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藍凝望着冥塵的背影,離愁被冥塵留下的半句話沖走了,夙無衣的尾羽怎麼了?她之前沒從冥塵的言談中得到過半點的提示。
她不相信是冥塵忘了,是不方便說還是說了對她有不明好壞的影響,讓他臨到最後一刻才做出決定告訴她?
夙無衣此時站在她的旁邊,她不用特意看,眼角的餘光能看清他的一舉一動,從夙無衣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林千藍的餘光着重落在他的白色衣袍上,夙無衣的衣袍是他的羽翎所化,重中之重落在他綴滿輕羽的衣襬上,除了美不勝收外沒得出其他的結論。
化成了衣袍跟真的羽翎畢竟不一樣,林千藍琢磨着怎麼能讓夙無衣化成原形,她好查看下他的尾羽到底有什麼秘密。
夙無衣尾羽的事不是這會能弄清的,她大部分的關注力還是在上空。
冥塵消失後,只見旋渦猛得一收,聚成一個淺淡的點,倏爾不見。
祥雲漸散,是從團散成薄片的趨勢。
萬道霞光卻是另一番情景,有如受到了地面的吸引,霞光如流星般墜落,萬道霞光萬顆流星,雖是白晝,卻比綻放在高遠夜空的煙花還要燦爛!
一道道粉的、彩的、濃的、淡的光芒四下墜落,有的中途的消逝,有的落到了彌雲山脈,更多的是落到了虛天宗內。
伴着霞光墜入虛天宗的是亙古
一道霞光落到了一位弟子的身上,她周身頓時籠罩在霞光內,她藍色的法袍變得虛幻,面容上渡了一層霞光,讓她仿若真仙。
兩息後霞光才消失。
旁邊的弟子無一例外,全都是羨慕嫉妒的目光,被飛昇霞光醍醐灌頂,此位師妹前途有望。
被霞光籠罩的好處此時就可見,女修比之前多了一份引人注目的神采,連她身上普通的外門弟子法衣都更鮮亮了。
女修自己也是掩不住的驚喜,沒想到霞光會落到她的身上,因爲飛昇霞光落到誰身上都是毫無規律可循的,誰也強求不得,全憑個人福運。
有的弟子不信邪,看霞光墜落的方位追了過去,可不是霞光落到半腰消逝了,就是落到了他的旁邊,哪怕是他搶到了霞光墜落的正中,霞光卻是透過他落到地下,而不會籠罩其身。
白白忙活一場。
有幸被霞光籠罩的弟子不多,沒在中途消逝的霞光大多數落到了虛天宗鬱鬱蔥蔥的靈草妖木上,靈草妖木從霞光裡得到的好處更爲直觀,或長出新葉,或抽葶,或開花,或結了果的果實提前成熟。
無論是門中弟子還是宗內生靈,從大的方面說,虛天宗整個宗門從飛昇霞光中得到了好處。
這就是爲什麼各宗門臨近飛昇的老祖們,都守在宗門內不出的原因,他們都本着把飛昇霞光帶來的好處留給自家宗門的宗旨,以免在宗外意外飛昇。宗門發揚光大,於他們也顏面有光。
況且他們總會有弟子、後人留在宗門,他們爲宗門帶來好處,宗門總會投桃報李,惠及到他們的弟子後人身上。
沒能被霞光籠罩的弟子也是得了好處的,虛天宗內的靈氣被霞光盪滌了一回,提純了不少。
林千藍是得到好處的修士之一。
她被籠罩在霞光裡時,如徜徉在溫暖的靈泉內,從髮根到手指都輕軟得發飄,一股股精純的靈力滲入她的體內的各個角落,讓她的體質再上了一個臺階。
除了這種好處,一條條的無形的線條由霞光帶來,線條落到她身上化成了不同的紋路。
這些紋路與她悟出的木之道有的相吻合,有的是她所沒見過的,被她記了下來,留待以後領悟。
這纔是飛昇霞光帶給修士最大的好處。低階修士雖然沒達到能領悟天地規則的修爲,但這個好處不會浪費,而是留存在他識海某處,待他們修爲到了,深藏在識海的好處會自動顯現。
幾息後,如夢似幻的漫天霞光消失,虛天宗重歸於真實。
“冥道友也太偏心了。”穆昶嘟囔着,“有了麻煩事就找上我,好事一點不落到我身上。”
在場的四人中,林千藍、夙無衣、倪非都被霞光光臨了,唯有穆昶看着他們三人被光臨。
霞光是由飛昇修士帶來的,落到誰的身上,沒有做得了主,但有個衆所周知的現象,與飛昇修士交好的,霞光落到身上的機率要大。
都猜着有飛昇修士的意願在其中,所以穆昶纔會說這種話。
倪非瞟了眼他的光頭,往他身上撒鹽,“因爲你長得醜。”無論人修還是妖修,普遍以有發爲美,妖修中少有化形弄個光頭的,真不知穆昶化形時是得罪天道了,還是他的審美與常人有異。
穆昶摸了摸光頭,不抱怨了。其中必有着緣故,穆昶不想說,沒人去問。
玄元宗主遁了過來。
“宗主。”只林千藍跟他打了招呼,其他三人都沒有什麼表示。
玄元宗主認出夙無衣和穆昶都是妖修,只當是倪非這位妖族長老的手下。
穆昶改換了面貌,氣息收斂,玄元宗主沒認出來,從他的光頭以及他站在倪非身後上,判斷他是個妖修。
對兩個修爲不下他的妖修,玄元宗主沒有貿然打招呼。
玄元宗主對林千藍點下頭,然後衝着倪非施禮道,“太上長老。”
倪非指了下天,淡漠道,“貴宗太上長老已經飛昇了。”
這是決意不留在虛天宗了。正好將錯就錯,太上長老離開宗門是因爲飛昇了,比太上長老因不明原因離開宗門要好。
虛天宗的衆弟子已誤認了飛昇的冥塵是宗門的太上長老,虛天宗的上層知情人不會說破此事,這事就板上定釘了。
倪非對虛天宗的感情複雜難清。
他因對殷家先祖的承諾,留在虛天宗做了太上長老,沒成想被裘家設計,一萬多年都不得自由,做了諸多違心的事。
此事雖是裘鴻鈞一人所爲,與虛天宗的衆人無關,但倪非不相信這萬年來,特別是前幾千年,虛天宗的宗主老祖們對他爲裘家撐腰的緣由沒有一點猜測,卻是沒有一人前來問他。
他不能說出,但若有人自己猜出來了,不算他違了誓約,他只不用否認,便可使他人弄清真相。
沒有。
後來他趁着裘鴻鈞沒能恢復記憶的那兩世,拼着反噬毀掉了宗內與他有關的記錄。
沒有期待不會失望。
他做了幾萬年的太上長老,對得起殷家的先祖,重得自由,他不會再留在虛天宗內,妖族纔是他的歸屬地。
玄元宗主知道是留不住倪非了。
妖族的妖王來接走倪非,讓玄元宗主一衆確定了裘家用了非常手段讓倪非庇護裘家,之前他們是有隱約的猜測的。
但除了在事關裘家的事上會袒護裘家人外,倪非在其他方面對虛天宗是有恩的。他們中的多數對倪非的敬重不爲假,也深知,有倪非坐鎮虛天宗,才維持了虛天宗八大宗門之首之名,讓一些魑魅魍魎有所顧忌,不敢來虛天宗作亂。
知道倪非再在宗門現身,他過來試着挽留。
挽留不成功,玄元宗主對倪非也沒失了恭敬,“多謝倪前輩出手。”
冥塵要撬動小虛境,勢必會造成小虛境內空間不穩,正值小虛境開放,裡面的弟子衆多,儘管冥塵有把握不會毀了小虛境,但裡面的弟子都是低階修士,修爲手段都不足,空間不穩免不了會造成傷亡。
是倪非不忍,跟冥塵聯手,在撬動小虛境時,提前激發了衆弟子的傳訊玉符,讓大部分弟子得以安然出了小虛境。
倪非道,“不用謝我,這是我作爲太上長老爲宗門做的最後一件事。”
玄元宗主道,“既如此,倪前輩保重,仙元峰後山以及鎖心院會一直爲倪前輩留着。”
倪非不爲所動,“隨你們。”
玄元宗主不再多言,“那我不打擾倪前輩了。”先行遁離。
四人站立的地方是小虛境外的一個峰頭上,離此不遠的小虛境入口外,都是從小虛境內傳送出來,沒有離開的弟子。
先前都被天上的異相吸引過去了,異相沒了,不少弟子再次關注起站在高處的四人來。
冥塵已回不來了,不想留在這裡被人觀瞻,林千藍說道,“倪非,去我那裡坐會去?”
面對着林千藍,倪非轉換了笑靨,“小弟子願意收留,我求之不得。”有些事,該與林千藍說個明白了。
該得的東西得要過來,林千藍向穆昶一伸手。
穆昶肉疼肝疼,“你這個小傢伙,就這點不好,財迷。”
騰二爲老大幫腔,“什麼財迷,這是我老大應得的報酬。我老大剛纔幫你除掉了想偷你東西的趙毅,你這個報酬別忘了付。”
穆昶氣暈,“什麼就是幫我,他倒是敢進去?他進去了要是能出來我跟他姓!”連他這個主人都從裡面拿不出東西來,更別說外人了,一個練氣期的小嘍羅,他哈一口氣噴死他!
不過做過的交易,他是不會賴帳的,穆昶肉疼着把一個儲物袋給林千藍了。
換來了騰二的不屑,“財迷!連個儲物戒指都不捨得給。”
林千藍不缺儲物法寶,不在乎是儲物袋還是儲物戒,她沒看就收了起來,相信穆昶不會少給,“回去吧。”這句是對夙無衣說的。
至於穆昶,誰管他去哪。
三人離去,留下穆昶頓首,“一個二個的淨會過河拆橋!”
他只說說而己,他沒想着跟三人走。內丹到手,他要找個妥當的地方閉關,替換掉他重塑的肉身內暫時充當內丹的三頭夔獸的獸丹。
一頓足出了虛天宗。
※※※※
“你孃親萬年來,唯一一個問了我,爲什麼呆在虛天宗不離開的。”倪非道。
並且,由他的不語,得出了與事實驚人一致的結論。
“……唯有小洛冰能配得上冰雪聰明一詞。”林洛冰爲他想出了破解再一次立誓的方法。
她不只是說說,而是付諸於了行動。
她暗中修習了種植術,試種了許多種凡花靈草,這一試就是幾十年,最後選中了凡花醉風盞。
以林洛冰的資質,她本可以更早的結嬰,但因她要爲倪非種出能存儲精血的醉風盞,佔用了大量的修煉的時間,讓她結嬰的時間拖後至少百年。
而林洛冰爲倪非做這一切,並非她有‘意’於倪非,而是她對倪非有‘義’。
倪非在認識林洛冰後,只把她當成一個惹人喜愛的小輩,對她在修煉以及財力上多有相助,從沒想到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林洛冰是知恩圖報。
先有了倪非在林洛冰弱小時對她的好,纔有了林洛冰成長起來後對他的回報。
在倪非知道的時候,林洛冰已經中毒了,剎那芳菲盡這種毒太特殊,解藥只有一顆,在裘鴻鈞手裡,倪非無法得到。他曾舍着反噬偷取過一次,不僅沒能成功,還讓他因此虛弱了好幾十年才恢復過來。
轉世之法是倪非告訴林洛冰的,也是他放走了林洛冰。
其他的事都跟林千藍所知的差不多,包括雪飛彤是落金鴻鵠一族族長的事。
倪非終得能隨意說出過去的事,他比林千藍還要釋然,“小千藍,你孃親的事已往,仇人伏誅,你以後要多爲自己着想了。”
林千藍點頭。倪非不是讓她忘記她孃親,而是不讓她再去遺憾孃親的逝去,糾結於要是孃親不死多好的惆悵中。
關於這點,冥塵說過不止一次,林千藍早想透徹了,從今天起,她不會在這上面有糾結。
倪非的手肘往椅子扶手上一支,身子歪了過去,“唉,小千藍,你一聲不響地就找了個道侶回來,讓我這個道侶候選人怎麼下得了臺……”又擺手,“罷了罷了,有的地方,我真不比不了他。”
見倪非又對她擠媚眼,林千藍特想扳着他的雙肩對他吼出咆哮體:倪非!倪前輩!倪妖王!能多正經幾句不?她這邊被他帶的還在心有慼慼,他那邊已跳躍到了調戲她的日常上來了。
當誰不會調戲!林千藍正要捋袖子反調戲回去,倪非似是聽到了她內心咆哮,忽然又正經起來,”他很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