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琉璃和徐應憐表面上針鋒相對,實際上卻是綿裡藏針,起碼維持住了表面上的和氣。
一方面是爲了麻痹陳觀水,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因爲其他可能存在的“娘子們”,已經暗自準備好了戰鬥。
陳觀水離開熔鍊之處,外面的崑崙鏡連忙迎上,問道:
“怎麼樣?”
“還在吵呢。”陳觀水擺手說道。
“不會影響補天石的熔鍊吧。”崑崙鏡擔憂說道。
“應該不會。”陳觀水鎮定說道,“雖然我感覺她們對於彼此的存在還是耿耿於懷,但畢竟木已成舟,此時再怎麼糾結也沒有意義,只能選擇繼續角逐或者退出。”
“確實。”崑崙鏡點頭表示理解,“若是退出的話,就等於前功盡棄了,她們肯定咽不下這口氣。”
“應該說,是肯定放不下昔日的夫妻之情。”陳觀水糾正她道。
“嗯,是這樣的。”崑崙鏡繼續點頭,“而且背後的宗門也不會允許她們這樣做,畢竟補天可是有大功德的。”
“如果按出力分配那麼如何衡量出力?”陳觀水笑着說道,“打個比方,凡間軍士攻城掠地,戰功是算在出生入死的小兵頭上,還是後方指揮的將領頭上?”
“師兄的意思是……”
補天,又是補天,難道只要爲了補天,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可以被容忍嗎?
也就是說只要不影響到補天本身,哪怕是針對師兄做什麼設計,對這鏡子而言也並非無法接受。
沿着走廊前行一段距離,徐應憐便抵達了陳觀水的臥室。
“我如今確實不曉得如何熔鍊補天石。”陳觀水坦誠說道,再次伸出手臂環過師妹香肩,親暱地摟着她道,“但正因爲如此,你投入到熔鍊過程中的努力纔有價值。”
與崑崙鏡的交談之中,徐應憐已經大概探查出了對方的態度。
“不要太難受了,觀水,這其實不是伱的錯。”
“好比在收集補天石的過程中,師兄我便是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註定能吃到這筆功德的大頭,輕鬆登臨那至高無上的天空王座。”
崑崙鏡:………………
徐應憐面無表情地在牀沿坐下,說道:
“但你們呢?”
“是是是。”崑崙鏡嘆氣說道,“不能退出,那就只能參加角逐,爲了獲取你的好感,努力去幫忙補天了。”
“阿鏡啊阿鏡。”陳觀水慢條斯理地道,“你爲什麼總喜歡用利益來剖析人心呢?難道就不能是宗門始終捨不得放棄我嗎?畢竟我當初在各大宗門可都是出了力的,也都和掌教仙人們結下了深厚的情誼,不是麼?”
“願聞其詳。”徐應憐冷笑着抽出手去。
“不。”徐應憐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師兄還是這樣的……擅長用大道理氣人。”
我們在熱氣騰騰的熔爐間裡熔鍊補天石,你卻在這裡享受人生?
“啊,師妹來了。”陳觀水見她來訪,下意識便進入秋長天的角色,儒雅溫和地笑着擺手,“來,坐。”
“哦,請便。”崑崙鏡讓開道路。
“師兄這補天還真是輕鬆呢,只需要在這裡躺着,自有人會幫忙把補天石煉好。”
“但是,倘若有多人蔘與補天,那麼天道會如何分配這麼大一筆功德呢?”
你直接說他還是這般“賤兮兮的”就行了,崑崙鏡忍不住心裡吐槽。
“除了師妹你之外,沒有人能催動地火,讓那補天石碎片徹底熔化,這就是不可替代性。也是你從補天救世的這筆大功德里,得到足夠好處的關鍵所在。”
此處乃是地火主脈附近,同樣是海底洞窟,因此周圍都是光禿禿的巖壁,環境惡劣在所難免。
崑崙鏡心知他是要去摸魚了,便也關切地點頭說道:
這話讓崑崙鏡大爲觸動,要知道若不是因爲他並非此界中人,這事兒除他以外別無選擇,我是吃飽了撐的去選這麼一個能讓人血壓爆炸的傢伙當救世主?
“我倒也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有些問題要問問他。”
“唉,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陳觀水也嘆息說道,“這樣不就顯得我在要挾娘子們嗎?但補天救世乃是如今首要任務,不可輕忽必須要利用一切手頭可以利用的力量,這過程中產生的諸多罪過,就由我來承擔、我來揹負、我忍受吧。”
她無奈地偏過頭去違心說道:
“若是按照出力,那肯定是小兵出力多,將領出力少。但實際卻是功勞大部分歸將領,因爲衝鋒陷陣人人可爲,但運籌帷幄唯幾人而已。”
“不跟你說了,我要去難受一下了。”陳觀水擺了擺手,轉身離去了。
顯然,這鏡子對師兄的氣人態度也很看不過去,但爲了補天大計着想才勉強容忍。
“不過,跟着這樣的主人,也虧你能忍得下去。”徐應憐道。
不過她也曉得此時陳觀水在的時候,徐應憐如何數落他都是夫妻私事,但若是他不在場,徐應憐反而要維護他的顏面,斷然沒有在自己這個器靈面前削弱他威嚴的道理。
“如何分配?”徐應憐微微蹙眉。
徐應憐沉默不語。
徐應憐心中不快,嘴上卻道:
等陳觀水離開之後,崑崙鏡纔看向身旁,只見徐應憐從拐角處轉了出來。
“沒有想到他是這樣的人?”崑崙鏡好奇問道。
徐應憐原本已經打算緩和對師兄的態度,但看到這臥室還是忍不住氣不打一處來:
“其實觀水雖然性格過於隨意,做事手段也時常爲人詬病,但歸根結底還是爲了補天,至少初衷是好的。”
然而,陳觀水的臥室並非如此。不僅牆面有被飛劍仔細切削磨平棱角的痕跡,石牀石椅上也鋪了厚厚的毛毯軟墊,甚至靠外側那邊的巖壁,被一整面巨大的水晶所替代,可以看到外面的海洋、洄游的魚羣、七彩斑斕的珊瑚樹林,以及遠處此起彼伏的海底火山羣。
“不可替代性。”陳觀水緩緩說道,“倘若你做的事情,乃是他人不可替代的,你參與其中的重要性就會被放大,最後分潤的功德也會更多。”
“師妹說笑了。”陳觀水伸出手去,輕輕摸着徐應憐滑膩可人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其實我又何嘗不想親力親爲?但這不還是爲了你們好嗎。”
“師妹應該曉得,補天救世是有大功德的吧。”陳觀水淡定說道,“畢竟拯救了這個世界,便是此世高高在上的天道也要承你的情。”
“呵,師兄說了這麼多,難道不是爲了自己的偷懶在開脫嗎?”徐應憐面露氣憤之色,冷冷說道。
但陳觀水見她並沒有掙脫自己的摟抱,便曉得她其實內心已經動搖了,連忙趁熱加上了一把火:
“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我拿的功德實在太多,只怕補完天的一剎那,便要原地飛昇,從此和師妹永世相隔……我實在不忍心在我走後,讓師妹滯留此世太久。每每念及此事,便心如刀絞。”
此言便好似一支利箭,瞬間便擊中徐應憐內心最深的惶恐和驚懼,使她彷彿觸電般戰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