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蘊真氣’皆是三界生成神力,穹蒼紫雷、黃泉碧焰更在‘天地五火’之列,燒鍛神魂,神鬼難逃。這個大龍女雖對寶塔神妙有些瞭解,說到脫身之法,可就指望不上了。南葳被妖鳳稱作念力之雄,一身修爲讓風迴天夫婦和妖鳳合力都要忌憚三分,眼下只是被‘胭脂淚’和‘金鐲連環’所制,才被此塔攝住。我若能潛入底層,幫她解了禁制,由她來施術破解,能否脫身至少也是五五之數,勝過坐以待斃多矣。”
楚煌暗暗忖度利弊得失,終究覺得還是救出南葳比較可行。
“這‘五蘊塔’的靈妙除了鎮伏五餘之雄,助成靈力也是關要之處,風迴天修煉‘五臟藏’,還不是爲了吸取此塔的‘五蘊真氣’。祖龍當初鑄煉此塔,也不知毀了多少三界英霸,神通大能定不在少數,我可不信他們全都沒有破塔之力,多半是攝入之時,已被施了禁制,才被‘五蘊真氣’所害,便和南葳的情狀一般。至於龍曼歌,若不是風迴天掌控此塔未得靈便,便是料定了她的修爲不足以破塔而出了。”
楚煌試着向冥河之中沉去,不料那冥河元力勃鬱,一種炙熱之氣灼人慾死,楚煌心頭生疑,“這冥河本當一羽皆沉纔對,怎麼反而有偌大浮力,……定是那吸星獸害怕我倆追擊,退走之時,佈下了禁制,這廝倒也心思狡詐,它有隱身之術,難道我便不能轉化陰陽。”思慮及此,便灑了‘定魂砂’出去,附在魂竅之上,潛運道息,由陽入陰,金燦之色轉爲冰寒,倒像穿了一件霜衣。這般再試,果然浮力制他不住,緩緩向河中沉去。
“喂,你還真得要去破那塔層結界呀。”龍曼歌大感不解。
楚煌笑道:“我先下去探探路,若是看出些門道,再回來尋你。”
“哼,你要自己尋死,我可不奉陪。”龍曼歌撇撇嘴,對楚煌的做法嗤之以鼻。
楚煌笑了笑,不再跟他糾纏。使了個‘泅水訣’,沉入冥河中去。
河中一片漆黑,水聲也遲緩異常,幽幽咽咽,如同鬼哭。河水也忽冷忽熱,變化無常,正不知化入了多少魂氣。昏黑中難辨方向,楚煌只能小心地分開水波,向着深處潛游。大約過了一刻鐘,水中的磷光漸漸多了起來,有了些幽幽鬼意,雖然目光難以及遠,比起先時的黢黑一片,倒是強勝許多。
這冥河幽曠,若是見個鬼影,怕都要親近幾分。楚煌微微失笑,也不知潛了多久,腳底一實,似乎是到了河底。他四處打量一下,蹲伏下來,估摸着腳下的材質。
“這‘五蘊塔’即是煉鑄之物,不論若何神異,總須有些材質的痕跡。塔中的‘五蘊真氣’雖然和三界所生同本同源,畢竟只是滄海之一瓢,若說威能相等,我可不信。”
身後傳來一聲斷喝,“呔,你是哪來的大膽小子,竟敢闖入冥河送死。”卻是那逃回冥河的吸星獸。
“你總算現身了。”
楚煌站起身來,訝了一訝,未料到此怪還能說話。磷光碧火之下,只見此怪五短身材,挺着肚腩,穿一條鼻犢褲,額頭上頂着老大一個肉瘤,鼻孔朝天,甚是醜怪。耳朵上戴着一隻金環,手中握一條獸骨柺杖,雙目灼灼,打量着楚煌微微冷笑。
楚煌手掌一翻,放出‘荒蕪刀’來,閃身逼近,刀芒暴漲,一刀斬下。
“好小子,竟然偷襲你家……”
吸星獸一振柺杖,無窮碧火聚在杖頭,舞動起來,風聲霍霍,如同翻滾不絕的悶雷。
刀來杖往,飛快交換數合,楚煌覺得此怪除了一身鬼火外,也無甚可懼,他雖能吸取魂氣,奈何自己全身以‘定魂砂’裹定,以己之長形彼之短,吸星獸空自暴跳如雷,卻拿他無可奈何。
再斗數合,楚煌伸手飛抓懾住杖頭,吸星獸正要用力爭奪,楚煌微一觀想,額上金線一霍,打出一道神光,吸星獸‘哎呀’一聲,仰面摔了出去。
楚煌翻轉獸骨杖,卻見得柄如雪玉,隱隱有升龍飛鳳之影,杖頭作蟠龍,鱗角畢現,栩栩如生,杖柄上更有四個鳥篆,卻是‘御賜百獸’四字。楚煌暗暗疑惑,這錫杖大是不凡,吸星獸本領尋常,怎麼會有這等利器。
“還我的百獸杖。”
吸星獸跳了起來,一臉血污,指着楚煌喊了一聲,卻不敢上前搶奪。
楚煌冷笑道:“你一個將死之人,又要此杖何用。”
“你……,你要殺我。”吸星獸嚥了口唾沫,心生寒意。
楚煌搶上前去,一腳將他踹翻。吸星獸畏怯一生,鬥志全失,慘嗥一聲,轉身之時,杖柄早指到咽喉,這獸骨頗爲銳利,握在術法高人手中,也不啻刀劍,楚煌只須這麼輕輕一送,此怪就得了賬。
“大仙饒命,……你不能殺我。”吸星獸急忙打拱求饒,無奈仰躺在地,想要打拱作揖也不可得。
“饒你?”楚煌冷淡一笑,“你生食多少陽氣,傷生害命無數,早就死有餘辜。”
吸星獸哀告道:“小人只是至尊帝奴僕,奉命看守這‘五蘊塔’,所有的魔囚都是塔主懾來,又被‘黃泉碧焰’煉死,小人雖嗜陽氣,可不敢殺人害命。”至尊帝便是地皇祖龍,他當年掃清寰宇,自以爲功高蓋世,惟我獨尊,是以有此稱號。
“放屁。”楚煌一臉不屑,“方纔你使得那什麼吸影之術,要害我兩個性命。若非本公子技勝一籌,哪能逃得過你的殘害。”
“這……”吸星獸眼珠一轉,作出一副可憐之相,擠着笑道:“自從龍族失統,此塔頓失其主,小人本是靠着吸食陽氣爲生,卻因至尊帝造塔之時,下了符禁,不得擅離此塔,小人已經有幾千年沒吃飽過肚子了,剛纔見了您二位大仙,一時糊塗,這才做出蠢事來。望大仙海涵。大仙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楚煌冷冷聽完,淡笑道:“想要活命麼,也不是不可以。我來問你,這塔層之間,可有辦法走動?”
吸星獸吸了口氣,小心說道:“不瞞大仙,這‘五蘊黃金塔’乃是至尊帝以五蘊真氣煉‘無量真金’而成,‘五蘊真氣’原本就相生相剋,至尊帝爲保其精純,煉塔之初,塔層便是相互獨立,無所憑賴,更無有相通之理。”
“這塔層既不能相通,我留你這憨貨又有何用,還是死了乾淨。”
楚煌怒哼一聲,杖頭一送,作勢要結果了他。
“大仙饒命啊,這都是至尊帝乾的錯事,與我無關呀。”吸星獸一臉驚懼,口不擇言的道。
楚煌見他不似作僞,收起錫杖,淡淡道:“你先起來吧。”
“是,是。多謝大仙不殺之恩。”吸星獸擦了把汗,連連作揖。
楚煌將‘百獸杖’往地上一插,這本是無心之舉,誰知錫杖竟然沒地而入,他微微一愕,面上卻不動聲色。
“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冥河吸星獸?”
吸星獸嘿嘿一笑,拱手道:“勞大仙動問,大名鼎鼎可不敢當。不過我吸星獸世居冥河,以陽氣爲生,在冥王老爺駕前混個差事。”
“那你有名字麼?”楚煌問。
“回大仙的話,小人出生之時,已是太古末世,當時萬族大戰,龍鳳爭霸,各族都將生口載籍造冊,吸星獸都以邢爲姓,小人叫阿季。”
“伯仲叔季麼,想不到吸星獸也有此排行。”楚煌啞然失笑。
“邢季,你既是太古末世生人,到現今少說也有上千萬年了吧。吸星獸都這般長壽麼?”
邢季搖頭道:“我吸星獸一般能活數千年,上壽能得萬餘。小人是託了至尊帝的福,被他老人家煉成靈體,在這塔中做個看守,因此壽元長些。”
楚煌點了點頭,笑問:“這塔中除了你以外,可還有別的看守?”
邢季戒備的看了一眼,小心地道:“當然有。每個樓層都有一個看守,都是五海家族的人。”
楚煌輕哦一聲,“怎麼樣一個五海家族?”
邢季乾笑道:“五海便是天界銀河,靈界黃河,地界冥河,冥幽的血海和苦海,這兩處一爲放逐天神之所,一爲鎮伏鬼魔之獄。我們吸星獸世居冥河,一向謹小慎微,從不與人爭強,託冥王庇護,日子還算過得去。”
“原來九地之下,還有這麼許多奧妙。”楚煌輕輕頷首。
“那是,”邢季繪聲繪色地道:“大仙你想啊,那‘天’上雲海無涯,有三十三層,普天之中又有多少神靈。只是從皇天神王到帝俊神王,雖然神王變了,那‘天’可絲毫未變,有道祖他老人家在紫霄宮坐鎮,元始天尊掌闡教,管天與生,通天教主掌截教,管地與死,人族興盛,又有太上老君掌人教,三教合一,鐵板一塊,普天之下又有哪個邪魔能反出天去。”
楚煌輕笑點頭,這邢季雖然神通尋常,卻難得壽元久長,古史湮沒已久,便是有時,總不如長者故老言傳可信,是以太史公作【史記】,行遍天下,訪問故老舊聞。邢季見識未必出衆,但他說的都是族祖長老口耳相傳,史實上總有可取之處。他在這‘五蘊塔’中獨居了千萬年,雖是看守,也如同囚禁,平日裡半個說話的也沒有,現在見楚煌並不如何疾言厲色,便慢慢收起了懼怕之心,侃侃而談,情辭俱佳。
“那‘地’下幽冥無極,也有十八層,雖然比起三十三天少了這麼十……十幾層,我算術不行,讓大仙見笑了。”
楚煌笑說無妨,又問道:“這‘地’怎麼便不是鐵板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