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苦笑,“頭上有正妃壓着,身旁還有一堆如花似玉的妾通房爭寵,若不鬥只怕最後連骨頭都不剩了。如今我懷上這孩子,身子一天天重了,而且他在肚子裡的感覺也越來越清晰,連帶心境也跟從前不一樣了。”
說着,她用手撫了撫高聳的小腹,“以後他就是我的依靠,我這個當孃的要爲他爭取……”
不知爲何,青黛總覺得青蓮這般剖白另有所指,並非是真心誠意想婉轉致歉。
一旁,青薔笑了笑,“這倒是。王妃生了個閨女,你這一胎若是男孩,雖是庶出,但也佔着長子的名頭,就算以後不能做世子,齊王府也不會虧待你的,到時候你也能過得舒坦點。”
“我兒子是庶出,長子也未必能做世子。”青蓮低垂着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帶着絲絲陰冷。
青蓮說得含糊不清,青薔不由問道:“青蓮,你剛說什麼?”
“沒什麼。”
青蓮笑笑岔開了話題,東來西扯地聊了半晌。
青黛很少插話,偶爾也應上一兩句,就這般過了半個時辰,青黛的頭有些發暈,上下眼皮直打架,昏昏沉沉的就想要躺下睡會兒。青薔也有些疲倦,只是不像青黛那般昏昏欲睡。
青蓮瞧着兩人笑着建議道:“大姐和三妹不若在寺中小憩一陣,等睡起來再走。”
青薔瞟了眼青黛,見她連話都沒聽清,點頭應下了。
“寺裡準備的地方不大,讓大姐去隔壁牀上休息,三妹已經睡着了,就在我屋裡別挪地方了。”
“嗯,也好。”喚了貼身丫鬟進來,青薔去了隔壁。
青薔一走,青蓮斂去了笑容·看着已睡得昏沉的青黛,白皙如玉的臉龐,清麗的容顏,是那人最愛的模樣。目光淬寒·青蓮鬼使神差地擡手拔下了一枚金簪在青黛臉上比劃着,“你這張漂亮的臉蛋若是多幾道劃痕,看華韶彥和鬱子都還會不會再喜歡你!”
“夫人,主子要人你還是不用動手的好。”一隻纖白的手抓住了青蓮的手腕,青蓮不甘地收回來手,將金簪插回了頭上,“她的丫鬟被我的人拖着·你們抓緊點。”
原本守在青蓮身邊的丫鬟飛快地和青黛對換了衣裳,不多時,又一個青衫丫鬟低垂着頭從屋外進來了,兩人對視了一眼,與青黛換過衣裳的丫鬟披上了斗篷戴上兜帽,出了房門。
“竹韻,人呢?”聲音赫然與青黛的一般無二。
“竹韻姐姐和翠珠姐姐去梅林幫幾位夫人摘花了。夫人要奴婢去尋她回來嗎?”
“不必了,我正去梅林。”
“奴婢陪您去。”小丫鬟瞧着假青黛無人相陪·自告奮勇跟她
“不必了,我想一個人走走。”假青黛往院外走去,不多時竹韻和翠珠回來了。守在門口的小丫鬟看見竹韻·問道:“竹韻姐姐,華夫人一個人去梅林了,你沒碰見?”
竹韻一愣,“沒有,她一個人去了?”
“是啊,夫人不讓人跟着。”
竹韻詫異,將手裡的花順手交給了小丫鬟,“幫我收着,我去尋我家主子,待會兒回來拿。”說完·竹韻跑去梅林了。
屋外安靜了,青衫丫鬟抱起青黛,“今日多謝夫人相助,我等告辭了。”說話的聲音赫然是男聲。
青蓮笑道:“害自家妹子我這心裡也不好受,只是煩請閣下回去提醒你家主子,別忘了他答應我的事。”
青衫丫鬟輕嗯了一聲·帶着青黛從後窗跳了出去。
青蓮等了一刻,這才喚來丫鬟,“三妹出去這些時候怎麼沒回來?你們出去尋尋。”
齊王府的丫鬟鬧哄哄地出去尋人了,過了半晌,傳來青黛失蹤,竹韻在梅林被打暈的消息。
青蓮急忙吩咐人去忠毅侯府報信,待到衆人離去後,她獨自坐在屋裡,撫着小腹,冷笑,“華韶彥疼你,給你配的那些暗衛說不定很快就能救你出來!三妹,別怪姐姐心狠,爲了我兒子的將來,我只能如此……”
青黛再次醒來,眼前依舊一片黑暗,她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從第一次醒來到現在,她每日清醒的時間不過吃飯的那一兩個時辰,其餘時間都是昏睡,就連醒來如廁不是被蒙了黑布,就是三更半夜,連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被擄劫了幾天。她儘量讓自己少吃些東西,只是想保持清醒的時間長些。可惜,綁架她的人一路上幾乎沉默不語,就算自己的問話他們從來不回答,再發現自己少食之後,改成直接喂藥。
這些天下來,她幾乎沒有聽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望着那黑漆漆的四壁,青黛眼中劃過一絲厲色,就算以前她爲了嫁給鬱子都想要害自己,後來想要將自己嫁給方家,抑或是彼此成親後見面的尖酸刻薄,自己都看在同是一脈的份上沒有再與她計較,沒想到她這次竟如此大膽,聯合外人將自己綁架了。
上官青蓮,你究竟想幹什麼?
起初,青黛並不知道綁架自己人的目的,當她發現天氣越來越冷,綁架她的人還扔了件皮裘給她,這說明自己是正在往北地的途中,而如今那裡卻是戰場。她心裡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些人綁架自己是爲了在前線的華韶彥。
又走了幾天,馬車的門開了,一道久違的陽光照了進來,青黛急忙用手捂住了眼睛,避免因爲久居黑暗而讓陽光灼傷了眼睛。
“華夫人,到地方了,您可以下車了。”
青黛識得這聲音,是這隊人馬的領頭人。
慢慢地適應了外面的光線,青黛瞟了眼領頭人,“北胡人接我的人來了?”
領頭人一怔,心中詫異分,再想想這一路行來的情況,似乎除了最初幾日她一直左右套話想要打探情況,再後來她便不再說話,甚至一路上都沒見她流過一滴眼淚,臉上也從未流露過半點哀慼之色,平靜地如一灘死水,原來她早就猜測到了此行的目的。不愧是華九少的夫人,這處變不驚的架勢倒是與那個冷麪男子一般無二。
看到了領頭人驚詫,青黛低聲道:“軟筋的藥已經停了一天,我想目的地就要到了。”
眼中佩服之色一閃而過,領頭人沉聲道:“既然夫人已經猜到了,我也不必再解釋,請下車吧。”
反正目的已經明瞭,他們也不會透露幕後主謀是誰,青黛也懶得再費脣舌。上京那邊應該早收到自己失蹤的消意,那麼此時華韶彥也應該知悉了。只是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北胡?
青黛攏了攏皮裘,走下了馬車。
在車頭前方不遠處一隊北胡騎兵一字排開,中間一匹棗紅馬上端坐着一個北胡少女。
看到那少女,青黛勾了勾脣角,“沒想到這麼多天下了馬車,第一次見光就碰到了熟人。”
少女翻身下馬,走到青黛面前,單手抱胸行禮道:“華夫人,妮娜向您帶來北胡王的問候。”
不錯,少女正是當日跟隨在秦姝身邊的侍女妮娜。
“看樣子妮娜你還有另一重身份,當日跟在秦姝身邊着實委屈了
“呵呵,夫人慧眼,妮娜是太后宮中侍衛女官,當日乃是奉王命保護先王妃。”妮娜朝青黛頷頷首,“車已備好,還請夫人移步。”
青黛隨着妮娜率領的北胡騎兵小隊離開了。
妮娜沒有再像頭前那隊人馬給青黛下藥,只是告誡青黛不要想着尋死,她若死了,上京那邊她的祖母和母舅家中只怕會不安寧了。
“放心,我不會尋思,我向來怕死。”
青黛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便轉頭看向別處。
凜冽的寒風吹得臉生疼,青黛壓了壓頭上的雪帽,將皮裘的衣領拉高,整張小臉埋在皮裘裡,“野草生命力最是頑強,待到明天春來時,便又是一派欣然綠意。”
妮娜不解,順着青黛的目光看向遠處,只是一片荒草萋萋,“你是何意?”
青黛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妮娜的話,一個死而復生的人怎麼會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他們把自己交給北胡,關鍵時候威脅華韶彥,甚至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起到震懾作用。這一路上她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不到最後一刻她不會自尋短見,她的這條命來得珍貴,她不會隨意揮霍浪費。不論遇到什麼困難,她都要頑強地活下去。
青黛收回了目光,對妮娜說:“再過幾天能到市鎮補給?這些天啃硬巴巴的冷乾糧,我的牙都快不行了。
妮娜並不討厭青黛,相反還有些喜歡,她不像死去的秦姝一樣,嬌滴滴的風一吹就倒,反倒率直,有什麼想法她會直接告訴自己,從來不會像秦姝那樣拐彎抹角地說出來。而且這些時候趕路,她一句抱怨都沒有,甚至每日還跟自己說說笑笑,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未來。
再想到大王的決定,妮娜不由憐憫起青黛來,“還有兩天。你就不擔心嗎?也許再過不久,你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