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看來是聽進去了。
這個法門出自神遊記第一小節,據說能安定人的心神,有鎮定神魂之效。
對於心亂神也亂的顧淮來說,無疑有着極其顯著有效的作用。
很好,能聽進去就好。寧夏快速瞄了眼迅速挪動轉移過來的“戰場”,一邊在心中計算剩餘時間。
現在她需要對方以最快的速度平靜下來,然後好好配合,其他的她來就可以了。
寧夏一點不想在在辛辛苦苦打怪之後,最後卻發現小夥伴自個把自個兒作死了。她覺得對方應當對她多一點信心。
“我有辦法對付這個大傢伙,不必擔心。”而且沒有你在的話,還更容易呢,寧夏不厚道地在心裡補了句。不過這種話她當然沒可能對顧淮說。
對方身體本就瀕臨崩潰,而依附於肉體的神魂必然會受到影響,他自己也許都沒發現,他的心神早就亂套了,只是還強撐着維持着最後那一絲體面而已。
而在見到回頭的寧夏之後,也許情緒有了個宣泄口,發現自己也許並不是孤獨地消亡在這世間……像是壓塌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狂浪的情緒來得既急又快,迅速攪和了他心田一直以來營造出來的平靜假象。
在衆人的眼中,他一直都是溫潤的溫和的,他也是堅強的堅韌不拔的,不卑不亢,是正派不過的一個人。
但這些只是其他人眼中的他,並不是真正的他。
顧玉華曾經笑稱他高傲。事實上也是,或許這纔是顧淮的骨子裡的真相,而其他的只是他的表相。
祖父曾批評他刻薄。顧淮也不否認,因爲一個連對自己都如此刻薄的人,可想而知待人會有多涼薄。
還有母親……不,是那個女人,也曾尖聲驅趕他,說他自私。他也確實是自私,自私到明明都要走到盡頭還要強留自己的性命。
他分明是這樣差勁的一個人。他憑什麼還能活在這個世界上?可他又憑什麼非要這樣死去?
他有什麼!他……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崩潰的情緒促使他的心神都混亂起來,修士的心神關最是重要不過,一旦在失序中暴走,那等待他的將很有可能會是走火入魔。
顧淮就陷入了這樣一個危險的情境,甚至比之外邊虎視眈眈的陰血藤更危險。
畢竟人又不是設定好的機器,能夠在每時每刻讓每一個零件都恰到其分地運行起來,也不可能讓弦一直拉滿弓。如果一個人的情緒總是這樣一直強撐着,不上也不下,甚至悲傷和難過的時候都要強制控制住,那他其實也離身心崩潰不遠了。
說實話,顧淮到現在還沒瘋也是真的自制力驚人了。
“不用擔心我。”寧夏又用那種特殊的法門將神念傳給對方,強調道。
“我有方法……”
“我能戰勝它……”
“相信我……”
……
寧夏不厭其煩地傳遞道,重複也沒關係,只要有用就行。就衝着對方的狂躁已經平息下來,氣息平穩起來,她得把話說完。
“所以……”女孩的聲音低沉,一個一個字如同顯形的字符,字字砸到她的心上。哪怕本能無法將這些混亂的信息徹底組合起來,但是大腦已經先一步接受到他想要聽到的信息。
顧淮意識的最後一刻,耳邊尤自響起女孩兒沉沉的聲音:“……你也要好好活着。”
對方像是下了什麼判詞一樣:“活下來。”如同響雷一樣,脖頸一陣痠軟,眼前一片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寧夏摸了摸不存在的汗,忍不住舒了口氣。終於穩定下來了,哄孩子似的,沒想到這顧道友生病了倒出乎意料地任性,與平日成熟的樣子截然不同。
想來服用了紅磷丹,他這副破爛身子也能好一大半。再找着根好好對症下藥治一治,估計就能告別這噩夢一樣的人生了。
會好的,只會越來越好。
————立刻替換立刻替換——
界碑已經完全失效了,估計早被穿過了。陰血藤到現在都還沒摸上來反倒出乎她的意料。
本想着沒來也正好,等脫險再把重寰它們召回來就行。但現在找上門來了……也正好!
但顧淮卻不是這樣想的。他本就惴惴不安,猶豫徘徊着,也沒多少生的念頭。
眼看着自己這身殘軀就要成爲寧夏的累贅,生生阻礙別人的活路,他哪能願意?
心下千迴百轉,顧淮迅速下了決定,正想要讓寧夏把他放下自行離開的時候,卻感覺自己嘴裡被塞了一顆什麼,圓滾滾的,入口即化,迅速化成一團氣體匯入身體各處。
身體各處迅速發生了些變化,變化太快,他甚至都還反應不過來便被後邊的節奏給打亂了,讓他無法分辨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寧夏還在翻找儲物袋,許是動作有些慌亂了,找了半天才找出目標物品。
顧淮眼前迷迷濛濛的,神志略有些渙散,只感覺到又是被不容置疑地餵了什麼丹藥。
他聽到女孩喃喃自語道:“幸好之前還多給了一顆。”味道有些熟悉,顧淮當即就認出了那是什麼。不正是他之前給寧夏的丹藥麼?沒想到又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顧淮很想說扶風道友,你這喂藥的手法不太對,這一種丹藥本很難化開的,這樣塞他的死法可能就得換一種了,他剛纔險些沒被噎死。
但這孩子也是好心,不過真的沒必要也不值得。將死之軀,有必要拖累人家麼?
奈何他噎得慌都懵了,一時間還不及說話,身上也仍是動彈不得。然後那邊寧夏就立馬有了動作。
“你在做什麼?還不快上去,莫要再管我了,難不成想被拖累死?”顧淮惡聲惡氣地道,語氣不太好,語帶急切。
這是他第一次待人如此無禮,但這孩子也太固執了,這會兒還分不清楚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天真會害死人的。
走啊!你在這到底是還有什麼期望?
感覺那個可怕的存在越來越近,死亡的陰霾幾乎都要籠罩在這個鮮活的女孩身上,顧淮無比深恨自己此刻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