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失色,風雲灰霾。殘楓飄零,墨染河山。
荒寂的天地之間,萬物都已經隱歿,也只剩下悲風偶爾低嘆。除了天盡頭那一抹瑰豔的殘陽,似乎再也沒有任何的生機。
老樹昏鴉,在那灰敗的枯藤掩映之下,那半截新墳更顯孤悽。
驀然秋風靜止,枯鴉驚散,卻踟躕着不肯遠離。
只見從那雲翳之中掠出兩人,都是姿容皓麗的絕色女子,卻偏偏神色哀慼。只看到素衣飄盈,瞬間便奔到了那孤墳之前。
兩人齊齊拜倒在墳墓前,口中皆是喚着“姐姐”,不勝悲慟。跪在右邊的女子性格較爲沉穩,尚能強忍哀傷,而年紀較小的那位,早已是失聲痛哭。
右邊女子低聲安慰道:“妹妹別哭,倘若姐姐泉下有靈,看到你哭成這樣,她也會傷心的……”
左邊女子卻兀自哭個不停,聲音哽咽地說道:“姐姐這麼好,她爲了那些人,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傷,甚至連性命也不顧……可是那些人居然這麼對她……居然……居然……姐姐的心,早不知道被傷成什麼模樣,她死的時候,肯定也像我這樣落淚……”想起姐姐的冤屈,她哭得更加傷心,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右邊女子卻搖了搖頭,神色忽然有些悽惘。她輕輕地說道:“妹妹你錯了,姐姐怎麼會傷心落淚……就算是世上最毒最利的匕首對着她,她也只會從容一笑。她那樣風標絕世的人物,又豈會低頭落淚!”
聽聞此言,左邊女子慌忙拉起袖子,胡亂地抹了一把眼淚。她的神色忽然變得堅定無比,驕傲地說道:“對!姐姐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身爲她的妹妹,我們絕對不能丟她的臉!”
右邊女子伸出纖纖素手,輕輕地拭去她臉頰的淚水,傷感說道:“記得從前,我們姐妹三人在一起舞文弄劍,好不逍遙。而如今……姐姐已經不在,世人再也沒有她那風華無雙的英姿。我雖然從小遍讀羣書,但是也無甚才華,只能徹夜作出哀辭一首。如今就在姐姐墳前燒化,以表哀思。”
說着,她從懷中拿出表紙一張,只見上面寫滿了雋秀墨字。她點燃火摺子,正準備將那哀辭燒化,左邊女子慌忙搶過,悲傷說道:“姐姐總說我的聲音好聽,唱歌尤爲動人。以前我們姐妹三人總在一起玩樂……如今……就讓我爲姐姐再唱一曲……”
右邊女子點點頭,拿出隨身的碧色玉簫,橫在脣邊,奏出悽幽之音。
左邊女子雙手捧着表紙,輕啓櫻脣,唱出悲慼之聲。
簫聲寂落,歌聲悽婉。殘陽卷秋楓,引得那幾只寒鴉迴旋枯藤,哀聲陣陣。
“世有佳人兮,無雙風華。
驚鴻之蔽月兮,皎若朝霞。
御風之踏雪兮,鉛華弗加。
渺渺兮春風,神采英拔。
沄沄兮秋水,芳澤無瑕
……”
那女子正要唱出下一句辭賦,忽然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琴心相悅兮,
卿未憐知。魂夢相盼兮,卿已歸去。”
這聲音粗獷低沉,毫無音律可言。起承轉合間,全是憑着自己的一腔悲慟唱出。驀然打破女子清靈的歌聲,說不出的不協調。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出言制止,也沒有一個人回頭。姐妹兩人又豈會不知,那丹心柔情的男人究竟是誰!
然而,她們兩人只聽到男子那悲痛欲絕的歌聲,卻並沒有看到,他嘴角緩緩流出的鮮血。
就在這時,風中忽然飄來一聲低嘆。那嘆息聲極輕極輕,輕的幾乎沒有人聽到。似乎散在了風中,隨之而逝。
碧簫清渺,輓歌零落。那兩位絕色佳人兀自沉浸在悲傷之中,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那人意味不明的大笑聲。也就在這一瞬間,一道凌厲的劍氣劃破長空,直指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