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我們過去見見大哥他們。”
漣嵐招呼了楚煌一聲,兩人雙雙從桃樹後面走了出來,諸豪早見識了【天河倒影陣】的奇詭變幻,看到他兩人在此現身,也不深怪。
“五姐,七弟。”觀徹宇眼目奇異,楚煌兩個一露面,便當先叫出聲來。他自幼雙目失明,後從道法高人修得秘術,眼眶中生出兩棵枝杈,各握着一枚碧玉珠,可上觀九天,下察九地。十方世界俱在眼目之中。
兄弟相見,自然歡喜。
漣嵐打量了一眼觀徹宇,問道:“六弟,方纔那陣法險惡,沒有傷到你吧。”
“還是多虧了【冷睛劍樓】的謫仙子出手相助,不然我可就凶多吉少了。”觀徹宇慶幸說道。
“原來如此。”漣嵐微微恍然,怪道竹谷六友對那謫仙子神情熱絡,他也知幾位義兄並非癡迷美色之人,原來這中間還有這段緣故。謫仙子既是出手救了觀徹宇,竹谷六友兄弟情深,自然是對她感恩戴德。
“湖海盛傳【冷睛劍樓】皆是近神之人,今日得睹謫仙子風采,果然是塵世難覓。”
漣嵐笑着走上前來,細看那謫仙子,直是個芙蓉爲面,秋水爲神,即便以最挑剔的目光來看,也找不到半點瑕疵,本來有些恭維的意思,話一出口,也不覺由衷稱歎起來。
“我在竹谷七友中排行第五,喚作漣嵐,這是我七弟楚煌,仙子救了我六弟,大恩不言謝,日後若是仙子有用到我們竹谷兄妹之處,還望你莫嫌我們人卑力薄。”
楚煌聽她已爲自己作了介紹,便一本正經的拱拱手。
“漣嵐小姐說哪裡話,”謫仙子淺淺一笑,梨渦隱現,讓人頓有如沐春風之感,她道:“竹谷六友素稱豪俊,我也久聞大名。這桃花水澤漩渦萬億,雖是變幻莫測,看似兇險,其實卻並不害人。我也只是舉手之勞,談不上甚麼救命的恩情,豈敢學醫之好治不病,而貪以爲己功呢?”
漣嵐淡淡一笑,也不爭辯,竹谷六友向來言出必踐,不論謫仙子是謙遜也好,婉拒也罷。他們行事只求義所當爲,別種因由皆置之度外。
楚鍾抱着雙臂站在一旁,心神卻全在那謫仙子身上。他一見此姝,便驚爲天人。暗忖自己以雲崖宮少宮主之尊,和她冷睛劍樓倒也相配。他幾次三番想上前廝見,又生怕唐突佳人,或折了自己顏面。誰知竹谷兄弟因謫仙子救了觀徹宇性命,倒有機會攀談起來。雖則只是客套一二,也讓楚鍾看的怒火中燒。好在傅塵霄施術斷開【天河倒影陣】,諸豪紛紛躍進桃花水澤中,他也心繫‘九歌真解’,才恨恨作罷。
誰知一刻鐘不到,漣嵐又引着楚煌上前稱謝,漣嵐也還罷了,楚煌先前和他爭奪三皇神兵,已是有了過節。再看桃谷六友也樂呵呵跟了過去。楚鍾悶哼一聲,心中暗怒,大聲道:“小妹,我看這般中原的豪客,平日裡狂呼叫囂,指天罵地,好像有些氣慨。臨到急難,卻又畏怯如鼠,各爲私計,自相踐踏,惟恐不至。人家劍樓的仙子,只是心存善念,聊以渡人而已。有的人揀了一條狗命,還不趕快滾蛋,偏要死皮賴臉的廝擾不休,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兩,還敢學人覬覦‘九歌真解’。”
他話中冷嘲熱諷,看似和妹妹楚齊答話,卻是吐氣開聲,聲震四野,場上諸豪個個聽的滴水不露,聽他譏諷衆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都是又氣又怒,只是對他背景有些顧忌,只好相顧訕笑,裝傻充愣罷了。聽到後來,卻是明瞭譏嘲竹谷六友了,諸豪一時紛紛注目過去,竹谷六友在江湖上名氣不小,修爲幾不在一派宗主之下,倒要看看他們如何應對。
楚齊聽兄長忽然大放厥詞,也是怔了一怔,暗自不解。待見他一雙眼珠有意無意在謫仙子身邊打轉,頓時微微恍然起來。
竹谷六友不是傻子,自然聽出楚鍾話中意味,一個個氣怒非常,朝他怒目而視。
“正是呀正是。”財生主眼珠一轉,見諸豪詫異望來,嘻笑道:“正是有些人恬不知恥,人家谷中都已他趕打一頓,只因心中覬覦着‘九歌真解’,硬是死皮賴臉的不走。好在他並非我九夏豪傑,不然大夥兒可要跟着丟人現眼。”
諸豪見他反脣相譏,心中大感痛快,噓聲四起。
楚鍾漲紅了臉,指着竹谷六友罵道:“你幾個醜八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還敢妄稱英雄好漢。又不知羞恥在人家劍樓仙子面前賣乖丟醜,真……真是豈有此理。”
竹谷兄弟一個個黑了臉,若論貌相,他們雖與風流俊俏沾不上邊,倒也並非奇醜之人,除了鬼難藏一身毒功,面如藍靛醜怪了些,觀徹宇目有奇功,看似嚇人。順時風面如寒鐵,財生主方面大耳,一卦清蓬須如虎,倒是一副豪傑之表,只是兄弟幾個遊歷江湖,未免有些不修邊幅,財生主着僧衣,一卦清穿道袍,鬼難藏又是作頭陀打扮,兄弟幾人又向來形影不離,顯得扎眼罷了。
竹谷六友中,財生主性情怠賴,口舌又佳,見楚鍾閃爍其詞,故作恍然的長喔一聲,“我佛爺一臉福相,未必差過你這乾瘦猴子,爲何便不是英雄好漢的相貌。聽你言語,敢情不光覬覦‘九歌真解’,對人家謫仙子也懷有不軌之心,我們竹谷兄弟生性坦蕩,謫仙子救了我家六弟,我們豈能不表謝忱。倒是你這夷蟲,言語中藏頭露尾,實則妒火中燒,滿腔的齷齪心思,不說也罷。也不看你雲崖宮是些什麼樣的扁毛畜生,竟敢打人家九天仙娥的主意。”
“放屁。你膽敢強逞口舌,小爺非要讓你嘗些厲害不可。”楚鐘被他戳破心事,惱羞成怒。更有甚者,財生主言語中將他編排的一文不值,謫仙子雖是清冷自若,一副毫不縈心的樣子。卻讓他又是失望,又是憤恨,滿臉怒火自然要撒到竹谷兄弟身上。
“哈哈……”財生主大笑道:“雲崖宮又如何,憑你這般德行,也妄想染指人家謫仙子。冷睛劍樓執掌九夏仙道牛耳,豈是你妖荒蠻類高攀得起的。謫仙子對我六弟有救命之恩,我竹谷兄弟正愁無處報效,今天便代她教訓教訓你這不識禮儀之徒。”他素來頗有智計,自是知曉雲崖宮並非無勢可依的竹谷六友招惹的起的,因此言語中卻拐彎抹腳將雲崖宮和冷晴劍樓對立起來。
今日諸豪俱在一旁,竹谷六友若和楚鍾大起衝突,不論勝敗如何,日後傳揚出去,必然和冷睛劍樓難脫干係。他們竹谷兄弟爲謫仙子擋了架,也算維護冷睛劍樓的聲譽,將來若是雲崖宮要報復他們,冷睛劍樓爲着自己在仙道門派中的超然地位,又豈能坐視不理。要知‘通天六隱’雖然氣焰蓋世,畢竟遠懸海外,論及人脈還不如天元正宗抑或七大左道,它若要保持自己的超然與神秘,便須庇護自己的信奉和追隨者,如此才能長盛不衰。
楚鍾怒氣衝衝,背後黑氣乍現,兩隻羽翅便要伸展出來。
楚齊暗自一嘆,急忙說道:“大哥,這個財生主甚是狡猾,他想讓我們和冷睛劍樓對立起來,你不可上他的當。”
“那又如何?”楚鐘不服。
“大哥,千萬莫要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楚齊耐心地道:“如今‘九歌真解’尚未到手,你我可說是寸功未建,怎好和冷睛劍樓結下仇怨。你若如此莽撞,受些責罰事小,爺爺必對我們心生失望,諸長老只會更加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日後還談什麼藉助聖宮爲父親報仇。”
這番話便如當頭冷水澆下,楚鐘身體一僵,渾身靈力漸漸散去,額上汗漬微現。頓了半晌,才道:“多謝小妹提醒,來日方長,我便讓他們多逍遙幾天。”
楚齊板起面孔,輕哼道:“我兄妹雖然神通初成,急於一試。也不能濫用其鋒,寸功未建,強敵先豎。你身爲荊威侯長子,更不該器量狹小,耽於兒女私情,樹下無窮禍患。今日之事若被一些舊日的叔叔伯伯知道了,豈不墮了父親的威名。”
“我知道。”楚鍾雖知妹妹說得在理,被她這般教訓,面上也是掛不住。
楚齊微微搖頭,見他面上多有狂躁之氣,心中更是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