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遙連聲催促了好幾次,少女才很不情願地將面孔從紅毛猴身上移開,扭過頭白了他一眼,眼神裡充滿着埋怨。
此時,日頭已經朝西落去,忽然一陣冷風吹來,湖泊的水面出現了陣陣漣漪。
“你還想不想回去了?”邊遙擡頭望着天空,臉上的不耐之色展露無遺。
“不想!”少女大聲喊了起來。
“那我自己回去了。”邊遙丟下一句話,轉身就往森林裡面走去。
少女抱着紅毛猴,跨步擋住他的去路,氣哼哼地罵道:“你這個死小子!竟敢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好沒良心!”
“你怎麼又不講理!沒發現太陽快往西落了嗎?難道你一輩子呆在這裡不走,我還要陪着你等到死?”邊遙紅着臉回道。
“你放屁!我怎麼會在這裡一輩子,我不是說的氣話嘛!再說了,我抱着紅紅趕路也不方便,現在就算走也來不及啦!”
“現在不走,難道還要在這裡過一夜?”邊遙面色有些異常。
自那次夜宿綠龍森林,並目睹兩名夢修者在被邪修吞噬夢境時,露出的痛苦慘狀後,他便對綠龍森林心懷恐懼。即便知道邪修無法查探到自己的夢境,也吞噬不了自己的夢境,但他還是無法驅除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慌情緒。
“明日早再走,我知道一個安全的地方可以過夜。躲在那裡面,誰也發現不了。”少女開口笑道。
“那要走多遠?”
“很近的,就在那座山上。”少女擡手指向森林南邊。
邊遙順着她的所指望去,遙遙可見山巒疊嶂,其中有一座距森林較近的大山,在淡淡的煙霧中顯出朦朧的輪廓。
話不多說,繞過湖泊後,倆人再次進入森林。
少女一臉興奮地抱着呼呼酣睡的紅毛猴,在前面帶路,邊遙則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
過了半個多時辰,二人順利出了森林,腳步不停地往大山腳下的山麓上行去。
森林與山麓之間有一條寬寬的亂石帶,無數大大小小的荒石遍佈其間,不是太好走。
夕陽西落,金色的餘暉化作一道光線,消失在遙遠的天際。
暮色中,倆人在山麓間繼續往山上行去。
“呱呱~!”突然間,烏鴉的叫聲在不遠處的天空中響起。
邊遙身形猛然一滯,回首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匆匆瞥了一眼,面色頓時大變!
“快跑!我們被發現了!”
“你說什麼呀?”少女停下腳步,一頭霧水地問道。
“先別問那麼多,快點走!跟蹤我們的人追過來了。”邊遙神色慌張地催促道。
見他一副焦急的模樣,少女微微皺起眉頭,忽然提快了速度,朝前方奔去。
陡峭的山壁上爬滿了蔥綠色的四季藤,其中還有一些頑強的野樹,從石壁縫中斜生而出。
奔爬上山壁之後,少女因爲懷抱着紅毛猴,只能用一手抓藉着粗藤往上爬,所以速度受到了限制。
“瞧見那棵松樹沒有?在它的斜上角,大約兩丈遠的地方有個隱蔽的山洞,扒開藤葉就能發現。”少女忽然開口喊道。
邊遙原先跟隨在少女身後,聽她這麼一喊,立即手腳並用。猶如壁虎一般,快速爬至她的前頭,向山壁上那棵斜生出的蒼松移去。
暮色漸深,邊遙探手胡亂扒開茂密的綠藤葉,一個黑乎乎的洞口露了出來。只見他側身一斜,好似游魚般鑽入洞內。
入洞後,邊遙立即取出夜光石,將洞內照看了一遍。
山洞不是很深,僅有三四丈。不過裡面比較寬敞,僅有幾塊石頭,顯得有些空,地面和洞壁倒是很乾燥。
“怎麼樣?還不錯吧!”不一會,身後響起腳步聲,少女也進入到洞內。
邊遙“嗯”了一聲,在身旁的石頭上坐了下去。
少女走到盡頭,從空間袋內取出一條紅色的毛毯,隨手抖開鋪在地面上,然後跪下身將紅毛猴輕輕放在毛毯上。
“剛纔是怎麼回事?”少女轉過身,輕聲問道。
“那隻烏鴉可不是一般的鳥,它似乎有追蹤人的本事,而且能夠指引追蹤者。我曾經遇到過,古怪的很!”邊遙陰沉着臉,似乎心有餘悸。
“好你個死小子!我就猜到那些人不會無緣無故就想要殺你,肯定是有什麼原因。你到底瞞着我些什麼?快點說出來!”少女怒氣衝衝地盯着邊遙。
“現在不行!這事以後再告訴你。我要用分身將那隻臭烏鴉引遠一點,萬一他們發現這個山洞就完了,想逃走都沒門。”邊遙深鎖着雙眉,準備盤腿坐下。
“等等!有什麼好怕的,你去將他們引到一個地方,讓我來殺!”說道“殺”字的時候,少女臉上浮現出嗜血的表情。
“可是現在我們根本不清楚對方來了多少人,又是什麼境界?你怎麼能肯定自己對付得了他們?”邊遙說着,面無表情地瞅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古怪。
“放心吧!你只是一個夢行者,對方不可能派出多少人來追殺你!我猜追來的可能就是先前跟蹤我們的那兩名初期夢狂。我隨你下去藏起來,然後你引誘他們往我躲藏的地方跑。”少女滿臉興奮地說道。
“你要是打不過他們,死了可別怪我!”
“呸!我纔不會死!”少女衝他狠狠瞪了一眼。
——————
夜空中,星光微弱,烏鴉在半空中飛轉聒噪着。
不一會,兩道身影自森林中飛奔而出,一高一矮,均穿着黑衣夜行衣。
“就在這附近,當心點!要不要等他們趕過來再一起行動?”夜色中,較矮的一人開口說道。
“不必!他們距這裡太遠,最快的一隊趕到這裡估計也要到天明。我們需要注意的只是穿紅衣裳的少女,那小子僅有初期夢行者的境界,不足爲慮!”高個男子冷冷地說道。
亂石堆中,兩道人影說着話,慢慢往烏鴉所在的方向移過去。
大約一炷香後,他們忽然發現一個白色的身影,正靜靜站立在前方的一塊大石頭上面。
“你們爲何要追着我不放?我又不認識你們!”邊遙怒聲喊問道。
那兩人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明顯被突如其來的質問驚愣了一下,周圍頓時陷入寂靜中。
沉默了幾息後,靜立的兩人,身形突然化作兩道弧線,快速地向邊遙包抄過去。
見此,邊遙擰身一轉,沿着亂石帶拼命往西逃奔,並且不停地跳躲閃移,避讓阻擋在前方的石頭。
眼看着距離越來越近,高個男子陡然提速,幾個眨眼後便已躥至邊遙身後,擡掌就要朝他後心拍去。
“呱~!”半空中的烏鴉,突然發出一聲異常的叫喊。
“有埋伏!”後面的矮個男子疾聲大呼。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自旁邊的大石後面斜飛而出,紅光乍然而現,直刺高個男子。
剎那間,只聞高個男子低哼一聲,身形急速逆轉,緊接着騰空往後退出三丈,堪堪躲避過突如其來的刺殺。
少女手持紅劍,氣哼哼地擡頭望了一眼頭頂的烏鴉。
剛纔若不是那隻死烏鴉出聲搗亂,自己的那一擊偷襲,就算殺不死高個男子,也肯定能夠將他重創。
“死小子!這下有些麻煩了,這個夢狂殺起來好像有些費時。”少女說着話,語氣中聽不出絲毫畏懼之意。
“你去殺了那小子!我來對付這個棘手的丫頭!”男子落地後,對矮個男子冷冷地說道,隨即發出一聲冷笑,握劍在手,飛身射向少女。
矮個男子一言未發,緊隨着躥身逼向邊遙。
“媽的!”邊遙低聲罵了一句,擡起手中的烏沙劍,也顧不得少女,只得一心凝神應對來敵。
矮個男子的速度很快,幾個眨眼就已躥至邊遙近前,對準他的胸口揮劍就刺。
邊遙急忙閃身往右避開,隨即飛起一腳,狠狠地踢向地面。
霎時間,滿地的碎石子蹦起射向矮個男子,迫使他不得不得躲閃避讓。
邊遙的雙目猛然露出一抹狠色,腳尖猛然一蹬地,極速躥向男子,一劍突刺而出。
“找死!”矮個男子自信地低喝一聲,也不躲避。只見他手腕疾擡,竟然一劍迎刺向邊遙的心口,並且後發先至。
黑暗中,一絲無人察覺的笑意從邊遙的嘴角溢出。
矮個男子的劍,筆直刺入邊遙的心窩,然而他的笑聲還未出口便已凝結,轉爲不可置信的痛哼!
他原本倚仗自己的速度快過邊遙,想以攻止殺,卻萬沒料到對方竟然同樣不躲也不閃,並且在挨下一劍的同時,也將劍入自己的胸口!選擇了換命的打法!
然而,受到致命一擊的邊遙,身體僅僅震動了幾下,毫無痛苦地往後一退,讓刺入胸口的劍身脫離了身體。
矮個男子圓瞪着眼珠,往後一躺,直挺挺地倒地而亡。
“呱呱~”頭頂上空的烏鴉撲打着翅膀,發出幾聲悽慘地哀叫,然後朝遠方飛去。
“讓你們追殺我!”邊遙面色凝滯,握劍的手臂不住顫動,口中斷斷續續,似喜似怒地反覆低語着。
這是少年第一次殺人!儘管在面對猛獸時,他絲毫不會心慈手軟,但是人與獸終究是不同的!
殺人只在一剎間,說容易一點也不難!沒有親手殺過人,永遠不可能體驗到那種複雜的矛盾感!即便那是一個該死之人!
有人可以面無改色地殺掉成千上萬頭異獸,內中也不會有一絲負罪感,然而卻沒有勇氣將利劍刺入一個人的身體內!很多時候,殺人並非是人的本意,完全是一種衝動或者本能!
少年雖無罪,無奈純真的他,一時還是無法抑制住,殺人後內心深處所涌出的震動感!
“啊~!”一聲慘叫驟然響起。
邊遙身體一抖,猛然回過神,甩臉朝不遠處望去。
淡淡星輝下,高個男子的身影已躺倒在地,一旁的少女正緩緩將劍從他身體抽出。
“不錯嘛!死小子,我還想着快點殺掉這個大傢伙,然後去解救你呢。夢分身還真是好用!”少女說笑着,朝邊遙走過來。
“你真的殺了一名夢狂?”邊遙稍稍平復的心情,不禁又是一陣震動。他不禁猜想,少女的身體裡面到底流淌着什麼樣的血液?
“初期夢狂而已,我以前就曾殺過。不過這個人真是討厭!完全一副不怕死的樣子,害我的手臂都被他劃了一劍。”少女的口氣雖然淡淡,心裡面卻是十分不滿。
聞言,邊遙瞧向她的左臂,隱約可見一條長長的口子,少女的衣裳被劃壞了。
“快點回去吧,不知道紅紅醒了沒有。”少女話題一轉,語氣中透出欣喜。
“等等。”邊遙走向矮個男子,低身在他的屍體上掏摸起來,很快就翻出一隻儲物袋。隨後,他又朝不遠處的高個男子走去。
“他們身上能有什麼好東西?”少女不屑地撇撇嘴,立在那兒沒有動。
不一會,邊遙喜衝衝地回到少女身旁,將兩隻空間袋囊在她面前一晃,說道:“就算裡面沒有什麼好東西,空間袋也能換不少錢哩!”
少女哼了一聲,沒有理會他的話,轉身往山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