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煌飛身躍到江水當中,連忙捏個分水訣,潛息內轉,向着船頭游去。
“原來是這玩意兒?鐵索橫江,好一個鐵索橫江。”
楚煌潛到船下,看到羈絆大船的物事,不由暗暗稱歎。原來這橫江王弄了兩個萬斤石人綁到河道兩旁的崖壁上,懸浮不定,石人上面又綁了上下三道鐵索,這要是換了旁人,即便察知根結所在,一時半會兒也休想解開鐵索。
“今天算你晦氣,我倒要看看這鐵索能有多硬。”
楚煌游到跟前,摸了摸鐵索,正要化出魔刀將其斬斷。卻聽的‘忽剌’異響,一面大網從天而降,將他兜頭網了起來。楚煌剛要掙扎,兩個撒網的黑影一左一右,緊纏了數下,將他手腳綁結實了,脖頸一涼,寒刀閃閃的短刀已架到頸上。
“竟然有人?還都是女人?”
楚煌心頭一涼,直似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他只道此事易爲,怎麼也未料到石人後面還藏有嘍囉張網以待,她們都穿着鯊魚皮水靠,頭纏巾帕,身姿曼妙,臉上戴着湛青色水鬼面具遮住半邊臉。
一個蔥綠色水靠的女子游上前來,盯着楚煌一看,不由怔了一怔,似乎沒料到是個青年男子,雙頰微微一燙。
此女膚色白膩,下頷尖尖,眸如寒星,似要比周圍女兵地位稍高一些,這時,兩個女兵捱到身前,做了幾個手勢,青衣女郎抿嘴一笑,向上面指了指,示意將楚煌帶走。
身後兩個女兵短刃微鬆,楚煌急捏法咒,化作一道刀光,從漁網中竄了出來。
幾個女兵相顧愕然,面容一肅,飛快追了上來。
楚煌卻不願再有耽擱,光刀徑自撞到鐵索上面,鐺、鐺、鐺,三條鐵索次第崩斷,船身‘轟的’一聲,開始移動起來。楚煌頭也不回,光刀在水裡竄了數竄,霎時去得遠了。
……
莊倏飛起半空,反身一箭射來,伴着一聲輕鳴。
孔琬眉尖微挑,尚未有所動作。一道人影‘砰的’撞破窗戶,掠了出來,半空中軟鞭一揮,‘啪的’一聲將箭支打爲兩斷。
“好身手。”莊倏踏到桅杆上面,見是一個黃衣女子突然飛出將自己箭支打掉了,意外之餘反而大聲叫好,“雙雀莊果然藏龍臥虎。孔莊主,再接我兩箭。”他不好跟龐鑫較勁,這次搭了兩支箭,一弦雙發,仍是飛射孔琬。
龐鑫看也不看,軟鞭卻如生了眼睛一般,當空一抖,將兩個羽箭盡數打落。
“你這女子姓甚名誰,我飛天修羅從不和無名之輩交手。”
莊倏心頭微怒,他對自己的射法甚爲自負,加上一身青衣,身法勁捷比之飛鳥也不遑多讓。方纔只是出箭試探,本沒有必取之意,落在旁人眼中,卻似屈居下風了。
“要打便打,囉嗦個甚麼。”
龐鑫冷笑一聲,嬌軀一轉,也不知使何手段,再看時,已掠在半空。莊倏大吃一驚,他卻不知龐鑫是金雀之身,飛行便如吃飯走路一般容易。
龐鑫手起一鞭,纏到桅帆的橫木上面,就勢一旋,船帆的溜溜轉了幾轉,將莊倏裹在當中。莊倏一驚不小,身後披風一甩,疾纏到橫木上面,他卻彎弓搭箭,倏倏四箭,好似連珠,飛射龐鑫頭頸。
龐鑫隨手抖動,將來箭打落,軟鞭一顫,抖得筆直,卟的一聲,穿入橫木當中。莊倏悶哼一聲,雖是避得及時,披風也被穿了一個破洞,擦的肋下一陣劇痛。
莊倏心中着慌,不敢再胡亂放箭,飛身躍到大船頂樓。不料,楚煌正在此時斬斷鐵索,樓船猛然開動,莊倏一腳沒能站穩,身體向後栽倒。
“抓着。”人影一晃,龐鑫定在半空,軟鞭疾甩遞到莊倏面前。
“多謝。”莊倏不及細想,伸手將鞭梢抓住,不料龐鑫就勢一拽,莊倏‘哎呀’一聲,從樓層上摔落下來,灰頭土臉,好不狼狽。
龐鑫飛身掠回頂艙,眸中露出一絲笑意。
“莊公子,你沒事吧。”孔琬上前笑道。
“我……”莊倏拍拍衣衫,又氣又怒。
“大哥莫慌,我覆海夜叉來也。”
長笑傳來,數十艘快船從峽谷後面轉了出來,兵分兩路,迅如疾箭,將大船圍在覈心。
船上嘍囉舞刀大叫,紛紛扔出撓鉤抓到船舷上面,借勢攀援上船。爲首青年面孔黧黑,身軀精瘦,一身短褂,褲腿高挽,手持兩把牛耳尖刀,一拽繩索,飛掠上船。
“孔莊主,我父子好意相請,莊主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我覆海夜叉橫行江海多年,手頭的人命不算少了,本不在意多殺你幾個船工,只是我老爹先有交待,要好言相請,我莊忽不敢不從。我鷹愁崖打家劫舍這麼多年,還沒有哪條船能從我莊忽眼皮底下溜走。孔琬若是執意不肯,大不了一拍兩散,咱們可就顧惜不得這闔船的性命了。”
莊忽的部下都是行船的行家裡手,早有人砸破底艙的門窗,一擁而盡,船工眼見擁進這麼多手持兵刃的凶神惡煞,哪裡還敢反抗,不過片時便被嘍囉們制住了。
一個嘍囉跑上來在莊忽耳邊低語兩句,就見他仰天一笑,得意地道:“怎麼樣,孔莊主,現在樓船已落在我掌握之中,是和是戰全憑你一言而決。”
船艙中傳來一陣躁動,顯然大夥都被莊忽迅雷不及掩耳的進攻震懾住了,孔琬淡淡一笑,搖扇不語。
“好一個覆海夜叉,好大的口氣。”一個聲音哈哈大笑。
“誰?”
莊忽臉色一沉,驟覺一道迫人勁氣透體而來,讓人不寒而慄。他的反應也是極快,兩刀交錯回身急擋。
鐺!
莊忽手臂猛震,牛耳尖刀被光刀劈中,立時斷成數截。莊忽心頭一寒,光刀碎成光屑,化成一個人影,楚煌伸手一遞,荒蕪刀凝成數寸長一柄短刃,架到莊忽頸上。
“讓你的人退回去。”
“哼。”莊忽心頭不忿,怒聲道:“你敢……使詐。”
“閉嘴。”楚煌緊了緊短刃,冷笑道:“我們和鷹愁崖無怨無仇,也不願無端豎敵。你覆海夜叉固然是有些本事,上了船也是死魚一條。送你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管莊丕渾心意若何,我們只想趕路,沒空見他。”
“讓你的人滾開,不然的話……哼哼。”
“殺我?你敢麼,殺了我你們這艘船統統都得給我賠葬。”莊忽狂叫道。
“那好啊,我送莊二公子先走一步。”楚煌一手抓着莊忽髮髻,一手用力割下。
“且慢。”莊倏急道:“公子手下留情,舍弟雖然魯莽,但我等絕無惡意。你們都給我退開。”
“算你狠。”莊忽輕舒了口氣,“都給我滾開,回到船裡去。沒看到老子落在他手中嗎?”
“是,是。”
衆嘍囉眼見兩位公子都發話了,底艙裡的也都奔了出來,蔫頭蔫腦的躍回船中,霎時間走得一個不剩。
“如此就麻煩二公子送我們一程。”楚煌露齒一笑,揚聲道:“快開船。”
船工驚魂甫定,各自找回位置,緩緩行進。赤飛霜從船艙裡搶了出來,抓起落下的桅帆,飛身掠起掛回桅杆上面。鷹愁崖的小船立時被甩在身後。
“兩位公子,你們何時放我二弟回去。”莊倏見大船漸行漸遠,着急問道。
楚煌笑道:“只要你們鷹愁崖不再派人廝擾,到了安全地帶我們自然放人。大公子若是心有顧慮,大可以留在船上呀,一個人的食住,我們還是擔負的起的。”
莊倏沉吟道:“事情出了這麼大的岔子,我還須回去報於父親知道。免得手下人不懂事,亂攪舌根,壞了兩家的和氣。”
“大公子請便。”
莊倏微一點頭,盯了莊忽一眼,“二弟,你多保重。”嘿然一笑,展開披風,疾如飛鳥,霎時飛得遠了。
楚煌擡手在莊忽‘肩井穴’上戳了一下,只聽他悶哼一聲,軟倒在地。他的元力深厚還是乃兄之上,楚煌雖然出其不意,將他制住,對他的修爲卻也不敢小視。這一手是道門的截氣功夫,與肉身毫無所損,卻能讓人的道息阻塞不通,難以施展高明的術法。
孔琬招了兩個船工,吩咐道:“把他關到底艙的貯藏室,一日三餐,別餓瘦了。”
“是。”兩人笑着答應,擡起莊忽去了。
孔琬輕聲嘆道:“莊倏此去,只怕是不會甘心呢。”
“咱們僥倖得手,自然難以服他之心。”楚煌搖頭笑道:“孔兄可有想過,這莊丕渾請你,到底所爲何事?”
孔琬失笑道:“他說崖上有我一個故人,也不知是真是假。這一段路,自打遇見那個奇怪的漁翁,就處處透着怪異。莊倏還說我大破黃天賊,名揚天下。難道莊丕渾想留我做個軍師,此事真不可解。”
“此事倒有可能。”楚煌嘻笑道:“莊丕渾號稱橫江王,現今戰亂方興,英雄思起,他手下有數十萬人,沒準還真想割地稱王。”
孔琬輕嘆道:“官逼民反,民又豈能不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