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魂鎖應聲而斷,化爲流光,又轉爲人形跌落,石寒青輕輕的抱住了她。當接住符唸的一瞬間,一陣記憶,或者說是符唸的一段獨白涌入了石寒青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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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前,魂鎖在畫卷中第一次睜開眼晴,看到的就是一個正在切菜女人。
她深知,周圍這一切,包括自己的樣貌,都是眼前這女子的記憶幻影。
而自己的任務就是,在這女子回收全部記憶之後,將她控制住。
作爲一個法器,魂鎖不在乎需要多久,法器和人不一樣,沒有感情之言,也沒有時間的概念。
但有一個問題,偶爾會讓魂鎖心煩。
那就是這世界都是按照木嵐的記憶所幻化的,所以大家的行動等等都是按照木嵐記憶中的軌跡來運轉。
幻化爲符唸的魂鎖自然也要遵守這個規則,比如木嵐記憶中符念睡前會撒嬌要聽故事,魂鎖就也得這麼做;符念喜歡吃青椒,魂鎖也得喜歡吃青椒;符念出門都會拉住木嵐的手,魂鎖也得一出門就抓住木嵐的手。
日子慢慢的過去了,魂鎖的心態卻越來越不穩定。
搞什麼?!魂鎖不止一次這麼想,自己的威名都快被這狗屁記憶毀的一乾二淨了!
哪有法器會撒嬌聽睡前故事的?!
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拽着木嵐的一角,靜靜地聽着三個和尚的故事進入夢鄉。
哪有小孩子會吃青椒的?!
一邊這樣不滿想着,一邊張開嘴,吃掉了木嵐餵給自己的青椒。
自己是這個世界主宰一樣的存在!出門怎麼可能遇到危險?!
一邊這樣想着,一邊用兩隻小手緊緊勾住木嵐的大手。
但有一件事魂鎖學不會,那就是哭泣,根據木嵐的記憶,符念是一個愛哭包,各種小事都能讓她大哭。
強大的法器不需要眼淚,這可是魂鎖的底線。
……………
與木嵐度過的每一刻,都讓魂鎖躁動難安,作爲一件法器,魂鎖自然是搞不懂這份躁動從何而來。
所以,魂鎖不只一次想過要不要就此沉睡,不再和她玩這種過家家的遊戲。
然而,每當與木嵐相處時,身體某處總會涌出一些暖流,身爲法器,魂鎖清楚那不是法則之力,也不是靈力,不是任何的能量,看不見,摸不到。每每她升起沉睡的念頭,這股暖意便會阻止她。
日復一日。
魂鎖終於忍不住了,在又一次吃了大口青椒之後,魂鎖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向木嵐提出了這個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
那股暖意,到底是什麼?
魂鎖儘量描述的清楚一些,比如暖意會在木嵐給自己加菜的時候出來,會在出門時牽手的時候出來,會在天冷了木嵐給自己加衣服的時候出來。
形容完之後,一向性格彪悍的木嵐破天荒的有些害羞。
醞釀了一會之後對她說道:
“等你再大些就懂了...”
聽到木嵐這麼說,魂鎖更是好奇。
所以她一再的追問。
終於熬不過,木嵐結結巴巴,害羞着給出答案:
“大……大大大大大概是……愛………吧?”
魂鎖呆呆着看着木嵐。
似乎得到了回答,又似乎沒有,魂鎖無法理解這句話,只是覺着這個叫‘愛’的東西,一定是很珍貴,很珍貴的東西。
然而魂鎖的眼淚卻流了下來。
那珍貴的‘愛’,不是給自己的,而是木嵐給與符唸的。
認清楚這點的魂鎖,身體中躁動的感覺更加劇烈,終日不能自拔。
於是她開始作對。
與木嵐記憶中的符唸作對,做出和符唸完全相反的舉動。
她要用行動告訴木嵐,自己不是她記憶中的符念。
所以她不再吃青椒。
但木嵐卻沒有受傷的感覺,她只是輕飄飄的,把魂鎖不愛吃的青椒換成了香蕉。
魂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然後陷進去了抽也抽不出來。
最後,她決定和符唸的身份劃分開,方法是很簡單的———
在記憶中,符念雖然是小女孩,卻十分討厭花。
但魂鎖卻不是這樣,前身爲離魂木的她,最喜歡這種脆弱又美麗的小植物。
只不過以前爲了迎合木嵐的記憶,魂鎖一直都剋制着對花的喜愛,爲了和符念劃分清楚,她再次愛上了花,並且決定讓木嵐也認識到,她是喜歡花的魂鎖,而不是木嵐記憶中的符念。
“喏!”
魂鎖伸出了手,手上握着花,遞向了木嵐。但就在遞出的那一瞬間,手卻抖了一抖,如果時間可以倒流,魂鎖真的想收回這朵花,因爲也許拿了出來,木嵐就會意識到眼前的人不是符念,說不定…就不會再搭理自己了。
察覺到自己的怯懦,魂鎖心中一氣,臉色瞬間就臭了起來。
“小念…”
木嵐彎下腰,貼近了魂鎖的臉。
魂鎖心中惡狠狠的默唸道:
‘問啊!問啊!只要你問我爲什麼喜歡花了,我就立刻告訴你我不是符念,我是要把你靈魂控制住的魂鎖,我們之間應該是敵對關係…’
魂鎖盯着木嵐,瞳孔顫動。
“臉色好差啊,不會是生病了吧?”
“呀!”
聽到木嵐的關心,魂鎖心中的躁動近乎達到頂點,連忙用花橫在兩人中間,隔絕了視線。
誰知,沒等她鬆口氣,木嵐就接過她手中的花,一邊叼在嘴裡,一邊靠近魂鎖,腦門兒對着腦門兒貼了上來。
“嗯,好像也不熱……”
木嵐鬆了口氣。
魂鎖再也憋不住,好像是心中的某些東西突然碎了,抱住木嵐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認輸了。
從那以後,有外來者的日子裡,她會主動陷入沉睡,只是偶爾清醒過來確認情況。沒有外來者的日子裡則是和木嵐度過快樂的每一天。
直至,石寒青的出現,她度過了一段自欺欺人的,難忘的,充滿幸福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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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石寒青揉了揉腦袋,剛纔一瞬間大量記憶涌入讓他有些頭痛。
然後他轉過身,看着身旁已經有些陌生的女人:
“這就是,迄今爲止的故事了,你覺得如何?木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