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沐渢從那虛實難分的夢境中醒來,已是暮色沉沉。他喝了幾口烈酒,又小心翼翼地餵了雲清音幾滴。他抱着她,重新往上攀爬。心想先到山頂,找個草屋避雪。
艱難地往上走了一會兒,忽然看到,在那白茫茫的山頂上,有一對人影正在纏鬥。
待漸漸接近,他才終於看清,其中那個白髮老嫗是惡名昭彰的雪山老妖,而那位身着鎧甲的青年男子,則從未見過。
他見那青年男子神情冷毅,氣度非凡。雖然在這雪山之上,可是身影卻仍然是那般沉穩。
只是雪山老妖招式怪戾,那青年男子猝不及防,險些不敵。
見狀,寒沐渢隔空使出斷魂指,將那老妖生生震出老遠。
那老妖遙見是他,忿恨地說道:“寒沐渢,竟然又是你!你屢次壞我好事,真是可恨!你好好地呆在你的北暮山就是,卻跑到這大雪山幹什麼!故意與我爲難嗎!”
寒沐渢道:“你心術不正,竟然以食人爲生,若不早早改邪歸正,遲早有一天會亡於正道之手!”
老妖咬牙切齒地說道:“正邪本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卻總藉着懲惡揚善的名頭,對我們橫加干擾!真是可惡至極!”
寒沐渢說道:“雖然正邪不兩立,但是隻要你們心存善念,正道同仁也絕不會將你們趕盡殺絕!”
老妖冷笑一聲:“說的倒真是好聽!可是四年前我的老頭子被風羽教殺死一事,你們該怎麼說!老頭子不像我,他可真是善良的很,甚至連這雪山上的狐狸都不捨得殺死!而你們這些自詡爲正道之人,竟然就這樣不分善惡,設計將他殺害!你們要斬妖除魔,儘管找我好了!爲什麼要害我的老頭子!”
那老妖說着說着,聲音漸漸淒厲,竟然似要落淚。
寒沐渢道:“那件事我並不在場,所以不明真相。不過若你的夫君真的是被他們設計害死,我願意爲你討個說法!”
老妖難以置信地問道:“此話當真?”
寒沐渢點頭道:“雖然我無權多說,不過我會盡我所力。”
老妖‘哈哈’大笑起來:“寒掌門又何必謙虛!寒掌門在江湖中的名聲,那可真是人人景仰!只要你願意說一句話,又有誰敢不服!我一直深居在這雪山之上,不敢下山,害怕落得跟我老頭子一樣的下場!我心裡怨恨無比,卻無處可說!如今有寒掌門主持公道,但願老頭子能夠瞑目!”
寒沐渢說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老妖大笑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改邪歸正是吧!放心,等老頭子得到公道之後,我自會考慮!”
說着,她悽慘地大笑幾聲,消失在蒼茫白雪之中。
寒沐渢救了那青年將軍,正準備就此離開,對方卻忽然飛過來,站定說道:“多謝閣下相救之恩!”
寒沐渢微微笑道:“舉手之勞而已,不必言謝。”
那人卻神色凝重地說道:“閣下有所不知,這雪山老妖真是邪異的很,她已經連吃我軍中兄弟十幾人!而且每次都是神不知鬼不覺,半點痕跡也沒有。這次又有幾個兄弟走失,我循着蛛絲馬跡出來尋找,卻連他們的骨頭都找不到!不過,我總算是引出了雪山老妖,見到了她的真面目!只不過她武功怪異,我也毫無辦法,甚至差點命喪於此!”說到這裡,他再次對寒沐渢作揖道,“多虧閣下出手相救!”
寒沐渢道:“雪山老妖怪戾無比,以後你們可要多加防範!”
那人道:“我回到軍中,再與兄弟們商議對策。”說完,謙恭說道,“剛剛聽聞那老妖稱你爲寒掌門,還請寒掌門告之大名,以後也好報答大恩。”
寒沐渢笑道:“閣下不必客氣,在下寒沐渢。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那人笑道:“在下明灝辰。”
聽到這個名字,寒沐渢微微一怔:“原來閣下就是當朝名將明少將軍!”
那人謙然說道:“寒掌門過獎了,我也不過是浪得虛名。”
寒沐渢笑道:“明將軍又何必太過謙虛?一直聽聞‘一皇二王三將四公子’,三將之中,尤以明家的明少將軍最爲出衆。都說明少將軍保家衛國,年青有爲。沒想到如今我竟然有幸見到!”
明灝辰笑道:“寒掌門真是太過擡愛,我實在是愧不敢當。我一直都征戰在外,所以並不瞭解江湖之事。剛剛失禮之處,還請寒掌門見諒。”
寒沐渢笑道:“區區寒某,何足掛齒。倒是明少將軍一直在這苦寒之地行軍,真是勞苦功高。”
明灝辰神色堅定地說道:“這點苦算什麼!男子漢不求建功立業,但求平定叛亂,國泰民安!”
寒沐渢欽佩說道:“明少將軍的這份氣魄,在下自愧不如。”
明灝辰道:“剛剛見寒掌門武功絕世,在下更是慚愧。”
兩人一見如故,意氣相投,一時之間竟然也忘了這天寒地凍的嚴酷。
明灝辰看了看他懷中的女子問道:“這位是——”
寒沐渢道:“她是我的朋友,因爲身中奇毒,昏迷不醒,所以我帶她回北暮派療傷。”
明灝辰道:“眼見天色已晚,行路不便。況且今晚將會有大雪崩,更是危險萬分。不如先跟我回營帳歇息一晚,明日雪霽之後再出發?”
寒沐渢知道此時留在雪山頂上,無疑是自尋死路。於是他點點頭說道:“如此就多謝明少將軍!”
明灝辰笑道:“何必客氣!請跟我來吧!”
寒沐渢抱着雲清音,跟隨明灝辰一起,往雪山的東側走去。走了許久,才終於遠遠地看見幾座營帳。那灰色的帳篷,在這蒼茫的白雪中,如幾隻孤鷹,桀驁而又寒寂。
明灝辰笑道:“那裡就是我們駐紮的地方了。”
寒沐渢微驚道:“何以只有這麼幾個?”
明灝辰神色黯然地說道:“此次出征,已有三年。雖然我們收復了不少失地,但是南曄國那些逆賊,不容小覷,竟然如有神助,連敗我軍。再加上邊關環境惡劣,兄弟們都抵擋不住,所以接二連三地……”
寒沐渢道:“聽聞南曄國衛屏將軍也是用兵如神,老將出馬,明少將軍能夠收復失地,已經是神勇無比。這邊關苦寒,皇上應該多加體恤救援,怎麼會如此——”
明灝辰搖頭說道:“皇上致力於平定內亂,幾乎不聞戰事。只是臨行前,他命令我們只許成功,否則永遠都不得回朝!”
聞言,寒沐渢無奈說道:“沒想到皇上竟會如此……”
明灝辰道:“皇上對逆賊恨之入骨,他也是想早日統一兩國,所以我心中並無怨言。”
寒沐渢道:“明少將軍真是忠君愛國,令人欽佩。”
明灝辰道:“只不過將士們都重傷在身,再加上思鄉憂切,恐怕……而且我家中老父寫信告訴我,他舊傷復發,臥病在牀,想要早點看到我。”
寒沐渢拿出包袱裡的大半藥草說道:“可惜我不懂醫術,也只能以藥相贈。”
明灝辰忙道:“這位姑娘還需要療治,怎能給我?況且這天寒地凍,你也需要喝藥保身。”
寒沐渢道:“雲姑娘的毒性,此藥無法可解。至於我,無妨,我很快就回到北暮派了。況且我也留下了一些藥,以防她感染風寒。將士們誓死報國,我卻愛莫能助,只能略表心意。”
明灝辰還欲推辭,寒沐渢笑道:“明少將軍請勿再推辭,否則我們到了半夜也無法回營。”
明灝辰只好接過藥草,感激說道:“寒掌門,大恩不言謝,以後有什麼可以幫你,請儘管開口!”
寒沐渢笑道:“今晚還要打擾明少將軍,已是感激不盡。”
明灝辰看向那孤絕營帳,笑道:“將士們會很高興的。”
說完,他忽然足下一躍,朝那營帳飛去。寒沐渢微微一笑,也跟着飛了過去。
明灝辰雖然內力不深,但是武功高強。而寒沐渢雖然輕功絕世,但是懷裡擁着雲清音,擔心她承受不住,所以並未使出全力。
因此兩人幾乎是並行而飛,同時到達營帳。
“將軍!”遠遠迎來一人,這人正是副將百里城。以前百里城一直忠心追隨他的父親明巍,而如今也誓死效忠少將軍。雖然他已經年過不惑,偶爾也會倚老賣老,但是對明灝辰極爲愛戴。
明灝辰對他點頭笑道:“百里叔叔。”
百里城問及那些失蹤的兄弟,聽到答案,悲痛不已。
明灝辰向他們介紹寒沐渢,他們各個都連聲感激。拿着那些藥草,回去熬藥療傷了。
這晚,寒沐渢和明灝辰在營帳之中喝酒暢談。談及天下大事,更是意氣相投,彷彿多年故交。不知不覺,竟然已是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