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蘿是第一次來到皇城內，與她想象中的樣子相差無幾。
都是乾乾淨淨的路面和宮牆，一排排三省六部的班房，不時有穿着各種花色官服的人走來走去。
甚至還有內監和女官路過，見到她們也會帶着審視的目光打量幾眼。
看起來也很和善，像是比較好奇的樣子。
進入皇城的光華門，就有禮部的官員在等候着，把她們引到考場所在地——瀾依殿。
這瀾依殿不像宮殿，倒像是個大型的書院，寬敞清雅的院子，每間屋裡面都有一排排整齊的桌子和坐墊。
殿裡早已經站着一排嬤嬤和一排女官。
她們表情嚴肅，眼神銳利的來回掃視着陸續到達考場的少女們。
按規定，考試開始的時間是上午巳時二刻，柳青蘿到的時間，是巳時一刻，也就相當於剛好沒遲到。
即便如此，她們這一批到達的也遭受了幾個嬤嬤的白眼。
至於在她們之後到達的，甚至還會遭到幾聲嚴厲的訓斥。
巳時三刻一到，瀾依殿的大門就毫不猶豫的關上了。
這還是因爲朝廷知道朱雀大道擁擠，特意放寬了一刻鐘的時間。
在這個時間還沒趕到的人，對不起，朝廷取消她的這一場參考資格。
當然，被關在外面的人，依然可以參考第二場和第三場考試。
文秀是按照總分數排名的，如果後兩場分數足夠高，即使第一場爲零分，依舊有希望上榜。
柳青蘿和李貝貝排在其中一支隊伍中間，看着緊緊關閉的大門，心中也是頗爲慶幸。
“幸虧咱們及時放棄馬車，不然也要被關在外面了……”李貝貝回頭悄悄對青蘿說。
“噓，噤聲。”柳青蘿對她搖搖頭，又指指前面神情嚴肅的女官嬤嬤們。
但李貝貝並沒有轉過頭，她的眼睛緊緊盯着後頭，神情明顯很不爽。
“怎麼呢？”
“是柳美麗，她居然也及時趕過來了。”李貝貝低聲說，“一定是齊勇幫她的，這個小叛徒，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他！”
“肅靜，不要交頭接耳！”前面一個嬤嬤厲聲道。
李貝貝吐吐舌頭，連忙縮回腦袋。
這時有人唱喏道:“主考官大人到——”
一個身穿蘭色官服，頭戴羽翅帽的美貌女子，神情莊嚴，被一羣人簇擁着走過來。
衆女的眼睛，便隨着主考官大人的步子移動。
“譁，這就是主考官呀，好威風噢……”
“聽說她當初是文秀榜第一名哦，才華非常，得到陛下賞識，可厲害了……”
“好羨慕，我也能當上第一名就好了……”
知道內情的少女們低聲議論紛紛。
“咳，都肅靜，肅靜！”主考官身邊的一個女官大聲道，“現在聽主考官大人訓話！”
主考官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在衆女臉上掃過，開口道:“各位，你們都是念過書院、讀書知禮的女子，我想，在你們的家鄉，你們也都是拔尖的。”
她的聲音意外的有些溫和，配上絕色的容貌，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但是！”她接着說道，聲音突然變得嚴厲，“到了這裡，你們就不是千金，也不是什麼世家小姐，而只是一名普通的考生。在這裡，只有一個規矩，那就是我的規矩！”
殿中變得安靜極了，幾乎能聞到衆人的呼吸聲。
考生裡還有世家千金嗎？
柳青蘿在心中暗暗想着，用餘光掃了掃周圍的考生，卻意外看見了一個有些眼熟的面孔。
那是個高挑秀麗、氣質高潔的少女，十五六歲的樣子，站在她右後方，看到她轉過頭來，對她微微一笑。
這少女給柳青蘿的印象極深。
那天在狀元樓客棧，她公開拍賣自己的房間，結果遭到刁難，最後把房間讓給了另外一名少女——便是眼前這位。
從她的衣着氣度來看，應當也是位出身名門的人。
柳青蘿對她抱以一個笑容，便回過了頭。
此時主考官已經講完話，退到了殿中，坐在一張桌子後面，手裡捧着茶杯，遙遙看着這裡。
而外面的十名嬤嬤，便把所有考生分成十小列，每列分別有一個女官，拿着紙筆，過來覈對名單，對應上的便做個記號。
至於沒來的，便劃去名字。
所有考生覈對完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時辰，春天的陽光雖然不強烈，但對於這些大多養在深閨的少女來說，長時間暴曬，仍然有些難受。
更何況還有許多人連早飯都沒吃。
覈對完名單後，女官們便拿着紙筆站在旁邊，不再說話。
沒人告訴考生她們要做什麼，也沒人發出什麼提示。
她們只能安靜的站在太陽底下。
“小青兒，我好餓……”李貝貝的聲音像蚊子哼哼。
她早上只喝了兩口粥，加上坐車走路，到現在完全是飢腸轆轆了。站在這裡又不讓走，實在是難受極了。
“忍耐一些，很快就結束了。”青蘿也只能如此安慰她。
偏她要相信什麼倒黴攻略呢。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太陽越來越烈，終於有人忍耐不住，撲通坐到了地上。
立即便有嬤嬤和女官上前，等女官登記完，嬤嬤便把她帶下去了。
有人忍不住，道:“我們是來考試的，爲什麼讓我們現在這裡挨曬？是不是隻有暈倒了才能走？”
一個女官看她一眼，淡淡道:“身爲女子，德行最重要，不能守時，又無韌性和毅力，還妄想登名文秀？你叫崔秀蓮是吧？兩分，你可以下去了。”
“什麼兩分？”那少女呆住。
“你這一輪的得分，下去吧！”
原來這也是考試的內容！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這下不敢有人再出聲抱怨，雖然又累又餓，也得努力忍耐。
即便如此，在剩下的時間裡，依然不停有人受不了，不斷的退下去。
到了午時一刻，院子裡剩下的人，已經寥寥無幾。
這時主考官終於從舒服的殿中走出來，面無表情看着她們，道:“你們還不錯，能堅持到現在。覺得辛苦嗎？”
沒人回答。
“呵，辛苦也沒辦法，不怕告訴你們，你們那些所謂的攻略，都是假的。在這裡，只有我這個主考官才能決定你們的考試內容。”
她的目光看着剩下幾個人，接着說:“我想，你們現在一定很累很餓，心裡很恨我。沒關係，我不在乎，如果想要和我平起平坐，你們就只能繼續努力。否則，你們一輩子都只能活的比我低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