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望谷出來的時候,俞宛秋倒是沒有哭,因爲她從趙佑熙的堅定中得到了信念:他們還會再見面的。
既然趙佑熙許她,會永遠在一起,她就相信他。他們都還很年輕,要放到現代,還是中學生,應該勇敢掐滅早戀的火花,互相起誓:我們大學校園見!
她就只當他們各自求學,等到學成之後再好好地在一起。
回蘇城後,俞宛秋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自己的生意中。在這之前,她一直只想當幕後老闆,只要知道店鋪正常營運就行,自己得空就彈彈琴,種種花,過些悠閒隱逸的日子。
自從和趙佑熙在回望谷中相處了三天,她的想法變了:既然那個跟她相許終身的人奔的是改朝換代的事業,她就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他。
她不懂政治,不懂軍事,她前世是做廣告策劃的,也就是說,她是個生意人。這輩子也是,手裡有幾百傾田,幾間鋪子,幾十萬兩銀子——其中還有將近十萬兩銀子的田租未收,她打算最近就帶着人去收回來,看是繼續投資開店,還是投資田產。
她不會把錢直接投入到安南王府的軍隊中,若從自己的本意上講,她是反對戰爭的,她是個和平主義者。可樑國的南北戰爭不會因爲她反對而停止,即使她沒有穿越,這場戰爭仍無可避免。
她準備做點別的,比如,把自己的錢拿出來成立一個基金會,安置那些從戰場上退下來,失去了勞動能力的傷員;救濟因戰爭而陷入貧困的家庭;或開孤兒院養育戰爭孤兒,等等。
這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許傾盡全力,也只能幫助一部分人,但總聊勝於無。
以前她之所以對生意沒興趣,偏於當撒手掌櫃,是因爲她沒有賺錢的動力。她家裡就那幾個人,再大手大腳一點,一年的開銷也不過兩三千兩銀子,光嫡母留給她的現銀,就夠花一輩子了,她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現在則不同了。她不能改變趙佑熙的出身,不能勸他放棄肩上的責任。事實上,他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若不主動出擊,就只能任人宰割。放棄責任對他來說,等於放棄生命。
所以現在的她,就算就不爲自己,也要爲趙佑熙,以及他即將投入的危險事業,通俗地講,謀反,儘可能多賺點銀子。
就在俞宛秋努力向世子靠攏,把自己和他真正當作一對戀人的時候,安南王府也向她釋放出了善意。
從谷裡回來的那天,趙佑熙告訴她,他父王已經派人把她住所右邊的房子買下了。因爲怕朝廷的人狗急跳牆,找不到趙世子,就把世子的女人捉去好逼他現身。
也就是說,安南王府把俞宛秋也納入到了保護範圍之內,這讓她感到很欣慰。
本來,她還怕沒有聽從太妃的旨令,賣掉一切家產,去攬月山莊學做管家,會讓安南王府把她徹底排除在世子妃候選人之外。沒去回望谷,不瞭解趙佑熙的真正爲人之前,對這一點,她雖然有些遺憾,卻談不上有多傷心。
跟趙佑熙的關係真正確定後,對於太妃可能會有的打算,她還是有些誠惶誠恐的。好在王爺的態度,總算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就在隔壁搬來新鄰居的當天,太妃也派人來了,說明日就是端午,請她去王府過節。
蘭姨和幾個丫頭聽了,別提有多高興,一羣人圍在身邊給她道喜。連前院的戚長生都特意趕過來,告訴她太妃的喜好與忌諱,比如,喜歡吃甜爛之物,像冰糖肘子。極端厭惡黃豆以及黃豆做的一切食物,原因是,小時候曾把黃豆狀的羊屎當成黃豆放進口裡過,從此噁心了一輩子。
俞宛秋並沒有多緊張,跟那位喜歡虛張聲勢的老太太交過一次手了,好像自己還是贏家呢。至少,她沒有主動找上門去,是太妃沉不住氣,又來招惹了,多半又準備了什麼招數要降伏自己吧。
第二天一到那兒,她就看出門道了。除太妃、王妃外,一屋子盡是年輕貌美的女子,介紹起出身來更是顯赫,不是有爵之家,就是高官後代。只有俞宛秋,先父才四品,自己是庶出,簡直說不出口。
於是一開始忌憚俞宛秋長相的小姐們個個鬆了一口氣,光憑庶女這一條就被淘汰了,就長得像天仙又有什麼用。
俞宛秋卻在納悶:王府對外不是聲稱世子失蹤了嗎?世子都不在了,怎麼世子妃還有這麼多人競爭,難道太妃私底下跟這些女孩子說了實話?
不管怎樣,既來之,則安之,她很安靜地坐在符合自己身份的位置上——末席——吃着王府那位有名的點心師傅的做的美味糕點,嗯,真好吃。
“俞姑娘,聽說你以前住在上京威遠侯府的,你可認識沈涵淨?”問話的是一位穿着秋香色衫子,繫着蓮青色裙子的姑娘,聽太妃介紹,這姑娘姓劉,朝廷高官之女。
俞宛秋本來就懷疑她是二太太的孃家侄女,這下更肯定了,於是點了點頭說:“認識。”
她很想說“不認識”,實在不想再和沈家扯上任何關係,可她的來歷,太妃和王妃都很清楚,總不能當面撒謊吧。
劉姑娘接下來的話讓俞宛秋差點當場翻臉,她說:“沈涵淨的哥哥,也就是沈家的二表哥,在到處找你,好像跟你有婚約?”
滿座鴉雀無聲,一起等着聽她的回答,太妃臉都黑了,王妃滿眼不屑,俞宛秋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說:“怎麼我聽來的,是跟你有婚約。”
劉姑娘氣得面紅耳赤,厲聲道:“不許你侮辱我!”
俞宛秋哂笑起來:“原來你也知道這是侮辱,只許你侮辱別人,別人就說你不得?”
劉姑娘臉更紅了:“可我真的聽說……”
話未完,已經被吳清瑤笑着打斷:“紅芙妹妹,大過節的,別爲這些道聽途說之辭傷了姐妹們的和氣,今兒我來當個和事佬,我們三個以茶代酒,乾了這杯吧。”
俞宛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劉紅芙遲疑了一下,還是喝乾了。
太妃撫着吳清瑤的背說:“像個做姐姐的樣子嘛,這些姑娘裡頭你最大,在府裡的日子也最久,以後你要多照應點。”
“是,瑤兒謹遵太妃懿旨”,吳清瑤趕緊站起來表態,激動之色溢於言表,其他女孩臉上則有些悻悻然,這不明擺着把吳清瑤當主人,把她們當客人麼。
俞宛秋卻從太妃的眼神中看出了一點異樣,這麼親切慈靄的話,怎麼說出來的時候,眼裡竟帶了譏誚之意?
劉姑娘到底不甘心落了下風,過一會兒又繞到那個話題,告訴俞宛秋說:“沈家的二表哥真的在找你,聽說也到江南來了。”
俞宛秋假裝沒聽見,心裡卻咯噔一下。這消息恐怕不是假的,自從見到程綺玉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沈家人終究會打聽到她的下落,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