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華、李兩人離去,鬱子都回身望向放生池。
池邊那輕靈悅耳的笑聲在靜謐的寺院上空迴響,讓這遠離世俗的靜寂之地平添了幾分勃勃生氣。
他含笑看着池邊與小女孩嬉戲的少女,她站在那裡,就如晨曦中帶着露水含苞待放的粉荷,清新可愛,亭亭玉立在一片青碧中,讓人忍不住遐想huā開之時該是何光景。
“世子!”王陽無意間看到了雲縱橋邊的佇立的鬱子都,輕喚了一聲,引得衆人向橋邊看去。
鬱子都聞聲從橋邊走了過來“賢兄一家人在此放生,鬱某攪擾了諸位,見諒!”
王陽謙遜道:“哪裡哪裡,世子過謙。我們這邊快結束了,待會兒便要離寺。”
“這就要走了?”鬱子都不無遺憾道“上晌未能盡興而談,原想着送走忠王和華少將軍,再與王兄討教一二,沒想到王兄這便要離開了。只好改日再請王兄到府上做客了。”
“等世子清修完,我們京城再敘。,…
鬱子都點點頭,又朝青黛和王陶那邊看了一眼,卻見王陶正偷偷給青黛使了個眼色,青黛忙將貼在臉頰上的髮梢拂到耳後。看見兩人的小動作,鬱子都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蹙,隨即微笑着邀請王陶一同到他府上。
王陶沒想到鬱子都與他說話,忙高興地拱手道:“嗯,到時候小弟一定隨家兄同往。”
鬱子都點頭笑了笑“諸位請便,我先告辭了。”
鬱子都走後不久,青黛他們也離開了潭柘寺。
衆人剛出寺門準備下山,望見天邊飄來一大片烏雲,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行到半路,山風呼嘯,剛纔平靜的山林,樹枝亂舞變得猙獰可怖。天上已是烏雲翻滾,遠處的天際閃過數道亮光,時不時一陣悶雷聲。
王陶擡頭望了望天“大哥,看樣子要下雨了!”
王陽看着天色,蹙眉道:“嗯,這山中氣候最是易變。此地離莊子上不遠了,咱們儘快趕路!”王陽吩咐人把蓑衣拿了出來放在馬上以備不時之需,一行人又快馬加鞭趕起路來。誰知還沒趕到莊子上,大雨驟至,車馬行進速度慢了下來。
雨水噼裡啪啦拍打車壁,大風捲着車簾亂飛,雨水打進車內,弄溼了一片。
芳華嚇得躲進了曾氏懷裡“娘——,曾氏輕拍着芳華,安撫道:“別怕,就快到莊子上了。瑛兒,去用腳凳壓住車簾,湊合着擋擋再說。”
曾氏看向青黛“青黛往裡面靠靠,仔細弄溼了身子。”
“嗯,不礙的。”青黛看着這情形,不無擔心道“也不知幾時才能到地方?要不,停下來讓大表哥他們進來躲躲雨?”
曾氏覺得在理,隔着車簾喚王陽近前說話。王陽說:“看這雨像是越下越大,如今就差一里地了。這地界都是平原,一路坦途,還是咬咬牙趕路,一會兒就到了。”
待衆人感到莊上時,馬車車廂地板已經浸溼,連青黛等人下衣溼了大半。
莊子上管事早早就在莊子外等候,一聽到王陽一家冒雨來了,忙招呼四五個婆子打着大傘接曾氏等人下車帶進堂內休息。
管事見面便低頭認錯“1小的看下雨,以爲少爺和少奶奶在寺裡歇息等雨停了再走。沒想到竟冒雨趕來了,未曾相迎,還請少爺和少奶奶恕罪!。”
王陽說:“也怪不得你!半路上落了雨,看路程不遠折回去不便,所以一路趕過來了。”“小的已經讓人準備熱水、薑湯,各位主子可以去內院洗漱。”
曾氏分派了屋子,青黛到了自己屋裡。
桃huā打開包袱尋換的衣裳“好在後車上我一直把這個抱在懷裡,不然姑娘連個換洗的衣裳都沒有了。”
杏huā在門口擰了擰溼噠噠的裙子才踏進屋來,把貼在臉上的溼發抿到耳後“這雨邪性,說來就來,還下得這般大。要是照這個下法,只怕明日回不了城。”青黛接過桃huā遞來的幹帕子擦頭髮“回不了也沒辦法,先換了身上的衣裳再說。”
桃huā擔憂地看了眼外面的天“像這樣的大雨若是下個兩天的話,有些地方怕會發大水……”這時,門上有婆子來敲門“老奴奉了少奶奶之命,來給表姑娘送熱水和薑湯。”
杏huā開了門,兩個婆子提了四桶水,另外兩人一個端着薑湯,一個拿着澡豆棉巾走了進來。
“莊子地方簡陋,招待不週,還請姑娘見諒!”
“多謝嬤嬤!”
婆子們放下來水和洗浴用品便離開了。青黛喝了薑湯發了一身汗,有些堵塞的鼻子順暢了,感覺好多了。桃huā和杏huā也將熱水倒進俗桶裡。
桃huā拭了拭水溫“姑娘,可以洗了。”
杏huā幫青黛脫了溼衣裳,青黛順勢滑進水裡,溫熱的水驅散了身上的寒氣。青黛舒服地長嘆一聲“若是能有處溫泉,泡上一泡就更好了。”
杏huā一邊給青黛搓洗頭髮,一邊笑着說:“姑娘倒是個會享受的。
上京京郊的溫泉莊子可是值錢,一般家裡哪裡能吳得起。”
青黛撩着浴桶中的熱水“買不起,想想總可以。”現在自己那點私房是買不起溫泉莊子,不過這些年四處“斂小財”如今聚少成多買個小庭院卻是綽綽有餘,以後總能尋到機會賺點錢,未嘗不能買起溫泉莊子。
梳洗完,青黛去了曾氏屋裡。
曾氏正坐在炕邊照看芳華。芳華裹着厚被子躺在炕上,1小臉泛着潮紅“娘,難受,,…“青黛瞧見不對“芳華這是怎麼賓”
曾氏伸手拭了拭芳華額上的溫度“許是受了寒,一會喊熱一會喊冷的。”
忽冷忽熱,定是要發燒了。
青黛急忙問:“附近可有大夫,請過來看看?”
曾氏眼望着炕上的芳華,捋捋她汗溼的額發“你大表哥已經派人去了。大夫在離莊子最近的鎮子上,距此處還有二十多裡地,比潭柘寺還遠。若是平時倒還罷了,只是今日這大風大雨的,一來一回要到半夜了,還不知道大夫肯不肯出診……”
說話間,門被推開了,王陽走了進來。
“人派出去了?”
王陽坐下來點點頭“芳華如何了?”
曾氏嘆氣道:“一會兒喊冷一會兒喊熱的,我擔心這夜裡會發熱……”
“大夫一時三刻來不了,先用飯吧。”王陽寬慰曾氏道“晚上你還要照顧她,別自個先躺下了。”
曾氏搖搖頭,眼眶微紅“瞧見芳華這樣,我哪裡吃的下。”
王陽又安慰了曾氏幾句,着人上了飯菜叫王陶過來用飯。四個人惦記着芳華的病情,在堂中隨便吃了兩口,便都回到芳華等候消息。
約莫過來一個時辰,那派出的人回來了。衆人欣喜,結果來人卻是他獨自一人回來。
六小的到了滬河邊上,不想河裡發了水,通往對面鎮上的橋被沖斷了。眼瞅着隔着河岸過不去,小的只好先回來給大少爺和大奶奶報個信。
莊子上管事一聽這話,對王陽夫婦道:“離這裡最近的六鋪鎮是去不了。現如今要麼回上京去請大夫,要麼就是往南邊去洛鎮找人。回上京一來一去得明天晌午,去洛鎮也要明日凌晨才能回來,路上要過淇水河,就不知道那裡的情形如何。潭柘寺雖無大夫常住,但常備有藥材,應付個頭疼腦熱斷沒有問題。1小的想,不如就派人立刻回京請大夫,另外派人去潭柘寺向主持討兩幅藥來應急。”
提到管事的提及潭柘寺,青黛倒是想起一個人“大表哥,芳華還小,身子弱,怕受不了成人用的藥。那些應急的藥還是不要隨便亂吃,弄不好適得其反。鬱世子精通醫術,你不妨親自去一趟,請他一同前來。”
王陽詫異道:“鬱世子還精通醫術?”
青黛顧不得許多,解釋說:“是的。鼻年在江寧,鬱世子在普濟寺暫居,我隨外祖母和表哥們去進香。當時三位表哥爬山受了傷,是鬱世子及時施救,才救回了二表哥的性命,他還治好了小表哥的腿傷。
不信,你問小表哥!”
王陶點頭道:“嗯,大哥,確是如此。”
王陽一聽,未及細問,便立時吩咐:“備馬,去潭柘寺。”
“大哥,我與你一同去吧!”
“你留在莊子上,照顧芳華、表妹和你嫂子,我自帶人去請世子來。
”王陽拍拍王陶的肩膀“這裡就交給你了!”
王陶聞言,重重地點點頭“大哥放心,我自會看顧好莊上的事。”
“紀行,穿好衣裳莫再受了涼。”曾氏幫王陽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夜路難行,你們切切小心。”
王陽領着隨從走了,王陶去了外堂等候。青黛陪着曾氏留在芳華的房內。
夜色暗沉,雨還一直在下。
曾氏握着女兒滾燙的小手,撫着女兒的小臉呢喃道:“芳華乖,忍一忍,爹很快就回來了。”
青黛站在窗邊聽着外面的動靜,合十雙手暗自祈禱,王陽能早些回來。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丫鬟在廊上喊道:“大奶奶,大少爺回來了。”
青黛急急打開房門,看着穿過天井並肩走過來的兩人,頓時鬆了口氣“嫂子,大表哥把世子爺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