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轟隆隆的城門洞開的聲音,段橫與鍾十九兩個人也與其他暴民一起,排着隊走進了這座堅固的城池。
不,或者說,這更像是一處關隘,因爲段橫在走進來之後才發現,這城池裡面的面積其實並不大,只有暴民的高層還有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纔可以居住在這裡,所以此刻通過這裡的大多數暴民,都是要穿過這關隘,前往盆地的另外一側去打理他們租種的田地。
段橫也不得不讚嘆當初想出這個辦法的傢伙,簡直是聰明至極,可以最大限度的,讓手下的暴民老老實實地聽話。
“我們去那邊。”
鍾十九小聲道,自從方纔被段橫說出真相後,她一直都是低着頭,保持着沉默,也許她心裡會有些內疚,但段橫相信,如果他敢拒絕的話,這個女人是真的會不顧一切拼命的。
要去的地方是一處不是很顯眼的院落,一個衣衫破爛的男人有些麻木地站住那裡,像是丟了魂一樣,旁邊一個蒼老的女人滿眼淚水,無聲哭泣着。
“特麼的,老子都說了多少遍,這不是拉壯丁,也不是一定要死,不清理掉四周的隱患,流雲寨又怎麼可能長久地存在下去?你們天天跑出幾十裡,甚至上百里外去採集藥草爲什麼會那麼心安理得?不想付出只求收穫,哪裡有那麼好的事情!”
這個時候,院落之中就傳來一個人高聲的嘲諷,不過無人迴應,等到段橫和鍾十九來到那院落入口,他們就發現這院落裡已經是有一羣人聚集在這裡了,大概有三四十個,但大多數都是衣衫襤褸,瘦的皮包骨頭,神情麻木的暴民。
至於在這羣人前方,則是一個穿着皮甲的壯碩男子,正唾沫橫飛地吼道,只是,讓段橫意外的是,他竟然在那男子身後看到三個熟人,一個是曾經在落山軍堡有一面之緣的巨漢老傑克,另外一個則是面無表情的周鵬,最後一個則是挺腰凸肚,很神氣的趙小山。
看得出來,他們投奔了那灰婆子,如今似乎是受到了一些重用,至少不是最底層的暴民。
此時那大喊着的男子就轉過頭來,看到了段橫和鍾十九,頓時就嘿嘿一笑,罵道:“媽拉個巴子的,不容易啊,從前天到今天,終於有一個看起來還算強壯,不是癆病鬼的正常人了!你說你們這些人什麼腦子?什麼狗屁的思維模式?獵魔隊是必須要存在的,你們可好,全部把得了怪病的炮灰送上來,沒有一點戰鬥力,結果呢,這樣的戰力,遇到魔屍羣,不損失慘重才叫怪事啊,結果就變成了獵魔隊成了最危險的差事!五年一次的徵召,都變成了災難一樣!呸,要在老子看來,獵妖隊纔是最危險的,那些妖獸可都是會動腦子的。”
那男人就一頓的抱怨和怒罵,不過下面沒人理睬,依舊是麻木。
段橫此時倒是覺得,他說的很有點道理,也許正是因爲獵魔隊的實力太低,才導致了經常性的團滅,這反而讓鍾十九這樣聰明的女人都覺得加入獵魔隊是有死無生。
而這個時候,鍾十九已經取出來一塊類似玉牌一樣的東西,遞給那男子。
“毛小蛋?嗯,可以了,我說你這小妹子,不用哭喪着臉,獵魔隊沒你想象的那麼虛弱!”那男子一邊說着,一邊取出一物,在那玉牌上按了一下,重新遞給鍾十九,顯然這就是某種憑據了。
“你——多加小心,另外,你放心,我,我會信守承諾。”
來到段橫身邊,鍾十九低着頭說了句,就匆匆離開了,從此刻起,就彼此不相欠。
看着鍾十九的背影消失,段橫也就心中苦笑,看來自己接下來又要奔波了,從黑風蕩,再到亂葬堡,就很難安穩下來修行,本來以爲還可以藉着鍾十九的掩護在流雲寨這裡靜心修行一兩年,將根基徹底穩固一下,哪裡想到,轉眼之間,他又得踏上生死旅途。
“毛小蛋?你是移民後裔吧,不錯,歡迎加入獵魔隊,我是隊長楚翊,從現在開始,一直到六個月之後,只要你還沒有死的話,你就恢復自由了。”
那男子卻是很開心的樣子,甚至都走上前重重拍了段橫一下,很是有些另眼相看,誰讓段橫在目前這批暴民裡面,算是最強壯的了呢。
接下來又是有一個個面黃肌瘦,連站立都不太穩當的暴民前來應付差事,其中更不乏白髮蒼蒼,只差一點就要嚥氣的老頭。
那楚翊自然是氣的臉色發青,不斷大罵不已。
等到了中午時分,這整個獵魔隊的招募纔算結束,整整一百五十名成員全部就位,可惜除了段橫,還有楚翊,老傑克,周鵬之外,能夠有點戰力的,不足十個,這其中還要把趙小山這個雞爪子給算上。
這種情形,難怪會屢屢全軍覆沒。
只是這已經形成了慣性,除非流雲寨的高層動用武力強迫,或者是他們想自己廢掉自己所立下的規矩,否則也只能是暫時將就着。
當然,這也不排除裡面會有其他未知原因。
沒有在城中停留太久,很快這一支‘虛弱’的獵魔隊就開始緩緩上路,段橫都甚至懷疑裡面那個老頭未等走出多遠,就要死掉。
只是最後他還是低估了那老頭的韌性,直到天黑時分,在向着東邊走出了數十里之後,那老頭兒才咕咚一聲,死了。
但所有人都無動於衷,習以爲常,甚至楚翊都沒有多看一眼,整個虛弱的獵魔隊依舊在前進,連夜不停。
直到第二日清晨,那掉隊的人足足有四五十個,有幾個是死了,但其餘的卻是走不動了。
當楚翊喊出原地休息的命令後,幾乎所有人都是趴在了地上。
“嘖嘖,還不錯,比上一羣廢物強了那麼一點,所以,本人就給你們點特殊獎勵。”
那楚翊一邊說着,一邊拍了拍手,在這一刻,段橫忽然就嗅到一縷血腥氣的味道,然後他猛地回頭一看,就見在他們之前走來的方向,正有二十幾個氣勢彪悍,體格壯碩的男子正大踏步走來,只是每個人的腰間都拴着兩三個血淋漓的頭顱,至於這些頭顱的主人,則全部爲昨夜掉隊之人。
看到這一幕,段橫也忍不住吸了口涼氣,萬幸自己還算謹慎,沒有趁着夜色逃走,否則後果難以預料,真是沒有想到,這楚翊竟然還留了這樣一手,之前看他漫不經心的樣子,原來是裝着的。
此時那二十多個大漢迅速走過來,就將幾十個人頭扔進人羣中,頓時就是一片驚叫聲,其中還有幾個憤怒無比想衝出去拼死報仇的,結果卻在轉眼間就被一刀一個,砍死在當場。
這個時候,段橫就注意到,楚翊的這些精銳手下,手中的武器裝備可不是一般的精良,至少人手一把黑鱗鐵長刀,身上的皮甲也不知是什麼妖獸的皮革所打造,肯定防禦性是不錯的。
“哈哈,怎麼樣?你們這些垃圾,憑白讓老子噁心,我叔祖就是太仁慈了,侷限於這破爛的規矩,要換做我,一個個早就把你們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我們給你們提供了保護,提供了生存的地方,換來的就是這種應付差事?哼,真是笑話,垃圾,全都是垃圾!把體弱的再砍死一半,剩下的留作當誘餌!”
那之前在流雲寨之中,還保持着底限,頂多怒罵幾聲的楚翊,在此時竟是化身惡魔,猙獰地下達着命令。
一時間慘叫連連,血流遍地。
“你,毛小蛋,你還不錯的,給你個機會,殺一個垃圾,你就是我兄弟,否則,你就別想活着回去,到時候我第一個把你當做誘餌扔給魔屍啃了。”
在慘叫聲中,那楚翊終於注意到了段橫,獰聲怪笑道。
“我——拒絕。”
段橫很認真地瞅了他一眼道,“因爲我對這種低劣的投名狀把戲實在不感興趣,身爲暴民,一條命已經是賤無可賤,又有什麼能夠勒索呢,你不會真的以爲,我把此事報告上去後,你就能夠被制裁?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那楚翊一愣,隨即卻狂笑起來,用手指指點着段橫,“瑪德,今天居然碰到一個好玩的傢伙,嗯,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叔祖可是流雲寨大當家,這事情就算供出去,他老人家也不會懲罰我的,但是,小子,我對你的態度很不爽,你,就你自己,去挖個坑,把人都埋了,別特麼的再找任何的藉口,否則老子就在這裡剝了你的皮!”
那楚翊很是歇斯底里,頗有些狂暴綜合症的樣子。
但這一次段橫卻很聽話,一聲不吭地把所有屍體都拖走,然後挑了個位置就挖起來。
而在這個時候,大概沒有人知道,段橫心中是有多感謝這個神經質的‘匪三代’了。
是的,之前在第一個重病的老頭兒死掉的時候,段橫就忍不住想要上前研究研究,如果他們的怪病真的是因爲劍煞所引起,那麼這就是他吸收劍煞的最好機會。
可他還是很忌憚,生怕露出什麼破綻,可現在好了,光明正大。
至於這些倒黴的暴民,他也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