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沉聲笑着,音色聽不出是男是女。
另一隻手揣進了懷中,不緊不慢掏出一個龜裂的龜殼,在神樂眼下搖了搖,發出厚重的碰撞聲。
“來吧!卜一卦!”
“我現在不想卜卦,你少裝神弄鬼。”
雖然嘴上那麼說,但是,神樂多了個心眼。着黑袍人懸乎的很,他似乎沒有聽到拒絕似得,將枯槁的手伸到了神樂眼前。
放在近處瞧,這雙手更覺得觸目驚心。肉已經成爲了黑紫色,還有大片大片的黃斑,那……分明就是死人手上纔會出現的屍斑,並且細心聽聞,只有聲音而已,根本沒有呼吸的。
“你是人是鬼!”神樂沉聲低吼。
“我等你好久了,卜一卦!
“等我?你一早便知道我要來?”
“我算得到。”
心口就像被洶涌的暗潮圍困住,根本沒有退路。死活逃不過,倒要看看他是黑是白,是人是鬼。
定了心意,神樂毫不猶豫將龜殼子接過來。
龜殼是他貼身藏放的,但是,卻無比的冰涼,更加篤定方纔的猜測。用力搖了搖,一把拋在空中然後落在地上,龜殼中銅幣撒了一地。
“我要卜事業以及家人……”
“我只卜姻緣!”
“呵!姻緣就姻緣!我看你能說出什麼青紅皁白來!
黑衣人不語,擡起了手臂。死寂不動的龜殼和銅幣似乎像有了生命,懸浮起來,保持着不變的方向和位置。就像一局棋盤,一板一眼,一目瞭然。
手指點在同伴上,指尖射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很疾!銅幣在指腹之下飛快的移動,排成一排。
“我的姻緣,如何?”
“嗯……”
他搖搖頭,似乎想沉默,亦似乎在冥思。
“快說!”
“你是好強鬥強之人,成闖出一番天地。但是,自古紅顏命薄,幾經多舛,命中之人的定數……”
“定數怎樣?”
“今生今世,是不會有結果的。紅塵黃泉,各自爲伴,陰陽相隔!”
“就算你說的對!我和他陰陽相隔,我也是無怨無悔的。”
“嗯,非矣非矣……你命中之人,並非是他。”
難道,他知曉自己在想澈,獨一無二的澈?神樂心中一動,莫然覺得壓抑。
“人活一世,只能一世。既然已跳出上一世,也就和上一世徹底斷了!所以,了斷了上一世,才能迎來今世。二世是永遠不能共融的,否則要遭天譴!”
“你不必嚇我。我要知道,我的姻緣是誰!”
“鳳凰涅槃,尚能重生。龍潛水底,金鱗化龍。亂世風雲,龍和鳳豈能獨舞?你既然和他已經見過面了,就不必多此一問了!”
雲裡霧裡的一段話,但是,但是,都對着自己的命數。神樂聽出了些許端倪,喝道。
“你說,到底是誰?”
“呵呵,其實,你可以把目光放!”
“啪!”一道鋒芒,數十道的冰刃擎天落下,貫穿了黑袍人的身體,戳了一個巨大的窟窿。是冰之鬥氣的一項絕技“冰之罡耀”。飛出的黑血濺在臉蛋上,雙眸愕然,一陣青一陣白。
“雲絡姑娘,休聽這老道妖言!”
火流雲收回了紙扇,談笑
間殺了一人表情尚未有變。
沉默了良久,才道。
“你殺了他……”
火流雲一窒,擦去她臉上的幾滴血,輕聲道。
“呵呵,難不成你沒發覺他是個死人!也不想想,貿然出現在這裡,偏偏擋住了你的去路,難道是巧合?”
“你是怕他告訴我太多的東西吧!”
垂下的手臂並沒有急着離開神樂的身體,搭在肩上,手指一點一點的,詭秘一笑。
“亦然,非然……”
什麼意思!亦然指的是什麼?非然又指的什麼?
神樂遊神之際,陌雲桑走來,確定了神樂沒事,才朝黑袍人走去。
一把掀開黑衣人的袍子,頓時,周遭女子驚呼一聲驚呼拔足遁去。
黑袍人的左半邊臉是枯槁的老婆子的,而右半邊臉是黃瘦的老頭子的,皮包骨頭。而頭顱正當間,凌厲一道疤痕,從頭頂一直到下頜,好像被一記凌厲的斧子劈成了兩半,生生拼湊成一張怪異詭秘的臉。
聞腥飛來的蒼蠅落得慢慢一層,從口中鼻中飛進飛出。
縱然是看慣了人的生死,見了此景,慕容神樂依舊覺得震撼和驚心。
“原來,他在這!”
“你認識?”將目光從黑袍人身上移開,落在陌雲桑身上詢問。
“也不算認識,只是一個月來,就不斷聽聞花神宗有個神秘人,以占卜爲名義,誘拐並篤少女。他的懷中應該還有一根紅線,只要被紅線綁住手腕,靈魂就不受控制,任他隨心所欲了。”
黑袍人的袖口露出一抹紅色的線頭,落實了陌雲桑的話。
“大家莫要擔心,危害已除。我謹代表洲城府衙和陌府表示花神宗是安然無恙的,各位可繼續……”
混亂的秩序因爲有陌相國的九鼎一言,重新恢復了秩序。再看這兩位,以爲是英凜高貴,另一個則是出塵不凡,皆是絕世罕見的美男子。衆女無不心生盪漾,臉色含春……
陌雲桑交代着,作爲一方父母官,做的很好。
“陌兄,真是爲百姓辦事的好官。抓住了着禍害,可喜可賀。”
“還不是因爲,流雲兄鬥技超羣。不然,這次又被這江湖騙子逃了……”
聞言,慕容神樂不禁嗤鼻冷笑。
江湖騙子,可能麼!絕不會像陌雲桑說的那樣簡單。
“好了,別在意了!要不要返回,去別的地方。反正株洲的去處也不少。”
“不了!既然已經到了花神宗,不進去瞧瞧總會覺得可惜的。”
神樂屋子走進去,擡頭仰望着藍底鎏金“花神宗”三個大字,陽光下,金光閃閃,紅磚綠瓦格外的鮮豔,如同塗着一層鮮血。
“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在等你……等你……”
黑袍人那句話,反反覆覆縈繞耳畔。
花神宗敞開的大門好像賦予了魔力,吸引着神樂不得不靠近。
剛踏進門,撲鼻而來一股奇異的花香,馥雅至極。滿園盛開着鮮花,各色各異,蜂飛蝶舞,果真如那夢幻天堂似得。
“花神宗就這樣?”
“難不成,是其他的樣子!”
“不可思議!”
“這算什麼呀!你們往那邊瞧瞧,那纔是真正美好的。你們是初來乍到
吧,來株洲不來花神宗是極其的可惜的呀!”路過的老婆婆插言,手中挽着一個竹籃,言語中掩不住的自豪之情。
花神宗遠看很小,實際上佔地很大,幾乎上整個山頭都種着花圃。正前方是香火鼎盛的廟臺和神像,但是,那些東西對神樂來說提不起絲毫的性質。
而老婆婆所指的那一處,非花圃包圍着,就像漂浮在雲端似得。
“離得還遠,騎馬過去吧!”
“也好!”她笑顏折身走到陌雲桑的旁邊,翻身上馬。
“不是說!你不會騎馬?”陌雲桑很自然的問。
“剛纔不會,現在會了!”
伸出手,將陌雲桑拉上馬,並且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馬繮由她掌握着,雙腿猛夾馬腹,馬兒拔腿飛馳。
陌雲桑是一點也不詫異的,反而是火流雲容顏又陰鬱起來。
“不、知、廉、恥、的、髒、女、人,該死!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咬碎了牙!
一路向上,坦途無比。花徑幽幽,直通深處。
終於登上了偌大的祭壇,與其說那是一個祭壇,倒不如說是一座水上的秘密花園。
神樂不由的驚詫,被眼前的風景折服。
“古有百花亦牡丹爲尊,以竹蘭爲清,以秋菊爲傲,卻沒想到,萬花叢中點綴着這麼一片荷塘。”
一片一片的荷葉,接天蔽日。從中開着一朵朵緋色的花朵,如仙子一般。清風吹,便蕩起舞姿。
祭臺口,往前走,是一座拱形的巨大石橋,用大理石雕築的。通向祭臺的重心,聳起古堡。
“我們過去吧!”
陌雲桑全神逼視着前面,目光冷冰冰的。
“喂!”
“恩,好!這景緻的確很不錯。”
呵,答非所問。
神樂也不等他回答,駕着馬繮往前奔去。馬蹄落在石板上,聲音噠噠,而且清脆無比。
偌大的橋上沒有一個人,只有荷葉拂動的沙沙聲,和微冷的溼氣。
馬兒行駛到橋中央,忽然不走了,在原地左轉右轉,馬尾一掃一掃的。
“怎麼回事?”
“嘶……嘶……嘶……”馬兒越發的不安,飛蹄前仰,若不是緊緊抓着繮繩恐怕就會掉下來。
“呵!花神宗,藏了多少秘密!”心中一動,神樂不禁長嘆。
倏地,橋面忽然碎裂開來,從下猛然凸出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道,馬兒一聲激烈的長嘶,飄出一道碧光。寬大結實的馬腹,竟然由下及上被戳了個巨大的窟窿,腸子和膿血流了一地。
若不是反應機敏,只怕要橫死馬上。
剛換的衣襟,又溼透了。神樂抹去額頭的冷汗,揣着心跳。
“啪!啪!啪!”落地之砰然斷裂,而且只要神樂落在哪,哪裡就會出事。
不知怎地,神樂忽然就想到了一個人,水碧!
沒錯,就是水碧!那個想暗殺她的妖女!
橋面坍塌,而且從橋口處直接就斷了,碎石落在蓮塘中濺起巨大的水花。神樂在下落的石頭上,借力發力,纔不至於落入水中。
“咻!咻!咻!”荷葉從水下刺出來,如一柄柄的利劍。密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碧幽幽的,如惡魔的眼睛。
逃無可逃,這可怎麼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