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嬤嬤出了沈氏的屋子之後,就在隔壁的屋子歇下了。
錦繡心裡惦記着此事,一直有些失神。看着沈氏平靜如常的臉,錦繡壓根看不透她的心思。心裡一直不安的敲着小鼓,唯恐沈氏忽的喊自己進屋子“談話”。
沈氏一直留意着錦繡的神色,見她失神恍惚,不由得暗笑。
平日裡鎮靜的不像這個年齡的女孩子,現在患得患失的樣子,看了別有一番趣味呢
本打算告訴錦繡決定的沈氏,忽然改變了主意。
嗯,就讓錦繡惴惴不安好了。
錦繡有心想問問朱嬤嬤,奈何朱嬤嬤出了府回家去了。
這個夜晚,可真是難熬。
錦繡熬夜把小衣裳做好了,又繡了個可愛的動物圖案,才沉沉睡去。
沒想到,朱嬤嬤第二天還是沒露面。
錦繡的心被吊在半空,上不來下不去忐忑不安着,特別的難受。
沈氏看在眼裡,笑在心裡。嘴角邊不由得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來。
錦繡仗着膽子問了句:“夫人,今兒個怎麼沒見朱嬤嬤進府?”
沈氏喝口茶,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擦了嘴角,緩緩的說道:“她去如意那兒住兩天,明天也不會過來。”
錦繡的笑容有些僵硬,“哦”了一聲,就不吱聲了。
沈氏起了逗弄錦繡的心思,故意笑着問道:“你今兒個怎麼忽的想起來問這事情?難不成你有什麼事情要找她?”事實上,錦繡到底想找朱嬤嬤做什麼,沈氏是一清二楚,此刻故意裝糊塗罷了。
錦繡壓根不知道朱嬤嬤早把她的老底都掀給了沈氏知曉,聞言大吃一驚,自然萬萬不敢承認,陪笑着解釋道:“沒有的事,奴婢隨口問問罷了。”
沈氏心裡笑的不行,臉上還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來,淡淡的吩咐道:“你去替我傳個話兒,讓二小姐今日到我這裡來吃午飯。”
錦繡恭敬的應了,然後連忙往二小姐的院子裡走去。
傷腦筋啊傷腦筋,沈氏的態度這麼的曖昧,究竟朱嬤嬤有沒有替她說情效果如何,壓根看不出來。姜果然是老的辣啊
錦繡嘆口氣,心想只能安心的等朱嬤嬤回府了。
二小姐身子恢復的不錯,正在閨房裡練字,聽了素心的稟報,笑着囑咐讓錦繡進屋子說話。
錦繡滿臉笑容的行禮問安,道明來意。
二小姐一想到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分外珍惜與沈氏相處的時光,聞言二話不說點了頭。
沈氏和二小姐親熱的吃了午飯,飯後又是獨自聊天談心。
丫鬟們自然聚到了一起說閒話。
錦霞這些日子心情一直不佳,見了錦繡很是淡然,點了個頭就不再說什麼。
錦繡鬱悶不已,也無心上前和解,話比平時少的多。好在素秋和素心一直在說話,一點也沒冷場。
錦蓮上前和錦霞親熱的說了幾句悄悄話,錦霞臉色好看了些。原來卻是在說那日求籤的事情。
錦霞抽了箇中上籤,也算不錯的簽了。解籤的大師說了,日後一帆風順,只要努力,就能有好日子過。處處說到了錦霞的心坎裡。
因此,錦蓮一提起這個話題,錦霞的話就多了。
錦蓮笑着說道:“錦霞,你真是好運氣。抽到了這樣的好籤,日後定有好造化。”
錦霞扯出一絲微笑,看了錦繡一眼,若有所指的說了句:“這也說不定呢錦繡抽的籤可比我要好的多,我哪如錦繡的運氣好。”
此話一語雙關,在場的人,誰能聽不出來?
錦繡花了老大的力氣,抽到的籤是一支上籤。比起二小姐的只差一籌,在丫鬟中,卻是最好的簽了。
錦繡笑了笑,說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說不準你說的好運道,我卻不稀罕呢”
素心眉毛一挑,看了錦繡一眼,嘴脣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
錦霞心裡更是一動,只覺得錦繡話裡有話。
錦蓮是最清楚錦繡心思的,聽到錦繡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這等話來,不由得暗暗嘆息。按着錦繡的個性,本不會如此張揚。可見是心情不好,纔會如此近乎直白的表露心跡了。
各人都有所思,一時之間冷了場。如玉笑着打圓場:“我們能到陸府做丫鬟,都算的是好運道。別家的主子哪裡比的上我們夫人,你們說是不是?”
錦繡等人很給面子的點頭,如玉見氣氛和緩了下來。笑着招呼各人坐到一處說話,還拿了些果碟出來,素秋機靈的找了套乾淨茶具,給各人都上了茶。
吃着喝着聊着天,果然,氣氛融洽起來。
待沈氏和二小姐相攜着出來,見到這熱鬧的情景,不由得笑着打趣道:“你們幾個丫頭倒是會享受。”
丫鬟們偷懶閒磕牙被主子逮了個正着,都有些尷尬。
如玉紅着臉,上前請罪:“稟夫人,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招呼姐妹們坐下來說話聊天,那些吃的,是夫人早上賞給我們的,奴婢想着請素心和錦霞吃些打發時間……”
“好了好了,我又沒怪你們,嚇成這樣做什麼。”沈氏含笑說道。
如玉鬆了口氣。
素秋和錦繡幾人早識趣的收拾了東西,主子沒發火已經算不錯了,誰有那個膽子繼續吃喝。
沈氏溫和的招了素心和錦霞過去說話,
錦繡心陡然一跳,忽然有了隱隱的預感,硬是按捺住心底冒出的那絲喜悅之情,使勁的豎長了耳朵聆聽。
沈氏不疾不徐的說道:“……我剛纔和鳳兒也說起了你們兩個人,日後,你們要好好的伺候鳳兒。到了李家之後,要一心向着主子,不得做出違背主子意願的事情來。要記着,你們是我陸家的人,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你們的主子都是鳳兒……”
素心早有心裡準備,錦霞卻是被這猝不及防的驚喜砸中了,一時之間暈乎乎的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還是素心連連扯了她的衣袖,才懂得跟着一起磕頭謝恩。
錦繡比素心錦霞還要興奮,小臉發出亮光來。
煩惱了這麼多日子的問題終於被完美的解決,簡直是老天有眼啊
就像是大熱天的,喝了一大杯冰鎮的飲料般舒爽。
更像是大冷天,懷裡被揣了個熱乎乎的暖袋。
還像是累了許久,忽然見到了牀榻般驚喜。
還有很多很多比喻形容,一時半會兒說不全。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錦繡心情好極了。
錦蓮也同樣爲錦繡高興,悄悄的站到錦繡身邊,用袖子掩着,握了握錦繡的手。錦繡回以燦爛的微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高興之情。
如玉很是詫異,不由得看了錦繡一眼,奇怪,陪嫁丫鬟的位置被錦霞搶去了,錦繡樂個什麼勁兒?
錦繡無心向任何解釋,只是緊緊的握了下錦蓮的手,將自己的欣喜之情通過溫熱的掌心傳遞了過去。
錦蓮有些吃痛,衝着錦繡擠眉弄眼。
錦繡歉然的鬆手,不過,這小插曲絲毫沒能影響錦繡的好心情。
沈氏依舊在對素心和錦霞源源不斷的訓話,從素心和錦霞的表情看來,顯然的樂在其中。二小姐微笑着站在一邊,這時候的敲打是必要的,也是沈氏愛惜女兒的表現。做女兒的笑着領受好意就是。
錦繡走路都覺得輕飄飄的,一路小跑着到了廚房裡,興致勃勃的做起了拿手好菜。到了晚上,殷勤的端了六菜一湯到了沈氏面前,獻寶似的說道:“夫人,奴婢給您做了幾樣小菜,還請您嚐嚐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那菜餚精緻不說,份量還都不少,怎麼看一個人也吃不完。
沈氏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幾樣菜餚,忍俊不禁充滿興味的問道:“喲,今兒個做了這麼多好菜給我吃啊心情怎的這麼好?”
錦繡自打聽到沈氏宣佈了陪嫁丫鬟的人選之後,就知道沈氏之前的態度是在故意逗弄自己。分明是朱嬤嬤勸解有了作用,沈氏已經打定主意留下自己了。
因此聽後絲毫不以爲意,笑嘻嘻的應道:“夫人這麼說可折煞奴婢了,這是奴婢分內之事,只要奴婢能日日伺候在夫人身邊,心情肯定好的不得了。”
沈氏拿嘻皮笑臉的錦繡沒轍,笑着吃了晚飯。丫鬟們都跟着沾了光,沈氏吃剩下的菜餚通通進了丫鬟們的肚子。
當晚,正好輪到錦繡值夜。
待沈氏更衣上牀安寢之際,錦繡終於忍不住坦露心聲:“夫人,奴婢謝謝您的寬容。”若是沈氏對她沒有憐惜之心,此事不知會發展成什麼樣子。歸根結底,沈氏對她還是很有情分的。錦繡不得不心生感激。
沈氏一楞,旋即笑道:“你呀,膽子真是不小,居然敢找朱嬤嬤替說情。難道做鳳兒的陪嫁丫鬟就這麼委屈你麼?你如此的不情願是爲了什麼?”
錦繡連忙解釋:“能做二小姐的陪嫁丫鬟,是件天大的喜事,奴婢怎會覺得委屈。夫人這麼說,奴婢可真是無地自容了。奴婢只是想一直伺候在夫人身邊……”
沈氏意味深長的看了錦繡一眼,淡淡的說道:“原因不止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