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虛空中一片黑暗寂靜，只有風聲不斷地從烏陀城中往上吹灌着，越加顯得這虛空裡的寂寥、深曠，讓人心生敬畏。
“……”面對帝天凌的問話，東池漓依舊沒有作聲。
帝天凌也不急，他知道東池漓現在還無法接受腦子裡不斷涌出來的記憶，他等她適應，等她習慣。
姜赤子也不急躁，只是略微顯得有些懊惱，懊惱此前自己表現出來的“不得體”行爲。
過了許久，東池漓終於走了過來，對着帝天凌伸出了一隻手來。
帝天凌便默默地往她的手上放了幾顆丹藥。
東池漓張口就將那些丹藥服用了下去，畢竟現在身上的情況並不好，第一要務還是得服用一些丹藥緩解一下傷痛。
吞下丹藥後，稍微沉默了一會兒，東池漓終於開口道：“我不大明白你剛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我確實是想起一些關於生死劫的事情。怎麼也沒有想到，黃韜竟會是讓我想起一些回憶的契機。”
“想起了多少？”
“不多。”東池漓搖了搖頭，“只是不多的回憶，就已經將我折騰成了這副模樣，如果將來全部想起來，那我該成什麼樣子？”
帝天凌：“……”
東池漓的臉色忽地就黯淡了起來，嘆道：“沒想到以前的我竟然是一個喜好殺戮的人呢，那死在我手上的人，都讓給我有點不敢相信了。我雖然沒心沒肺，但也不應該是這樣一個濫殺無辜的人吧？”
“神祇成長的路上，總需要有一些人來爲你灑開一條血路的。”帝天凌停頓了一下又道，“更何況，那是死劫驅使你做的事情。即便是死劫萌生出的殺意，你殺的，都是該殺之人。你只是還沒有完全想起罷了。等你完全想起來了，你便不會覺得你是個濫殺無辜之人了。你只是……不在意旁人。”
也是。如果要說冷血，不顧旁人生死的話，她還沒有帝天凌無情呢。
東池漓這麼想着，便有點釋然了，她只是想起了殺戮，卻沒有想起爲何而殺戮，她不該是個眼裡只有屠戮的人。
“啊……”東池漓忽地低呼了一聲，笑道，“你剛纔是不是問我有沒有想起你來？”
帝天凌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沒有。”東池漓聳了聳肩，納悶道，“想起了挺多人的，反正你都跟他們陪着我一起，還真是好朋友哈！”
帝天凌：“……”
“走走走，星辰虛空差不多也該閉合了，我們下去吧。”東池漓說着，還揶揄似的用肩膀撞了一下帝天凌，旋即朝着烏陀城掠了下去。
帝天凌在原地靜默了幾息，旋即偏頭對姜赤子叫道：“走了！”
二人這才掠出了星辰虛空。
不過，東池漓活了幾千歲了，腦子裡的記憶比普通人自是多了太多太多，那記憶長河更是洶涌澎湃，即便她回想起了許多記憶片段，那對於這幾千年的記憶來說，依舊還是很短暫。
她方纔所想起來的事情，竟然都是關於殺戮的，所以沒有想起帝天凌來，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沒有想起，就沒有想起罷，反正她現在對她和帝天凌的關係，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那些關於殺戮的記憶，攪得她的情緒有些陰暗，心情也不太好，這導致，她很想對這世間的生靈做些什麼，好讓她自己贖罪。
而這首先，她需要將烏陀城的人，全部都安頓好，讓他們回來。
東池漓落在烏陀城的城主府高樓上，回頭看着狂風怒嘯，等着星辰虛空緩緩地癒合了起來。
姜赤子不知道跑到哪裡去找邱野了。
帝天凌盤坐在東池漓的身邊，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有沒有想起一個長着翅膀的鳥人？”
“什麼？你爲什麼總是緊張這鳥人？我不知道他是誰。”東池漓停止了吸納四周的靈氣療傷，而是偏頭看着帝天凌那略顯緊張的神色，不由得覺得有幾分好笑，這世間竟會有人讓他這般緊張？之前他也因爲這“鳥人”，露出了好幾次這樣窘迫的神色呢。
可惜啊，這次她是真的沒有想起那個人來，所有記憶片段裡，都沒有一個長着翅膀的鳥人出現過，他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形式存在着？讓帝天凌這樣的忌諱。
她和帝天凌以前就是夫妻了，那既是夫妻，爲何還會緊張成這樣。既然緊張，那代表東池漓和這“鳥人”的關係應是非常好的，可是，她爲什麼一點都想不起來呢？
帝天凌聽罷，才重重地鬆了口氣，笑道：“沒，沒什麼。想不起就算了，就算想起來，你也必須把他忘了。”
東池漓努嘴失笑道：“我們什麼關係，你這麼霸道真的好嗎？”
帝天凌倨傲道：“你是我贏回來的東西，你說呢？”
簡直……
東池漓翻了翻白眼，不再理會帝天凌，而是閉上眼睛，專心地去療養身體上的傷勢了。
其實，她自己也挺不明白的，爲什麼自己會突然這麼好心，明知道自己很危險，還要強行去阻擾黃韜的能量爆炸。
這並不像她一直以來活着的態度和樣子。
難道……
真的是生劫的餘障嗎？
這一次，她只想起了關於死劫的事情，卻沒有想起生劫的事情。這些死劫的殺戮畫面，會驅使着她去對這個世間感到愧疚，從而努力贖罪的吧？
不行。
東池漓皺了皺眉頭。
她該活出自己的樣子，而不是受這生死劫的影響。她已經是玄武神了，她沒有劫，沒有。
以後，依舊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次幫烏陀城，只是因爲朋友的請求，因爲邱野的請求。
東池漓堅定了自己內心的走向，什麼是該對這世間有所動容、顧念、果斷了，不關她的事，不關！
旋即平心靜氣了下來。
不過……
這些天以來，她發現了更勇敢的自己，以前的自己絕對不會傻到去跟心緣神抗衡，而如今，她不僅敢，而且很是自信。
她該謝謝帝天凌讓她挖掘了這麼多潛能出來呢。
如果她沒有碰到帝天凌的話，也許她還會過着這十年以來，無聊的日子。
東池漓淡淡地笑着，而烏陀城上空的星辰虛空，終於徹底地閉合了起來，一切又是那般的天朗氣清，耀日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