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雲嶺,落仙谷。
此處方圓數十里皆是荒無人煙,仙靈氣混亂單薄,除了某些窮兇極惡的妖獸之外,再無其他生物駐留,是個平日裡飛鳥不停、走獸退避的地方,卻是泗水宗通往輪迴城的必經之地。
這一日天朗氣清,陽光燦爛,卻見着陸陸續續不下百人駕着遁光靠近,分成數個小隊隱入山林中消失不見。
四下裡極爲安靜,只有和風吹過的聲響。
隱入林中的衆人再也沒有現身,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日頭漸漸地來到頭頂,緊接着慢慢偏西,一艘足有數里長短的高大樓船當空而來,沒有絲毫隱藏蹤跡的模樣,投下一個巨大的陰影。
樓船行過落仙谷上空,下方毫無徵兆地顯出來一道橫亙裡許的劍芒,逆空而上朝着樓船的腰腹處狠狠斬去。金色的劍芒速度極快,卻不曾發出半點聲音,消無聲息地破開空間,其上纏繞着一條條兒臂粗的法則符文,眨眼便撞上了樓船外罩的防護禁制。
劍芒鋒利,帶着無堅不摧的氣勢,銀白色的防護禁制滯了一滯,整座樓船像是撞到了堅固的山壁,陡然懸停在半空劇烈地搖晃。
金色劍芒消散,銀白色防護禁制雖然未破,上面卻佈滿了裂痕,顏色淺淡了許多,只剩下薄薄的一層。
又是一道金色金芒破空而來,重重地斬在同一個位置。
銀白色防護禁制早已不堪重負,這一回連着一息都未撐住,毫無意外地破裂開來。金色劍芒趨勢不減,斬在了樓船的本體上。
無數暗金色的符紋接連亮起,給龐大的船身鍍上了一層暗金色亮光,擋住了這一劍。
震耳欲聾的轟鳴響了起來,樓船搖晃震動得更厲害了,卻沒有看到一絲破損。
“什麼人偷襲?好大的膽子!”
憤怒的咆哮聲傳來,一行十多人出現在樓船的甲板上,領頭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頷生三縷長鬚,頭頂墨玉高冠,面目清俊,要不是此時一臉的氣急敗壞,還真有那麼些仙風道骨的意思。
“公孫道友好大的氣性。”
薛文休、陳通二人騰空而起,跟着黑袍男子一行遙遙相對。
“聽說公孫道友、林道友、賈道友三位道友,攜同一干友人要來我輪迴城拜訪,薛某二人不才,特意向城主討來了這一件差事,專門來此地迎上諸位一迎。”薛文休向着黑袍男子身後看去,“怎麼只公孫道友一人,林道友、賈道友兩位呢?快快請了出來,薛某二人多年不曾見他們,如今倒是真有幾分想念。”
黑袍男子一臉狐疑地望着薛文休、陳通,神識出竅向着下方橫掃,數個來回之後仍是不曾有什麼發現,面上表情不覺帶出了些許猙獰。
“薛文休!陳通!當年讓你們逃過一劫,你們不思感恩戴德,找個老鼠洞藏起來苟延殘喘,留着你們這兩條卑賤的狗命,居然還有膽子出來晃盪,簡直不知死活!既然你們自個兒都不珍惜你們的曉明,我今日便成全了你們,在此送你們上路!”
知道他們要來,且是三名頂尖的大羅金仙境大能帶隊,薛文休、陳通還敢上前攔截,橫看豎看都是送菜上門。黑袍男子對自己的手段很自信,這方圓十里除了薛文休、陳通二人,便再沒有其他人在了,不正是剪除輪迴城羽翼的最好機會?
去了薛文休、陳通兩個,那輪迴城還不是憑他戳圓捏扁,原想着這薛文休、陳通兩人躲藏起來,暗地裡給他們找麻煩,會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阻礙,哪曉得他們自個兒送上門來了。
“林道友、賈道友,還請同我一道出手,圍殺了薛文休、陳通二賊,再去輪迴城剮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黑袍男子話音剛落,他身側便忽然顯出兩道人影,一着白袍,身量中等,生得眉清目秀,瞧着竟只十七八歲模樣,面上帶着和煦的微笑;一着紫袍,圓圓的腦袋生在圓滾滾的身軀上,高高凸起的肚子幾乎要將那身紫色的袍子撐破,膚色白嫩,整個人像極了一個白生生、圓溜溜的糯米糰子,想來就是那林道友、賈道友了。
這兩人一現身,也不跟着薛文休、陳通二人多言,只一左一右包抄而來,欲要直接斷了兩人的退路。
薛文休、陳通兩個並不接招,半點猶豫都沒有,齊齊地轉身就逃。
黑袍男子三人早存了將薛文休、陳通留下的心思,見了此景自然不肯罷休,急急交代了一句“原地等候”,便追着薛文休、陳通二人而去。
這一追一逃,雙方修爲境界一般無二,神通秘法雖有差異,但短時間之內卻分不出勝負,黑袍男子三人要追上薛文休、陳通卻不是那麼容易。大羅金仙境的修士速度何其之快,不過眨眼的工夫,一行五人便失去了蹤影。
留在樓船上的衆人面面相覷,一時有些無措。
黑袍男子三人一出自泗水宗,一出自山河宗,一出自萬象宗,剩下帶來的修士皆是出自七大宗門及其附屬勢力,說是結成聯盟同來輪迴城,實際上又如何是真正的一條心?三個領頭的一走,餘下之人便是羣龍無首一盤散沙。
虧得黑袍男子等人走前留下了話,否則就接下來的怎麼安排,這些人怕便要先吵上一場、打上一架。
甲板上衆人剛要回轉艙室,等候黑袍男子三人歸來,忽然便是數十上百道刀光劍芒鋪天蓋地而來,疾風驟雨一般砸在了樓船之上,也砸在了人羣當中。
因着方纔經了薛文休、陳通攔路之事,黑袍男子又是親自查探過周圍動靜的,甲板上衆人根本想不到黑袍男子也有失手的時候,敵人就埋伏在下方的落仙谷中,待得黑袍男子三人一走,便立刻發動了最爲猛烈的攻擊,將毫無防備的衆人直接打得懵了。
樓船的防護禁制之前被兩道劍芒所破,船身上的陣法秘紋又只能增強樓船本身的防禦,對船上的修士卻沒有絲毫作用,一衆十多人結結實實吃了一擊。
可憐這十幾人,倘若是一對一的放對,未必就會輕易輸給旁人,誰知忽然間被數十上百人一道偷襲,連着護身仙器都來不及祭起,就被五光十色的神通秘法淹沒。一輪攻擊之後,除了兩名身上帶着靈器的金仙境圓滿的修士,靈器自動護主免於一死,其他人全部化作了最爲細碎的血肉沫子,死得乾乾淨淨。
便是這倖免於難的兩人,也只是勉強站立,受了重傷。
“轟隆隆!”
整座樓船劇烈搖晃着,在半空中搖搖欲墜。
“有埋伏!大夥兒出去迎敵!”
“咱們上當了!三位太上長老是被人故意引走,他們的目標是我們這些人!”
“快快快,給三位太上長老發送訊息,就說咱們被人圍了,輪迴城全夥出動了,這一回絕不能叫他們逃走,定要將他們全數滅殺!”
艙室內的修士紛紛反應過來,除去操控樓船的數人之外,其他人全部衝出了樓船。吃了剛剛的教訓,這些修士有了防備,再不敢多人混在一起,而是相熟之人三三兩兩一道,分散開懸空立在樓船的周圍。
“輪迴城當真是好膽!扣壓我等宗門弟子不說,今日我等上門討公道,居然還敢在此攔路截殺,真不怕將你輪迴城整個連根拔起,上上下下殺個雞犬不留?!”
“如今你們便是跪下來求饒,也改變不了輪迴城破滅的結局!扣壓我等宗門弟子,半路截殺我等,更是害得十多位道友身死道消,你們已經犯了不可饒恕的死罪,統統都要死!識相的自個兒站出來,我等只殺你們一個,否則禍及家人朋友,別怪我等沒有提醒!”
“呵!不知死活的東西!”
一聲輕笑帶着濃濃譏誚,彷彿在衆人耳邊響起。
“死到臨頭還要做那口舌之爭,不就是行的順昌逆亡把戲,偏要給自個兒戴頂道貌岸然的帽子,可笑至極!”
“少主與他們多說作甚?直接殺了便是!”
冉傾大笑着從林中衝出,領着一隊十多二十人沖天而起。
慕煙華、朱清、吳書衡、沈扶柳、孫元五人各領着一個小隊,跟着冉傾不約而同逆空而上,六支小隊衝向懸停半空的樓船,穿插着將樓船中出來的修士分割成數個小塊。
刀兵相接,雙方本是不死不休的關係,瞬間便打出了真火,一時間勢均力敵,難分高下。
這一回慕煙華髮了狠心,勢要將來襲之敵全部殲滅,可說幾乎將輪迴城的戰力全部搬空,只留下九天十地屠神大陣自行運轉。
按照修爲境界的劃分來說,輪迴城一方並不佔優勢,甚至水準要低於七大宗門聯盟一方。但七大宗門聯盟一方先是被算計着引走主事人,又被偷襲得手,一下子失了十幾名生力軍,且其中還包括兩名金仙境巔峰修士,弄殘了兩名金仙境圓滿修士,瞬間將那點劣勢扳平了。
不止如此,輪迴城一方有慕煙華跟着冉傾幾個親自帶隊,行令禁止上下一條心,所帶的隊伍平日裡便有演練合擊之道,此時將一盤散沙各自爲政的七大勢力聯盟分割開來,變成了一個個多人打一人小戰場。
七大勢力聯盟一方悲哀地發現,身周的同伴們都不見了,只剩下自己對付輪迴城至少兩名以上的修士,縱然他們有千般本事都施展不開,被人壓制得死死的。
隨着時間的推移,勝利的天平漸漸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