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辰的心,歷經幽冥天路這深處的紫霧氣息之後,心境黯淡、沉澱,卻也淡漠。
在那深處,姜辰彷佛曆經歲月穿行,見證時間的流逝。
他看到了那紫霧深處的一道血光。
血光如秩序的鎖鏈,一層又一層,一層又一層。
上面,如血的枷鎖鎖住了一具屍體。
一具血淋淋的屍體。
屍體的年齡很小,只有四歲。
但那屍體的容貌,姜辰卻看不清。
可看不清容貌,姜辰卻有一種心靈被巨劍擊中、刺穿的疼痛感。
這一刻,姜辰彷佛記起了很久之前,那三聲‘哥哥’給予他靈魂的衝擊。
有些不記得的事情,忽然記起了一點點。
但有些明明可以記得的事情,卻偏偏記不起。
人世間的痛苦,或許也莫過於此。
姜辰以爲自己可以很桀驁,很隨意。
但並非如此。
因爲痛苦,在覺悟的過程之中逐漸的呈現,逐漸的顯化,根本不會因爲心境的變化,而消弭,而不存在。
姜辰如遭雷擊,那一股雷霆意志,那一種掌控執念,都在此時定格。
他定定的看着那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而不覺之間,再次流淚。
流淚,也流血。
血與淚,有時候,僅僅只是顏色的不同。
在血與淚之中,血淋淋的鎖鏈,忽然砰然碎裂,然後席捲着那一具屍體逐漸的遠去,像是被放逐到了無盡的時間與空間的深處。
那一幕,就發生在眼前,卻又無比遙遠。
姜辰伸出手,想要抓住。
但他的手,卻直接穿透了那無形的秩序鎖鏈,而沒有任何觸感。
秩序鎖鏈,全部消失了。
空蕩蕩的紫霧深處,還存留着的,唯有一片蒼古的符文。
符文是血色的,還逸散出淡淡的血光和能量氣息,像是剛剛留下。
那幾個極爲古老的符文,姜辰並不認識。
但他卻因爲情而明白,因爲情而懂得。
“寂滅蒼古,無垢悲絕。”
姜辰喃喃自語,聲音甚至於近乎沙啞,像是歲月之中歷經風霜的蒼老老人,聲音已經遲暮。
“寂滅蒼古,無垢悲絕。”
“寂滅無垢,寂滅……無垢……寂無……”
姜辰喃喃自語,在領悟出‘寂無’兩道符文奧義之時,他身心受創,一口血水不由自主的噴了出來。
這是靈魂之血。
靈魂之血,也只有在悲絕極致的時刻,纔會吐出。
血水噴出,污染了那一方血色符文。
所有的一切,全部如被點燃的火油,轟然之間,焚燒了起來。
焚燒之中,天地間的紫霧,彷佛全部化作了火焰的燃料,被全部的焚燒殆盡。
時間,或許是一分,或許是一年,抑或者是一個呼吸。
時間,失去了意義和概念。
這般之中,幽冥天路,漸漸的重新形成紫山,紫山之中,有一道血色的脈絡,如人體的經脈一樣,被凸顯了出來。
姜辰的手,直接一抓,一抽,那一道血色的經絡,便被抽離了出來。
那像是一條龍,一條縮小了億萬倍的龍一樣。
那經絡,落在了姜辰的手心之中,其中顯化出了部分情感的氣息、部分姜辰熟悉的氣息,還有部分血脈天賦的力量。
姜辰凝視着這一條血脈之龍片刻,隨即將雷霆的意志紫炎,打入其中。
這一條經脈般的小龍,便在掙扎之中,一點點的消失了。
姜辰心靈深處,有種被桎梏的情感和無形的枷鎖,被一點點的打開。
就像是心中遮擋陽光的一面牆,忽然之間被拆除掉了一樣。
那一刻,姜辰發現,他對姜韻的感情淡了,對姜寧兒的感情淡了,對姜蒼雲甚至於已經形如路人般。
姜辰知道,這時候的他,終於告別了那個姜辰,尋回了真正的自己。
曾經的姜辰,如今,在他身上所有的印記,因此,而徹底消失不存。
……
血色小龍全部被煉化之後,紫山一震,隨後重新化作了幽冥天路,完全被姜辰所掌控,一如過去。
但姜辰的修羅煉魂訣,毫無意外的踏入了第二重大圓滿的境界。
不僅如此,姜辰還發現,修羅紫山、幽冥天路本身,並不簡單是一座山,而是一柄劍。
這柄劍,名爲‘修羅劍’,卻只是真正的強大‘修羅劍’的一部分。
這其中,蘊含了太多深層次的殺戮與佈局。
也有着太多的兇險和危機。
煉獄不死山,姜辰本知其絕不會簡單,如今觸碰到了其冰山一角,這份感觸,自是更爲深刻了許多。
姜辰體悟片刻,那混沌之感觸,便漸漸如潮水退去,那血脈的能量和傳承的心得體會,也沒入了姜辰心靈深處。
修羅劍,暫不可用,但化作幽冥天路的‘煉獄秘境’,卻再也無法撼動。
若姜辰不想,哪怕是魂族族人,也絕沒有能力再認出,這就是煉獄不死山。
其中,那先前有些不正經的男子的印記,也已經沒有後續,或者說,第二次的相見,實際上是他留下的最後一道烙印。
至於那一絲印記,姜辰已經明白,那不是曾經的姜辰刻意留下,更不是算計,而僅僅,只是血脈傳承印記,屬於那個姜辰的血脈印記。
這份血脈印記,姜辰如今已然煉化,卻也堪堪只是將自身的境界淬鍊蛻變了一次,在真丹境三重這個境界完全的穩定了下來。
魂師境界,也達到了藍色魂師九重的極致,離着紫色魂師,僅僅一步之遙。
一步之遙,卻也是天譴,暫時,難以逾越。
姜辰退出了那種天人合一狀態,卻與幽冥天路,恍若身心合一。
幽冥天路和過去彷佛沒有任何不同,卻已經可以全然被姜辰改變結構,只是歷練的效果,不僅沒有降低,反而因魂海世界的變化,而更加的強大。
幽冥天路,如今和魂海世界,如真正的契合一般,不再像是外來之物,反而像是內蘊存在。
這是好事。
但姜辰的心情已經談不上好。
許許多多的未知場景,不時在奇詭的環境裡呈現,讓他的心,歲暮一般,暮靄沉沉,傷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