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週三丈,無數黑影人頭攢動。它們黑毛密長,體如巨熊,面孔和猿猴相類,卻長着兩隻尖尖的白色耳朵,眼如炭珠,呲牙咧嘴,也不知是懼是怒。
“它們好像是傳聞中的白禺,能通人性,趨退如電。據說吃了白禺肉可以日行萬里,倒有不少修行者獵獲來煉藥。”孫茗娥眉微緊,疑道:“據說它們眼如墨珠,能窺探靈異,察視冥路,入陣不迷。難道是它們偷了我的衣服?”
孫茗恍然而悟,面上露出赧然之色。小心偷看楚煌,心中有些懊惱。
“它們似乎想攻擊我們?”楚煌暗暗皺眉,白禺身法之快,他早有領教,若被它們羣起撲上,恐怕不好應付。
白禺羣情呶呶,似乎頗爲不耐。密林中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嘶耳尖叫,白禺紛紛展露利爪,露出一寸長的尖銳指甲,悍不畏死的圍撲上來。
楚煌騰身而起,雙手連揮,打出八道金砂,散爲張天巨網,將兩人罩在其中。孫茗忙取出‘飛雲筆’,虛空劃出丹砂雷符,筆尖虛頓,雷符倏聲穿砂而去,將白禺炸得鬼哭狼嚎。
“好手段。”楚煌看她捻筆畫符宛如行雲流水,紅妝婉約,分明絕代佳人模樣,拊掌稱讚。
“小淫賊。”孫茗紅脣微呶,狠狠白他一眼。
白禺羣中又傳出兩聲嘶耳尖響,林木紛紛搖晃,狂風落葉一般順樹攀下許多白禺,大的如獅象,小的如豺狼,似乎源源不斷。
“姑姑——楚相公——。”耳邊傳來孫綽的嬌呼之聲,羣禺洶洶,如同萬軍嚴陣,圍得水泄不通,也不知人在何處呼喚。
“阿綽——別過來。”孫茗眼見白禺越圍越多,已將金砂陣咬破數處,連忙高聲示警。
話聲未落,一團灼若烈日的銅鏡飛了過來,定在兩人頭頂,金砂之外,又灑下一片勁光,照得森林如同白晝。
一道急電鑽入光幕,現出一個身姿窈窕的倩影,正是手持一對‘八棱金裝鐗’的孫綽。
“姑姑,你們沒事吧。”孫綽展顏一笑,與楚煌目光碰觸,不由雙頰一燙。
她穿着月白色緊身小衣,貼肉直腿綢褲。那小衣料子輕薄,大紅色抹胸若隱若現,全然一副閨房中打扮。
楚煌衝她點點頭,不敢多看。
孫茗拊額叫道:“壞了,我的衣服未有收回,八成被這些畜牲踩破了。阿綽怎辦呢?衣服還你的話,姑姑就要光着身子了。”
孫綽美眸欲滴,指着楚煌道:“你找楚相公借吧。”
孫茗兩頰火赤,疑惑的看看孫綽,方纔跟楚煌的糾纏實在太過羞人,不知她幾時到的,可有看見。這卻是不好開口問的。
楚煌衝着孫綽嬌軀一指,靈光閃動,玉辰衣披到她身上,將妖嬈體態遮住了。
孫茗暗自鬆了口氣,赧然的瞅他一眼。
楚煌淡笑道:“不知你們可有發現,這白禺攻擊之間頗有法度,似乎是受人控制。”
孫綽抓着衣襟,乜他一眼,明眸中頗有點不同尋常的意味。平整下思緒,點頭道:“楚相公說的在理,只要找出那馴獸之人,白禺之圍自然不攻自破。可是眼前到處羣禺壓壓,那人又能藏身何處呢?”
‘分光鏡’高懸半空,背面白光繚繞,吸收着月華靈氣,陰陽流轉,化爲炙熱灼流照射下來,劃出一丈有餘的空間,將三人罩在中間。
‘嗚聿’尖嘶聲不斷,白禺發狂一般簇擁過來,衝鋒在前的立即被金光灼成焦炭,簇擁在後的卻渾然不覺,踩踏着同伴的屍體飛猱上來。
孫綽使開金鐗,雙手連揮,紫電一道接着一道劈將出去,一擊斃命,決不虛發。孫茗飛快划着雷符、電鎖,一推一擋,一劈一炸,三兩筆下去,便炸飛一片。一番施爲靈力也急劇消耗,光潔的額頭已然見汗。
楚煌抖手連發三道火焰刀,將面前白禺打發乾淨。劍眉微挑,心念默轉,對着大地伸手一招,濁浪排空般的一聲震響,黑蟒妖身盤旋而出,楚煌扣住蛇矛在頭頂盤旋,黑風狂肆,勁氣流溢,楚煌和蛇矛心意相通,鯨吞海納一般吸收着蛇矛狂涌而來的靈力,揮臂怒斬,將鑽進光圈中的白禺盡數擊飛出去。
孫茗姑侄肩背相偎,微微喘息。孫綽輕嘆道:“如此打法決非了局,咱們還是瞅個空隙突圍出去吧,只要找到花斑豹駕雲而走,晾它們也奈何不得。”
“白禺身法太快,一旦失了防護,它們蜂擁而上,難保無虞。”楚煌搖搖頭,忽爾冷笑道:“白禺即便已成馴獸,我就不信它們能無所畏懼。”
‘嘶聿’尖叫聲又起,白禺佝僂着身體蟻陣一陣簇擁過來。孫茗兩人連忙打整靈器戒備。楚煌一臉冷漠,蛇矛向地上重重一磕,真勁狂溢,額上現出一道蜿蜒金線,一閃即逝。
楚煌大喝一聲,單手握矛怒甩,蛇矛嘶吼一聲,現了黑蟒妖身,一晃巨柱般粗,數十丈長,大張着血盆海口,冰山鯨牙,一頭撞進白禺陣中,東吞一口,西嘶一塊,將白禺銜入腹中,攪動片刻,仰天長嘶一聲,吐出一道白霧,似乎快慰非常。
白禺驚叫之聲大起,再也顧不得攻擊楚煌三人,四散奔去。閃得慢的立被踏成肉泥,機靈些的紛紛爬上高樹,攀爬飛掠。
嘶聿——嘶聿——
鳴嗷聲慌忙催促,不肯罷休的逼迫白禺向着楚煌他們進攻。向上攀爬的白禺聞聲抓樹不牢紛紛栽將下來。白禺陣中驀的譟動起來,一羣個大力猛的白禺圍成一圈,此起彼落向着圈中撲咬,嘶啦聲中,黑皮剝落,現出兩團赤紅人影。
赤影怪叫兩聲,兩手一拉,現出一把赤色光劍,指着白禺大聲尖叫,似乎在叱喝什麼。一隻高大白禺嗷嗷怒叫,帶着幾隻個猛爪利的,伸展尖爪猱身飛撲。兩個赤影人互爲依靠,揮動光劍來回斬殺,血花紛飛,殘肢斷頸不時飛落。
“血靈?”孫綽驚呼一聲,對準赤影彈指打出兩道紫光,紫光觸體即炸,游龍一般將赤影人縛住。白禺見狀大喜,正要羣擁嘶咬,那光影倏得稀釋起來,化成一灘血水。
高大白禺仰天長嗷,衆白禺紛紛附和,叫聲中有着不盡的歡喜之意。
高大白禺高舉利爪,嗷叫聲稀稀拉拉停了下來,他又嗚哩瓦拉說了一句,衆白禺紛紛攀上大樹,不一刻走個乾淨。
他看了看楚煌三人,大步走了過來。楚煌看他高大魁武,卻不像一般白禺那麼臃腫,廣額隆鼻,眉濃目正,毛髮極盛。除了鼻準略寬,一身黑毛之外,倒和尋常人類沒多大分別。
高大白禺來到三人面前站定,竟然學着人類那樣拱了拱手,說了一句:“貴客從哪裡來?”
三人齊齊一呆,本以爲他即便有些靈智,也只如靈獸一般,沒想到卻能人語。
楚煌輕笑了一下,“我們三個是路過此地,本來只想略作歇乏,卻不知哪裡得罪了你們。不知者不罪,還請海涵。”
白禺嘆了口氣,擺手道:“貴客說哪裡話,我們白禺族受制於人,今日多虧貴客相助,我們才得以解脫,恐怕今後仰仗之處尚多。我是白禺族武士白元,相請三位見見我們族長如何?”
楚煌不由摸摸鼻子,微笑不語。心道:我哪作得了兩位姑奶奶的主呀。
孫綽凝眉道:“白元將軍請了,我看方纔那兩人好像是血族的血靈,不知可對?”
白元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據我所知,血族乃‘幽冥森林’中的一個顯赫族羣,喜歡蟄居陰冷僻暗之處,甚少出世。此間與幽冥森林不啻萬里,他們又如何跟白禺族扯上關係?”
孫綽輕掠髮絲,目露疑惑之色。
白元濃眉緊皺,嘆口氣道:“這中間緣由我也不太清楚,貴客如有疑竇,可向族長詢問。我族長博學通識,乃世間少有的智者,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孫綽小聲道:“姑姑,咱們去嗎?”
孫茗看了楚煌一眼,輕輕點頭。
三人隨着白元來到密林深處一棵千年老樹前面。老樹粗有十圍,黛色參天,枝葉密佈,舉目看時,只有微薄月光透過縫隙穿射下來。
楚煌四處打量,卻不見房屋,奇道:“你們族長不會住在這老樹頂上吧?”
白元拊掌笑道:“楚相公真聰明,一猜就着。我聽說人類中越聰明的人心思越複雜,對簡單的事情反而猜不到。看來楚相公屬於……屬於……。”
楚煌哈哈笑道:“我屬於笨得那種。”
白元也笑了起來,撓頭道:“我先上去吧,你們跟在我後面。”
他說完攀着樹幹,四肢齊動,倏倏幾下便爬得沒影了。
三人看着高聳入雲大樹怔了一會兒,暗想白元還真跟他口中的笨人一樣,凡事想得簡單的很。
孫綽妙目的的,忽然道:“白元不知道,把簡單的事情想得複雜算不得聰明,能夠將紛繁得頭緒理出精簡的思路纔算真聰明呢?”
孫茗掩口笑道:“簡單複雜什麼的閒時再論不遲,現在緊要的是怎麼上去呢?難道像白禺一樣爬上去。”
楚煌腦中瞬間閃出孫茗二個美人爬樹的樣子,不由臉露微笑。
孫綽狡黠一笑,眨着眼眸問:“楚相公,你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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