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龍胳膊上的夾板已經去掉,但依舊用衣帶等物固定着,放在胸前,另外一隻手則自然地垂在身邊,他就站在劉倩身後的不遠處,看着劉先生父女相見的感人場面,自己跟爹爹和孃親的感情很好,卻沒有經歷過分離,自然不知道其中的滋味,現在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如此的舉動,心裡也是爲她感覺欣慰,也知道這次自己的決定應該是正確的。
張小虎則站在張小龍的身邊,手裡還是提着那瓶水,眼睛卻在院子裡瞧來瞧去,似乎是在找什麼人。
劉先生慈愛地撫摸女兒的頭髮,眼神也越過劉倩的頭頂,投向了張小龍和張小虎,衝他們微笑着點點頭,那隻手也從女兒的頭上挪開,朝他們略微的揮揮,表示歉意。張小龍和張小虎自然也是點頭示意,一邊等待。
劉屠夫看到劉倩回來,有劉先生迎了上去,自己就沒起身,接着喝自己的小酒,等把酒喝了,這纔看到門口站着的兄弟二人,於是站了起來,笑呵呵的說:“我說是誰送倩倩回來的,原來是我們的兩位大英雄啊。來,快進來,陪大叔喝上兩杯。”
張小龍和張小虎笑了,朝屋檐下的方桌走去。
而正跟爹爹膩味着的劉倩,聽到了喝酒這兩個字,擡起頭,衝劉屠夫說:“二叔,小龍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好,暫時還不能喝,要喝就找小虎吧。”
劉屠夫大聲說:“你這個丫頭,現在就胳膊肘向外拐了啊。”
劉倩嬌聲說:“二叔~”
劉屠夫說:“好啦,不要叫了,知道啦,平日裡也沒見你叫過我幾聲二叔的。”
劉先生則耐人尋味的看着走向自己的這個農家小夥兒。依舊的其貌不揚,青春年少的臉上充滿活力,看起來並沒有像其他農家人身上的唯唯諾諾,也沒有張才身上的那種小心,似乎眼睛很亮,身上的衣衫很破舊,但是漿洗的很乾淨,穿在他的身上,很是合身,腳步也是很穩健,一步一個腳印兒,讓人看了很踏實。劉先生自然知道劉倩帶張小龍回來的意圖,雖然他極是不贊同這門親事,但他對於張小龍這個人,確實頗爲欣賞的。
這時,張小龍和張小虎也走到了劉先生的身前,很敬重地向劉先生施禮,劉先生這次也沒怎麼客氣,簡單的示意,說:“你們遠來辛苦了,看這天色已經漸晚,今天回郭莊已經不太可能,就在我這裡留宿吧,你們先過去陪我二弟,我跟倩倩說完話就過去。”
兄弟二人答應後,就走到屋檐下,各自撿了凳子坐下,陪着劉屠夫說閒話。劉先生則對劉倩說:“倩倩,咱們到書房去說話。”
劉倩鬆開了抱着爹爹的胳膊,說:“爹爹,你先去,我去給你泡茶水。這是我跟小龍特地從郭莊帶來的,您是不是想喝了啊?”
劉先生也沒說話,無奈的搖搖頭,笑着先回了書房。
劉倩走到屋檐下,從張小虎的身邊拿了那瓶水,看來張小龍一眼,說:“你們先陪二叔說話,我去廚房燒水,順便給你們弄點小菜和點心,走了一個下午,想必也是餓了吧。”
劉倩到了廚房,把那井水放在火上燒開,等水開的空閒,看看空空的廚房,揀現成的東西做了簡單的兩個菜,點心是做不成了,只有幾個剩的餅,跟着小菜拿了出來,給兄弟二人充飢,劉屠夫則開心的就了小菜,喝着小酒,還不時給張小虎倒上一杯,還真沒拉着張小龍喝。
不多時,水就開了,劉倩細心的泡了茶,端着茶具和水,就走向書房,進書房前,回頭還看了張小龍一眼,兩人四目相對,劉倩點點頭,眼神中充滿了肯定,這纔回頭走進書房。
書房裡的劉先生正心不在焉的看着一本閒書,看劉倩走了進來,就把書放了下來,抽抽鼻子說:“這郭莊的水就是與衆不同,泡了茶就香氣四溢,難得啊。”
劉倩把茶杯放到爹爹的面前,看着爹爹嗅着茶香,一口一口的品着茶水,然後閉着眼睛回味,並不開口說話。
待劉先生喝了一陣,她才說:“爹爹,這茶水如何?”
劉先生說:“唉,這茶水自然是比平日喝的好許多,但還是沒有上次在郭莊喝的醇厚,應該是放置的時間過長吧,沒有新鮮的水好。”
然後,劉倩也不再問什麼,劉先生也只專心的品茶,並不開口。
兩人對坐一陣,劉先生想了想,笑着先開口了:“倩倩,這次匆匆忙忙回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跟爹爹說?”
劉倩紅了臉,說:“爹爹這是明知故問嘛,我要是不回來,爹爹過幾日不是還要去接我嗎?”
劉先生嘆了口氣,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說:“倩倩,從小到大爹爹都是由了你的性子,不怎麼幹涉你的。這次,爹爹沒有聽你的,你應該知道爹爹的苦心吧。”
劉倩想了想說:“我猜爹爹的意圖是怕我在張家吃苦,天天干農活兒吧,而且也怕張小龍是個粗野的農村漢子,怕我以後的生活沒有在家時的滋味?”
劉先生點點頭,說:“這個過日子,不是一人的問題,是兩人的生活,如果一人喜歡讀書,一人希望務農,那生活的方向就岔道了,日子自然就乏味,過的不長久。而且,張家很是貧寒,你去這段時間也應該知道,沒在八里溝過得舒坦吧。”
劉倩也點頭說:“爹爹,您說的都沒錯,這些我都考慮過,甚至我還跟張小龍的孃親說過,她跟您說的差不多,也是希望我能好好的考慮。”
劉先生奇道:“她真的是這麼說的?”
劉倩說:“當然是的,我也沒想到嬸子就一個農村的婦女,並不識太多的字,居然如此的通情達理。”
劉先生嘆道:“如此,當真是難得,怪不得能養成如此大氣的孩子。”
接着,劉先生又說:“其實這些都是你不能體會的,只是我們這些過來人給你的經驗,以你的性格,說了也未必管用,只有你自己碰了壁,才知道爹爹的苦心。可是你孃親的事情雖然過去許久,但我還是歷歷在目的,如果我有能力,就不會讓你孃親吃苦受罪,早早的離開我們,所以,我不想你孃親的悲劇在你身上再次發生。”
劉倩自是胸有成竹,接着說:“爹爹,這點也許是你執着了,如果你有能力,那還是現在的你嗎?孃親跟你在一起能幸福嗎?如果是不幸福了,就是生活一輩子,那有什麼價值?而孃親敬你,愛你,跟你就那麼短短的十幾年,但她得到的幸福是其他人一輩子都不能得到的,你說,哪個纔是她的選擇?”
劉倩接着說:“爹爹,其實我一直都是認爲人生的命運都是已經安排好的,你悲傷也罷,幸福也罷,都是一種生活,人的生命就是一種軌跡,各種軌跡交織在一起就是整個的生活。孃親的軌跡中註定了有你的參與,而你的軌跡中也註定了你跟孃親的幸福,你一直都把孃親的去世歸咎於你的能力,你不能很好的照顧她,其實不然,從孃親遇到你的一剎那,我們這家人的生活就已經產生,孃親的幸福和結局早就註定。任何的改變都是徒勞,如果當日爹爹熱衷官場,自然就會忽視孃親,孃親固然不會早早的離開我們,但她會開心的生活嗎?”
看劉先生陷入沉思,劉倩接着說:“其實,我也一直都在考慮我跟張小龍的相遇,我先前也跟月月講過,自從我在布藝店中遇到張小龍的一剎那,我們的軌跡就交織在一起的。期間發生的事情,爹爹想必都知道的,我也不必細說了,我只能用緣分兩個字來形容我跟小龍的事情。而且,還有一個很關鍵的事情,也許爹爹並不知道的。”
劉先生一愣,說:“那是什麼事情?”
劉倩神秘的說:“爹爹是不是覺得這郭莊的水特別的好喝?”
劉先生說:“是啊,那又如何?”
然後,劉倩就把外婆得病,到魯鎮看病的事情跟劉先生說了,劉先生明顯地很吃驚,問:“你們能確認就是這個井水的作用?”
劉倩說:“那是當然,你看看張小龍的胳膊就知道了,你看過誰的胳膊骨頭都斷了,能再短短的一個月裡好的如此快?而且,月月上次去看我,也說我的皮膚明顯比以前好很多的,這個我自己現在也有感覺啊。”
劉先生皺着眉頭,不再追問,劉倩則接着說:“爹爹,你想啊,這個井水可是無價之寶,您的身體一直都是很弱的,自從孃親走了後,一直都沒有好過,能讓您身體健康,可是我一直的心願呀,而現在有了這個井水,長命百歲也不是什麼奢望啊,這井水可是張家打井挖出來的,是張家的東西,那您覺得這個是不是又是上天給我跟小龍的機會?”
“而且,大哥一直沒有成家,未來的大嫂也不知道是否賢惠,如果我到了張家,您也搬到郭莊,一方面我能伺候爹爹,一方面爹爹也能享受上天的恩賜,豈不是兩全其美?把我心中的所有事情都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