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穴城

邊遙與何輕吟從未進過穴城的城內,這一次跟隨在夜屍子身後笑嘻嘻地走着,倆人對很多東西都感到新鮮好奇,不停地東張西望。

與城外的情景不同,城內的街道更加寬闊不說,那些隨時可能倒地大睡的夢遊者要少很多,街道上來回的行人大多是夢遊者以上境界的夢修或者凡人,當然也會有其他的修煉者摻在其中,不過光靠外表一般是很難分辨出來的。街道兩旁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座特殊的棚屋,外形和顏色都一樣,屋門口上方除了標有序號之外還有幾個字,寫着“夢遊屋”。一旦有夢遊者在街道上倒下去,很快便會被最低級的白衣巡城衛給拖進“夢遊屋”內,這樣可以保證城內道路的通暢。

“哇!那是什麼東西?跑的好快!”邊遙遠遠地望見一頭長相怪異的異獸在街道上疾奔而來,那怪物的背上還騎跨着一名背劍的武者,幾個眨眼的功夫便從三人身旁一躍而過,很快就消失在街道中。

“那是疾風獸,擅於穿躍奔走!因疾行如風而得名。野生的疾風獸都是單獨生活行動,一般人很難捕捉到,現如今所見的多數是經過馴養後繁衍出的後代,兇性和能力相較野生的疾風獸要遜上很多!你想不想要?老子捉一頭給你玩玩。”夜屍子慢下腳步,笑着說道。

邊遙低哼了一聲,沒有理睬他。隨後扭過頭拉了一下何輕吟,開口問道:“你餓不餓?”

“我不餓,你餓啦?”何輕吟笑了笑,柔聲說道。

“喂~我餓了!給我吃的。”邊遙緊走了兩步,趕上前去與夜屍子平行。

“雖說味道還不錯,也能吃得飽,可整天吃那些瓜果你就不嫌膩?今天老子帶你倆去吃點好的!”夜屍子搖晃着頭,略帶神秘地說道。

邊遙與何輕吟聽聞後也不吭聲,倆人對視了一眼,繼而滿臉期盼地跟在夜屍子身後,腳步亦不由得快了幾分。

沒多久,三人在一間樓前停下了腳步,夜屍子擡頭看看牌匾上寫着幾個字——“米香酒樓”。這是一家酒食店,裡面只供應白米飯以及用傳統方式釀造出的酒水。

夢仙大陸上有兩種飲食店。第一種只賣米飯和酒,普通人和修煉者都可以進入;而第二種卻只接待修煉者,裡面只供應各類,對修煉者境界提升有好處的食物。主要是一些增強體質,補充靈力的奇瓜、靈果,比如說低階夢修者所必須的碧香果,還有能夠改善並提升肉身體質的“真羅果”。然而夢仙大陸上的很多修煉者,卻是對米飯和用傳統方式釀造的普通酒水格外感興趣!整個夢仙大陸上,只有離國淮州的一處平原地上,能夠生長出稻米來,夢國的國土無法產出此種食物。至於凡人釀的酒水,雖然對於修煉者來說沒有絲毫益處,然而那種純粹靠普通原料釀造出的酒水,卻十分香烈!

“一壺酒,還有三碗米飯。”夜屍子帶着來人找了一張空桌坐下來,隨後對酒樓裡的夥計說道。

那夥計猛然瞅見夜屍子的臉,嚇得一哆嗦。心想“這人倒像是從哪座墳裡面爬出來,那張臉看上去一點生機都沒有,偏偏還領着倆個鮮活可愛的孩子,不會是吃人的鬼怪變的吧?”正想着要不要偷偷去稟報巡城衛,腦中卻驟然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老子就是吃人的鬼怪變的!雖然平時喜歡吃細皮嫩肉的小孩,不過你這樣的人我倒也沒少吃,若是不想被我吃掉就好好地給老子上酒飯,少動那些沒用的心思。”

夥計臉色霎時驚得煞白!腦中再也不敢胡亂多想。雖說他只是一介凡人,但也知道夢修者修煉到夢居士以後就能夠將話傳到別人的腦子裡,他也沒少遇到過這種事情。那些客人有時會將要說的話直接傳到自己的腦子裡,至於自己的想法,客人卻是無法得知。可現在那位客人卻能聽見,或者說讀出自己腦中所想的事情來,這就太嚇人了!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都是極其厲害的修煉者,他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高階修士。

不大工夫,那夥計就用托盤將酒和米飯給盛了上來,一副戰戰兢兢地模樣,直到離開也沒敢再用眼睛去看夜屍子。

說實話,這香噴噴的白米飯在夢國可以算是奢侈的食物,畢竟是從鄰國的淮州平原運來的,那裡距離夢國有千萬裡之遙,而且途中還有很多險阻。

在夢國,一般人是吃不起米飯的。

不要說吃,邊遙與何輕吟長到這麼大,就是連見都沒有見過稻米。倆人盯着碗裡面那一粒粒白勝珍珠的飯米粒,不停地吸着鼻子觀瞧,一時竟忘了去吃,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去吃。

夜屍子自顧自地飲了一口酒,看到倆人的反應與舉動,忽然“嘿嘿”笑了起來,接着拿起面前的竹筷說道:“像我這樣吃。”

邊遙與何輕吟聞言,一齊扭過頭看向了夜屍子,倆人的臉上露出新奇的神色,然後依照他的樣子拿起筷子想要去吃飯,結果卻怎麼也無法如夜屍子那般使用的順暢。邊遙急的將筷子往旁邊一扔,探手抓起米飯直接往嘴裡送,弄的嘴巴周圍沾滿了米粒。何輕吟見到他的模樣,忍不住低垂下頭輕輕笑了起來,她在使用筷子一點點地挑起米粒往口中送,到底女孩子家面皮薄,尤其是初長成的少女。

夜屍子見此也不言語,照舊眯起眼睛慢慢飲着酒。桌面上,那飄溢的酒香與飄散的米香混合在一起,就算只是聞聞,那也是說不出的一種美妙享受。

不消片刻,邊遙眼前的飯碗就見底了,一粒米都沒有剩下,他又伸手將嘴邊沾着的飯粒捏拿起來吃光。

“敢不敢來幾口?”夜屍子突然開口瞅着邊遙問道,目光中盡是慫恿之色。

“有什麼不敢的!我正渴着呢。”邊遙盯着桌上的酒壺,眼珠子轉了轉,毅然開口答道。

夜屍子聞言怪笑起來,提起酒壺就往邊遙的空碗裡面倒了小半碗,一邊說道:“這可是好東西!喝上癮了可別纏着我要。”

“你這老鬼怎麼這麼小氣!才這麼一點!”邊遙看着碗裡面的酒有些不滿地說道。隨着幾日的相處,他已經不再害怕夜屍子。

“小鬼娃,這是好東西!我是怕你沒那口福,到時喝不下去又哭着吐出來反倒浪費了。”夜屍子用一副教訓的口吻說道。

“只要你能喝,我就能喝!”邊遙提聲回道,眼臉現出毅色。

“好!有出息,老子就給你倒滿,你若是喝光了,這整壺都給你!”夜屍子似乎來了勁頭,興奮地喊道,同時將邊遙的碗倒滿。

一旁的何輕吟見此停下了筷子,睜大眼睛盯着邊遙,清澈的雙眸中隱隱露出一絲擔憂。

邊遙雙手端起碗,往脣沿傾去,頓時一股香氣竄入鼻中,他猛地飲下一大口。

“嘶~”邊遙舌頭往外一伸,口中發出了聲音。眉頭先是微微皺起,隨後又舒展開來,泛紅的臉上竟漾出了笑容。

“果然是好東西!又香又辣!”邊遙說着咧起嘴巴舔了舔舌頭,又捧起酒碗飲了起來,額頭已然滲出幾顆汗珠。

“這裡面都是你的了!”夜屍子將酒壺推到了邊遙面前。

就在邊遙將一碗酒全部喝光後,先前的那名夥計抱着一個大罈子來到了桌前。

夜屍子五指一張,手中憑空多出了一個黑色的葫蘆,只聽他開口笑道:“將酒全部倒進這個壺裡面。”說着將壺往桌上一放。

“這壺……那……”夥計看那小小的酒葫蘆,臉上露出爲難之色,口中斷斷續續,一副想開口又不敢言的慫樣。

“你只管倒就是了!”夜屍子笑着說了一句。

夥計聞言,如得了特赦一般,連忙點頭哈腰撕開壇口的封蓋,抱起罈子就往那壺中倒去,一泓清澈瀉下,撲散出的香氣濃郁非常!幾個眨眼的功夫,酒罈就空了。夥計驚訝地往壇中看了看,又望着那個獨特的黑色葫蘆,一時竟泛起了傻。

那個黑色的葫蘆不知怎麼消失了,桌面上多出了兩枚青綠色的果子,比碧香果要大上不少,正是市面上流通不多的“蓄靈果”!這種果實裡面含有大量的靈氣,修煉者只要吃下去,立刻就能補充失去的靈力,所以很受修煉者的青睞!不過夢仙大陸上的蓄靈果樹並不多,而且大都生長在荒野險要之地,蓄靈果算是夢仙大陸修煉界很搶手的幾種靈果之一。

這時,夥計又回過了神來,瞪着眼睛看向桌面上的蓄靈果,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夥計小心地捧着蓄靈果走開了,他知道這次賺大了,三枚蓄靈果換成夢幣的話,那可是很大的一筆數字了,老闆知道後肯定會賞自己不少。

夢仙大陸上只有一種貨幣可以流通,那是夢國與離國共同發行並承認的一種錢幣,被稱作“夢幣”。然而現實中很多時候,尤其是修士之間的交易,幾乎都是通過以物易物的方式達成,只有凡人或者境界很低的修煉者纔會隨身攜帶並使用夢幣。相對於夢幣來說,那些修煉者都需要的各類靈果,反而成了主要的結算工具,畢竟夢仙大陸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修煉者。碧香果與真羅果算是最常見,也是最普遍的用來作交易結算的靈果,至於流通極少的蓄靈果,就顯得十分稀貴。一枚蓄靈果往往可以換到五百枚以上的碧香果或一千多枚真羅果,換成夢幣的話,一枚蓄靈果差不多可以兌換成五千夢幣。

邊遙搖晃着喝光了酒壺中剩下的酒,何輕吟也正好吃光了碗中的米飯。

“可以走了,小鬼。”夜屍子站起身來,衝着滿面通紅的邊遙笑眯眯地說道。

邊遙依言起身跟在夜屍子身後,晃晃搖搖地走了幾步,腳下忽然一衝,撞在了他的腰上。何輕吟慌忙上前將邊遙扶住,隨後翹着嘴角偷笑起來。就這樣,少女扶着不住傻笑的邊遙跟隨在夜屍子後面出了酒樓,再次來到街道上。

“不錯不錯!還擡得動腳,如此年紀就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陪在身旁,將來豔福必定不淺!”夜屍子轉過身望向走靠在一起的倆人,笑着說道。

何輕吟聽到後,眼中閃過一絲惱色,卻沒有吱聲,依舊小心翼翼地攙扶住邊遙往前走。

“死老鬼!你自己買那麼多酒慢慢喝,怎麼不多買幾碗飯給我帶走吃。”邊遙不停地眨着眼睛,口中突然嚷嚷道。

“那東西是新鮮的味道好,放久了就沒那麼好吃了!跟着老子我,以後有你吃的。”夜屍子回過頭笑道。

邊遙的意識逐漸散亂,低垂着腦袋,任由何輕吟扶住吃力地前行。走了沒過多遠,女孩就累得臉頰飛紅,汗珠凝膚。夜屍子倒是沒有再回頭,也不去管問倆人,晃晃悠悠地自顧自地在前面行走。

在一家客棧門前,夜屍子止住了腳步,回過身望着落下很遠的邊遙與何輕吟倆人,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

夢仙大陸上的客棧非常多,在各座大小城市中,幾乎每隔半里就能看見一家供夢修者休息的客棧。

夢修者的魂魄一旦分離後,即便不用睡覺,魄也能一直留在夢境中自己修煉,但是尚未產生自主意識的魄體,修煉起來的速度十分緩慢。夢修者,尤其是中低階的夢修,大多時候都會選擇找個安靜的地方打坐休息,好讓本體的意識進入到夢境裡面,並附在魄體上,這樣的修煉效果要好得多,境界的提升自然也會快上很多。

“雲遊客棧”非常大!是穴城縣中面積最大,最有名氣的一家客棧,其背後的勢力無人得知。客棧內的環境幽美、靜謐。一路上都是假山綠樹、青草溪流,那一間一間的客房猶如坐落於田林花園內的精緻美墅。

何輕吟好不容易將邊遙扶進了一間臥房,再把他弄上牀又蓋好了被,方纔停在牀邊大口喘氣。

“小女娃,你的客房就在小鬼這間的東邊,你若是想要與他睡在一起呢,我也管不着。”夜屍子怪聲怪氣地說完後,轉身離開了。聽完這幾句話,何輕吟本就泛紅的面色越加顯得紅豔了。在牀榻前站立了少時,何輕吟的氣息漸漸平緩了下來,她又上前替邊遙將被子仔細翻蓋了一遍,方纔轉身輕輕帶上房門離開,去了自己的臥房內。

夜很快就降臨了!何輕吟想要再次進入邊遙的臥房查看,可是剛走到門外半丈處,就被一道陡然出現的光幕給阻擋住了。

夢仙大陸上很多客棧的客房都是具有防護結界,客人進入到臥房內一定的時間後,便會自動觸發並啓動防護結界,之後所有人將只能出而不能進,這樣以來可以避免房客被騷擾或者侵襲。當然這樣的客棧也都是很貴的,低階的夢修和普通人一般是住不起的。像雲遊客棧這類的大客棧,也都是由那些具有一定背景實力的勢力所開設。

對此,何輕吟感到很奇怪又有點害怕,她想要找夜屍子,但是想到他的那張嚇人的面容後便又放棄了。最後她選擇去找客棧裡面的人,聽人說明原因後才稍微放下心來。這時她才明白,客棧掌櫃爲何會丟給他們每人一個外形奇特的小牌子,原來只有憑藉那個特殊的牌子,才能隨意進入特定的屋子。

何輕吟沒有再回自己的客房,而是守在了邊遙的屋子外,等待他醒來。至於夜屍子,自從離開邊遙的臥房後,就再也沒有現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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