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亂原的旱沙地中,生存着一種劇毒沙蛇,赤首褐背,身長不足三尺。這種沙蛇屬於羣居蛇類,晝伏夜出,羣體行動覓食。
那一條條越逼越近的暗影正是赤首沙蛇,數量足有千條之多,隨着身體在沙礫上的遊走,發出“嗤嗤”的聲音,已經將兩人完全包圍住。
想要活命,要麼將這些劇毒沙蛇盡數殺光,要麼就殺出一條血路,逃出沙蛇的包圍圈。這兩個選擇中,第一個實施起來難度極大,而且承擔的風險也非常大,最佳的選擇無疑是第二個。
灰衣少年冷眉微蹙,一絲猶豫從眸中閃過。突然,他反手一按劍柄上,快速拔出劍,竄步飛身奔下沙丘,幾步來到邊遙的身旁蹲下,迅速將其抱起扛在肩上,然後提着劍衝向沙蛇羣。
別看這些沙蛇的體型不大,活動起來卻十分靈動敏捷,而且攻擊性極強!見到有人影撲來,紛紛昂首吐出舌信,做出攻防兼備之姿。
半丈之距,灰衣少年倏然飛起一腳,用腳尖挑挖起一塊沙土,狠狠滴朝面前的幾條沙蛇揚去。
趁沙蛇搖首避讓之際,少年疾速跨步上前,揮劍如電般一舞。
剎間!一道森冷的寒弧從三條沙蛇的頸部削過,身首瞬間分家!三條無頭的沙蛇,軟趴趴地掉在沙地上,同時斃命。
未等其他的沙蛇遊近,灰衣少年陡然矮身,單腿探出在沙地上旋身一掃。霎時間,揚起的沙礫朝四周覆灑開去。緊隨着,一道劍光連閃數次,短短呼吸間,十幾條沙蛇攔腰斷成兩截。
就這樣,灰衣少年肩扛着邊遙快速移步前行,同時運用自己那套招式詭疾的劍術,幾乎不停歇地揮劈削斬,急欲突破沙蛇的包圍。
匆忙之間,少年擡腳從一條斷蛇身旁踩過,哪知那條被攔腰砍斷的沙蛇並未徹底死去,倏然探首對準他的右腳咬了過去。
猝不及防之下,腳脖處被劇毒沙蛇咬中。灰衣少年口中發出一聲低哼,疾奔兩步後,瞬間用全力朝前騰身躍去,直接扛着邊遙跳出三丈多遠,脫離了沙蛇的包圍。
灰衣少年落地後,腳下絲毫未停,繼續極速朝前奔出十多丈遠,這才驟然蹲下,將邊遙輕輕放在地上,隨即從自己的衣角處撕下一塊布條,快速在膝上兩寸處纏繞幾圈束緊,以防蛇毒蔓延。
就這片刻的功夫,一大羣劇毒沙蛇又追至近前,露出咄咄逼人之勢。
灰衣少年側首向背後掃了一眼,狠狠一咬牙,擡手抄起邊遙撂上肩頭,舉劍再次全速往前奔去,並以“之”形線路逃出七八里遠,方纔停住身形。
反手握着劍往沙地一插,少年矮身將“昏迷”未醒的邊遙平放下,然後往地上一坐,伸出手提了提已經完全麻木的右腿,準備將腿裡的蛇毒逼出來。
藉着星光,灰衣少年麻利地掀起褲腳,發現整個腳脖子已經高高腫起,表面呈現出暗色。他連忙從懷中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用刃尖在被咬處劃了幾道深痕,然後擡起右掌沿着膝部往下反覆逼推着運氣,黑色的血液帶着腥毒從割痕處緩緩流出……
黎明前,天色即將破曉之時,周圍顯得格外的寂靜。
原本躺在沙地上動也不動的邊遙,身體忽然動彈了一下,口中傳出幾聲無意識的低哼,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天色微亮,空中的星星變得十分稀疏。
邊遙翻身撐坐了起來,感覺到有些恍惚,於是晃了晃腦袋,扭頭朝四周望去,發現灰衣少年正在旁邊閉目打坐。當他的目光初落在少年的身上時,隱隱覺着有些不對勁,一時間卻又說不上緣由來。
很快,邊遙就放棄了思索,他從灰衣少年身上收回目光,又仔細看了幾遍周圍的環境,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這裡好像不是原來的地方。”
忽然輕咦一聲,邊遙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腦中,似有一股莫名的熱意在緩緩流動,彷彿隨時都可以燃燒起來。除此之外,他還察覺到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體內好像平白無故就多出了許多力氣想要發泄。
猛然之間,邊遙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事情,瞪大着眼睛陷入沉思中。如此沒過多久,他突然明白了過來,種種跡象和特徵表明,自己已經從夢行者境界跨入到夢狂的境界,成爲了一名初期夢狂。
夢狂與夢行者相比較,二者是處在兩個完全不同的境界層次。從夢行者初期到中期再到後期,那是屬於同一境界層次的階段突破;而從夢行者後期到夢狂初期,則屬於境界層次的突破;其中最大的區別優勢就是綜合能力的明顯提升,具體反映在戰鬥力和“虛夢幻影”的運用方面。
想到最後,邊遙的臉上流露出興奮之色,他猛然從沙地上彈起,瞬間躍起三丈多高!落地之後,當他傻笑着轉過頭,再次望向閉目打坐的灰衣少年時,卻意外地一愣,臉上的笑容頓時斂去。
此時的天色方剛破曉,光線比方纔又亮了不少。
從邊遙所站立的角度和距離,可以清楚地看見灰衣少年那異常蒼白的臉色。目光再移至他的腳下,就見沙地上有一大灘乾涸不久的黑褐色,格外顯眼。
快速走到灰衣少年的跟前,邊遙蹲下身,輕輕掀起他的褲腳,發現整個腳脖子連同上下週圍都高高腫起,皮膚呈現出灰紫色。
“你沒事吧?你的腳是……”邊遙緊蹙起眉頭,聯想到自己在夜裡搞出的動靜,以及醒來後環境的變化,再到少年受傷,心中剩餘的一絲疑惑已經完全解開。
“一點蛇毒而已,廢不了!”灰衣少年睜開炯炯的雙目,臉上的表情平淡如常,只是說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有些疲憊。
邊遙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笑了起來,連忙從空間袋內取出一把“清靈果”遞到他面前,說道:“這個可以解很多種毒,你吃幾枚試試看。”
這一次,灰衣少年倒是罕見地沒有拒絕,而是直接從邊遙掌中取了幾枚清靈果扔進口中,稍微咬嚼幾下就嚥了下去。他已將體內的絕大部分蛇毒逼出了體外,剩餘的少許殘毒需要花點時間來慢慢消除。
邊遙盯着他的腳腕,靜靜地等候着。時間不大,灰衣少年低頭看向自己的腳脖,發現腫起的部位已經消去大半,原先的灰紫色皮膚也轉爲紅色。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腳腕,少年忽然站立了起來,或許是失血過多的原因,他的身體微微一晃,即刻又站穩。
“你起來做什麼?等消腫了再走也不遲。”邊遙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欲要扶他,卻被少年揮手擋開了。
“不礙事!你給的靈果很管用,估計再過半個鐘頭就能夠完全恢復。我先返回原地取東西。”灰衣少年說着從沙地上拔出那柄樸劍,毅然轉過身,慢慢朝北走去。
邊遙扭頭左右看看,這才發現少年的那兩個包袱不見了,頓時明白過來,自己一開始就覺着哪兒不對勁,原來是少了兩個包袱的緣故。他沒有出聲,默默跟在灰衣少年身後往北走去。
朝陽剛剛冒出半輪彎彎的頭,在秋日晨曦的照耀下,沙地表面鋪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半個鐘頭後,前面的沙地上開始出現死蛇,不到二十丈的距離竟有上百段沙蛇的屍體,幾乎全部都是半截半截的,沒有一具是完整的。邊遙瞧着地上的蛇屍,頭皮不禁一陣發麻,心底則暗暗慶幸不已。
兩人來到沙丘頂端,包袱和劍鞘都還在原處,灰衣少年剛剛將劍插入鞘中,邊遙就搶着跨步上前拎起兩個大包袱,又順手拾起地上的藍色裹劍布遞了過去,笑容滿面地說道:“包袱先由我來替你拿吧,如果你肯的話,可以將這些東西放在我的空間袋裡,這樣比較省事。”
對於邊遙這番突如其來的舉動,灰衣少年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一聲不吭地從他手中接過布,並未開口說話。
“昨晚多謝你救我!要不是你的話……”邊遙滿面真誠地望向正在低頭裹劍的灰衣少年,話音裡充滿了感激之意。
片刻後,灰衣少年將裹好的劍往左肩上一擔,突然朝前伸出右手,微微揚着那雙劍眉,語氣淡淡地說道:“給我吧,已經沒事了,我自己的東西還是習慣自己來拿,你也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麼。你我既然同行,就該履行身爲同伴所要擔負的責任,我只做了理應該做的事。”
邊遙面容微微一滯,擡眼迎向灰衣少年的視線,彷彿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種奇妙的意志,摻雜着沉重的堅毅和一份莫名的執着。他嘴脣動了動,卻沒有說話,緩緩將手中的包袱遞向這位劍修少年。
秋日晨陽下,兩人依舊如往常那般,一前一後走下沙丘,緩步往南行去,遠看他們的步幅越來越快,未過多時便又奔跑了起來,漸漸遠去消失在起伏的沙丘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