俯身雙指對着穆筱澤的眉心,一點,擡手一抓,另一隻手拿出符紙,折了幾下便成了一張紙鶴。
唐宋僵直的站在原地,抿着脣,腦子裡盡是兒時的回憶。眼前這個陽光的大男孩,曾經就站在陽光下,手臂夾着籃球,朝着她揮手微笑,那個身影好似變的越來越模糊不清。
——唐姐姐,今天我們捉迷藏,你藏我來找你,好不好?
——唐姐姐,我要去當警察,不過我媽不讓怕我受傷,我和她說,有唐姐姐在,受傷我也肯定會安然無恙。
安—然—無—恙!?
這種嘲諷的感覺幾乎將唐宋崩潰。
看着安雅手裡的紙鶴,唐宋有些不解,聲音有些梗咽:“你……在做什麼?”
“我會幫他們超度,來世不會太痛苦。”將瓶子打開,把紙鶴放了進去,轉頭看見唐宋的臉色不佳,又道:“你無需自責,生死不過是輪迴罷了,這與你無關。”
怎麼會不自責?如果她聽了安雅的話,拿了她的名片,或許這一切都不一樣。
可是一想到這些種種,唐宋又不知道如何表達內心矛盾的情緒。
真的是命嗎?
命!
內心不禁冷笑。
雖然看不透唐宋,但是也知道眼前的女人因爲什麼糾結。本就不信鬼神的她,卻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這樣的環境,對於那些根深蒂固的認知有了很大的轉變,這反差,但凡稍稍不善變的人,都會無法承受。
何況是她這般執着又固執的人呢?
而眼前她的朋友,就是死於這些她不信的事件當中。就算再堅持,堅強的人,哪怕是看慣死亡的法醫,也不能承受。
很想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
只是剛想起身,安雅目光怔住,剛纔沒留意,在穆筱澤的頸部有個血洞……
不知怎麼,只是看着這個血洞,安雅的腦子裡便嗡嗡作響。
甚至那些質疑點,讓安雅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埋藏在隧道中的目光是誰?
是斬斷女屍手臂的人嗎?
目的是爲了救唐宋?
安雅調整呼吸平穩思緒,去解開穆筱澤的衣服,看着那勃頸處的兩個血洞,整個人都僵硬了。
被安雅突如其來的動作,也引來了唐宋的目光,很顯然這兩個血洞,她也看見了。
不知怎麼,只是看見這個傷口,唐宋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這感覺是由心裡萌發,讓她整個人打了個顫。
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此時安雅的呼吸開始有些不暢,冷冷的目光瞥向小郭的屍體,也解開了他的衣領。
果然!
勃頸處也有着同樣的血洞,安雅的眉心皺的更深,雙眸浮現一種複雜的情緒,身體連續後退了好幾步。
眼看安雅就要摔倒唐宋上前扶住,她不知道安雅到底怎麼了,爲什麼一向自若的女人,會對這血洞忽然這麼惶恐!?
“不可能!不可能還會有……我已經將他們全部殺了……不可能還會有。”安雅一臉失神,嘴裡不停的唸叨着。只是後面的話有些不清晰,唐宋並沒聽懂。
“安雅?怎麼了?不可能還會有什麼?全部什麼?”唐宋可以感覺懷裡身體在微微顫抖,見她雙脣泛白,整個肌膚都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透明感,而左眼慢慢浮現的紫色痕跡,讓唐宋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從開始看見安雅就覺得她的氣色不佳,只是她皮膚一真很白,加上這裡燈光昏暗也就沒確認。如今看來,再想起安雅所說的臨時有事……
直覺告訴她,安雅又病發了。
生着病還特地趕過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是爲了她嗎?
唐宋不敢多想,只是安雅身上寒氣漸漸加重,喘氣也粗重了許多……將一切看在眼裡,伸了手攬住了她的腰,緊緊的扣在懷裡,只是那寒意……激得唐宋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嘴裡一直不停的唸叨着,唐宋看在眼裡,眉心斂起。
此時她真的很心疼懷裡的女人。
她到底有什麼秘密,又揹負着什麼?
轉頭看了看穆筱澤和小郭的屍體,又不解的看向安雅。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害怕什麼?
這樣的突發狀況讓唐宋暫時沒有心思考慮太多,只知再耽誤下去安雅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擡頭看着四周,讓唐宋有一種無力感。這是哪裡?外面又存在什麼危險……她全然不知。
低頭看着懷裡女人,除了緊緊的抱着她,將自己的溫度全部給她之外,她能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
感覺懷裡的女人,開始變的安靜。
“安雅……你別睡……安雅……你應我一聲。”唐宋擔心安雅,大聲喚着她。
只是腰背幾乎都要被安雅雙臂的力量折斷,呼吸開始不暢。
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頰,焦急的喚着。
“安雅,你醒醒!你醒醒!”
忽然雙臂鬆了力氣,安雅張了張早已沒有血色的脣,額前已經滲出一層薄汗。
“別管我,你快走……這裡……危險!”說了之後,安雅徹底沒了知覺。
這是什麼意思?
讓她一個人走?
唐宋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安雅是爲了救她纔來到這裡!
“我怎麼能不管你!你堅持住,我揹你出去……”已經顧不得外面有什麼危險,哪怕再遇見她所說的毛屍或者魃鬼,唐宋也不怕。
大不了,一起死!
嘶——嘶——
就在這心急火燎的時候,唐宋察覺遠處躺在穆筱澤旁邊的小郭站了起來。
這張臉已經變成了詭異的青紫色,唐宋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只是看着全身的汗毛便豎起,心跳顫了下,便像是永遠停頓的一個瞬間,全身的血液,從頭到腳,全都凝結了。緊接着是所有的血液快速回縮到心臟裡躲藏,四肢變的冰冷。
那一刻,唐宋承認她很害怕,害怕到不行。可是相比害怕她更無法承受,有人再從她的世界裡離開。
特別是安雅,她不能有事,更不能拉着她……一起死。
已經做了決定的唐宋,目光變的淡然。只是眼底帶着些許漣漪,如果眼前的一切是她人生看見的最後風景……
唐宋垂眉將目光鎖定了安雅的臉上。
嘴角抿起,想來這樣也不錯。
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將昏迷的安雅直接攬在身後,腦子裡竟浮現了一個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方式。擡手解開左手的繃帶,那裡的傷口還未癒合,只見剛剛目光還在安雅身上的小郭,看向了她。
她在賭!
賭自己成爲誘餌,將眼前面目逐漸猙獰的小郭引開。
只有這樣安雅纔可能活下去。
一切幾乎是按照唐宋的想法進行着,小郭的身體果然隨着她慢慢改變方向,一步一步朝着唐宋走去。
但是每多走一步,速度都好像快了一分,唐宋擡眉看着遠處的那扇石門。
還差一點……
想着同時腳下撞上了石椅,只是稍微的停留,小郭便近了幾分。
而那變成黝黑的指甲,讓唐宋想起了坑洞裡的那些屍體。
目光掃過安雅,斂着眉,沉住氣,加快了兩步挪動。她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一定要讓安雅活下來,這是唐宋唯一的奢求。
恍惚間,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的小郭身後。下一刻,小郭的身軀被身後抓過來的一隻手穿透,手裡正握着他的心臟。小郭嘴角咧開,兩隻眼睛陰陰冷冷,空洞得令人毛骨悚然,緩緩的低頭看着已經沒有跳動的心臟,卻絲毫也感覺不到痛,哼都沒哼一聲。
這一幕幾乎讓唐宋精神崩潰到無法動彈,她只顧着小郭竟忽略了……穆筱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