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城擡頭看着漫天飛雪輕嘆:“去,把所有老夫人查到的消息,截下來。”
那小太監一驚:“這……要截下來老夫人的所有消息?”
蘇千城脣角微抿,淡淡地道:“所有經過老夫人眼前的奏報消息,我都要先過目。”
那小太監有點猶豫,隨後還是抱拳:“是!”
蘇千城忽然轉頭,遠遠地望了眼琴笙與楚瑜消失的方向,再次吩咐:“萬萬不可驚動了琴三爺的人。”
她對琴笙說的那些她才知道他身份的話自然不是真的,南亭羽去世之後,她就要已經若有所覺,但在南亭羽那裡察覺到公子羽還活着的事實之後,所有的調查停滯不前。
畢竟能讓皇室和曜司聯手守住的秘密自然不是尋常人能查到的。
若不是定遠老夫人以爲她已經知道了什麼,又不曾防備她這個唯一的孫女兒,稍微漏出了些痕跡出來,她也不會確認琴笙就是公子羽。
當初的公子羽就算是面具下的那張臉也是略做了些易容的。
至於琴笙爲什麼沒有乾脆直接易容成另外一個人,大約是因爲他想要留着那張臉,給太后他們添堵罷。
蘇千城脣角微翹,持着傘慢慢地向前走着。
自打知道了琴笙還活着,她才發現原來公子羽的真正實力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整個帝國都覆蓋在他的羽翼陰影下,與皇室的淵源更是不可觸碰的禁忌。
正是因爲如此,她更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他身邊的玉安縣主,卻讓她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異樣感。
讓她必須查個清楚明白。
………
“你這就要走了,這才幾天哪,漠北那麼冷,何苦一定要去走一遭?”秋念靈拉着楚瑜的手,眼裡都是不捨得。
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覺得這個認來的義妹很得她的眼緣,天生一股子親切感。
楚瑜自能分辨人的真心假意,她能感覺反手握住秋念靈的手,笑眯眯地道:“雲州夏日長,義父也可以經常去調養身子,等我們回雲州了,姐姐可以帶着孩子、姐夫一起來玩兒。”
秋念靈嘆了一聲氣兒,依依不捨地頷首:“父王身體不好,他今兒沒法來送你,但是送過來的金炭應該能頂些用處,可別不捨得。”
提起廉親王,楚瑜心中又是一暖,她知道那金炭是太后專門着人爲他用極少見的木頭加了名貴的藥物特別燒製了許久才成的,切成小塊,燒起來沒有任何煙氣味道不說,一塊炭能稍兩三個晝夜,還不掉灰燼,最合適灌進暖湯婆子或者車子裡的暖爐,有錢都沒處買。
廉親王把所有的金炭都給她送來了,就是怕她着涼。
楚瑜心裡是極感激的,因爲琴笙的身子骨雖然不懼寒,但是畏乍暖還寒時節的溼氣溼寒。
雖然漠北天寒地凍,能暖着他身子多些也是好的。
“我們走了,義父那裡,姐姐多替我盡些孝心。”楚瑜神情溫軟地道,隨後就在一邊的紅袖的催促下上了馬車。
秋念靈頷首,看着她的馬車夾在車隊裡遠去,她用力地對着馬車揮了揮手。
眼見着車隊在武衛們的護衛下漸漸消失,秋念靈方纔轉回頭,卻不想她這一回頭,就看見一輛熟悉的馬車。
她愣了愣,便領着貼身的侍婢上前,對着那馬車行了個禮:“念靈見過外祖母。”
那馬車上的車伕趕緊下來行禮:“郡主。”
說話間,馬車的簾子被人掀開來,果然露出裡面定遠老夫人沉靜的面孔。
“外祖母是來送小魚的麼?”秋念靈擡頭,有些奇怪地看着定遠老夫人。
她這位外祖母雖然不是不疼愛她,但一貫更親近疼愛蘇千城,這次小魚的事情上,卻幫着出了不少力氣,否則就算南秦月下獄,小魚也不會就那麼快脫身出來。
但就她對外祖母的瞭解,可不以爲外祖母是那等慈悲心腸的人。
定遠老夫人看着秋念靈眼裡的探詢,隨後笑了笑:“算是罷,我看那孩子也得我的眼緣,聽說她今日離開,便來看看。”
秋念靈更奇怪了,那既然是來送人的,爲什麼外祖母不出現呢?
但明顯定遠老夫人並不想說出其中原因,秋念靈也不好問,便頷首笑了笑:“天寒地凍,外祖母先回去罷,莫要感染了風寒,讓千城姐姐知道了,不定多麼心焦呢。”
蘇千城雖然是外祖母從旁支放在自己膝下養着的,但確實自由聰慧伶俐,而且對老夫人確實很是孝順,衝着這點,秋念靈便對自己外祖母更疼養孫女釋懷不少。
定遠老夫人也叮囑了一句讓她早點回去,又問了幾句廉親王身體的情況,方纔放下車簾子,有些疲倦地靠在車廂的軟墊上。
“老夫人,您……。”一邊伺候的彭嬤嬤也和管家一樣是定遠老夫人的親信,見老夫人這般模樣,不禁擔心起來。
“沒事,只是心裡有些不得勁罷了,今日本是來送那小丫頭走的,卻連話都沒有說上一句。”定遠老夫人嘆了一聲氣兒,心中忍不住有些難受。
她不確定琴笙對她調查小魚的身世是個什麼態度,所以不敢貿然再接近小魚,之前那次她出面爲小魚奔走,估計琴笙如今醒來之後應該有所察覺的。
“三爺那邊似乎沒有再刻意阻擋咱們的人去查玉安縣主的身世了,老奴想他應該不會太……介意纔是。”彭嬤嬤若有所思地道。
定遠老夫人聞言,有些渾濁的眼裡瞬間閃過一絲精光:“哦,是麼?”
若是琴笙那邊鬆動了,那她要查的事情就有希望了。
“很好,很好。”定遠老夫人陰翳多天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連道了兩句很好。
彭嬤嬤看着自家老夫人心情變好了,她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是了,飛鴿傳書過去,讓千城那邊要多多關照小魚他們。”定遠老夫人含笑吩咐,但是不知想起了什麼,她又轉了口徑。
“不,飛哥傳書給那邊的蘇宇他們,看顧下小魚他們,若是小魚那孩子有什麼難處和需要,一定要出手相助,不要讓她爲難。”
彭嬤嬤聞言,忍不住抽了一口氣:“老夫人,可是咱們還不能確定楚瑜小姐就是當年的小小姐。”
律方是什麼地方?
那原本是就是蘇家的守境,蘇家的老爵爺當初就是律方督撫,乃是封疆大吏,亦是滿門忠烈,常駐律方,只是當年被宸王暗中奪了權,又暗害而死之後,律方的大權才旁落宸王手中,乃至成了宸王奪嫡的大本營。
只是宸王一死之後,律方無人能鎮服,外虜虎視眈眈,興平帝和太后逼不得已只好將定遠老夫人派了過去呆了一段時間。
定遠老夫人在律方收拾殘局,她威名在外,重拾山河,將那些殘存下來的蘇家門將再收編了一回,又有朝廷的大力支持,這才勉強支撐了起來,這麼多年下來,雖然根基不比當年,但如今律方也已經算是重新掌控在蘇家手上了。
何況又有蘇千城一直代表蘇家鎮守律方,這些年下來倒算是平靜。
蘇千城作爲珍瓏夫人算是蘇家的精神象徵,但最高長官依然是蘇宇督撫——當年老爵爺的門徒,得了定遠老夫人的賜姓,忠心耿耿。
如今老夫人尚且沒有確定楚瑜是不是當年流落出去活下來的小小姐,就要讓蘇督撫這般關照麼?
“你不懂,我看着那孩子,就覺得……。”老夫人搖搖頭,原本平靜蒼老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憂傷:“就覺得像,實在太像了。”
蘇家嫡出的女兒那一身肌膚一直都很特別,就算是她如今已經走到花甲之年,身上的肌膚都比尋常貴夫人要好些,而她唯一的女兒蘇靈娘和她堂妹一樣,都是打小一身膚如凝脂,冰肌玉骨。
這算是一種特殊的標誌,所以當初她將蘇千城養在膝下,唯一的遺憾就是那孩子並沒有傳到那身肌膚,也許是因爲早已出了三族的緣故罷……
定遠老夫人扶着額,苦笑一聲:“其實說來既然琴三爺在她身邊,也沒有什麼咱們需要照顧的,那已經是一等一週全之人,未必喜歡我這身份不明的老婆子越俎代庖照顧他的妻子。”
“老夫人……。”彭嬤嬤看着老夫人那老眼含淚的模樣,心中忍不住的難受,咬着牙道:“您放心,老奴一定儘快將楚瑜小姐的身份查個清楚。”
定遠老夫人長長地嘆了一聲,頷首,隨後又補充了一句:“這事兒先不要與千城說,那個孩子也是個苦命的額,又心細如髮,也是個容易多心的。”
彭嬤嬤一愣,隨後頷首,自家小姐是個什麼性子,她這個老婆子自然也看得清楚。
也許是因爲被抱養在膝下,被抱過來的時候,千城小姐又已經有了幾歲了,小小的女孩兒早已記事,聰明伶俐,盡心盡力地讓她自己看起來更像念靈小姐那個她名義上的母親,甚至長大了,連自己的名聲也希望能靠上念靈小姐,那是個很敏感的女子。
若是知道老夫人在查楚瑜小姐的身世,只怕會多少有些傷心和不安。
定遠老夫人望着窗外蒼白的天空出了一會兒神,又有些不安和惆悵。
她不知道這次不知琴笙到底爲什麼要去律方,他連京城都不願意踏足,這次卻帶着小魚去了……律方、
她想了想,還是很不安地道:“總之,一定要蘇宇看顧好了小魚。”
彭嬤嬤再次懇首:“是。”
………
楚瑜和琴笙一行人一路地往北而去,越是北上,風雪越大。
原本是天下落下是雪花的,如今落下來的都是雪粉子,吹得楚瑜只躲在大馬車裡輕易不肯出去。
但這馬車做得極爲周到,車子都有金屬夾層,灌入了廉親王給的金炭,上頭覆蓋着黃花梨的木板子,再覆上一層又軟的狐皮,寬敞的能站起來的馬車裡溫暖如春,又很是柔軟,往裡頭一躺,隔音效果很好,不能更舒服。
時日漫長,外頭風雪大,車裡又有個美人,楚瑜沒事閒了,就去撩撥撩撥他,下場自然是被看似清心寡慾的大神吃幹抹淨。
但若是遇上哪個晴天,周圍景緻銀裝素裹,玉樹銀花,美不勝收,楚瑜也會拉着琴笙出來看風景。
日子一晃就過了大半個月,漸漸地就能看見了遠律方高聳的城牆。
這日雪停了。
楚瑜遠遠地就能看見那黑色的、氣勢雄偉的巨大石牆,忍不住嘆了一聲:“不愧是屹立幾百年的律方要塞。”
整座城都用一人高的巨大石塊疊加砌成,也不知多少年的歷史了,牆壁上因爲幾百次戰役而留下斑斑駁駁,卻絲毫不能減損它的氣勢,彷彿一隻巨獸蹲在平原之上,仰望着蒼天,守護着身後的中原入口。
“你看那律方兩個鐵畫銀鉤的大字,聽說當年還是前朝的開國真武大帝的筆跡。”楚瑜忍不住託着腮,神思有些旖旎,回想起那幾百年前風起雲涌的歷史,如今都已是化作史書裡的一段傳奇。
琴笙從手裡的奏報中擡起頭,看着那古樸雄渾的要塞,卻神色有些晦澀不明。
楚瑜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轉臉看着他,卻見他琥珀妙目裡光線明暗不定,宛如深海里浮上一層幽霧,冷澀詭譎。
讓楚瑜瞬間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見他站在屍山血湖間的模樣。
她自己都不禁微微一顫,卻沒有遠離他,反而靠近了他,握住了他的修長的玉骨手。
果然,這麼一握,她就能感覺他手心的冰涼。
“怎麼了?”楚瑜靠在他肩膀上,手指在他掌心輕輕地撩撥。
琴笙垂下眸子,溫淡地道:“想起了一些過往的舊事罷了。”
他的聲音涼薄得讓楚瑜微微蹙眉,她明麗漆黑的大眼珠子一轉,湊過去靠在他耳邊,指尖也撫上他的衣襟,聲音溫軟地道:“可不可以跟我說說,嗯?”
他可是答應過她,到了律方會把事情告訴她的。
琴笙卻彷彿沒有看見她探入自己衣襟手,只是看着車窗外的人流,漫不經心地輕嗯了一聲,不知在想什麼,只是眉目幽沉,身上的氣息愈發的冰冷。
楚瑜見狀微微蹙眉,忽然擡手一把將他按在自己身下,擡腿就跨坐在他的腰間,挑起一絲他的烏髮在手裡把玩,挑眉笑道:“哎,怎麼了,三小姐這是在想其他男人麼?”
琴笙不防之下,就被按趴下了,看着自己身上霸氣十足的女子,他愣了會,妙目幽盈地靜靜地看着她片刻,竟應了:“是。”
題外話
話說我好像很久沒有萬更了,今兒要是月票兒能到1200,今天,我努力蹲在馬桶上也湊夠個萬更好伐?
但是木有到,也有二更地~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