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藍替空霄仙君解了圍,“幻霧很快混合了。”空霄仙君再隨和,她也不能真把他當成同階的修士。
從空霄仙君只說了他有事要做,就知道他要做的事是不方便說的私事,若不是他引來罰雷受了傷,需要她幫忙對敵,他都不會把兩人引到此處來。
罰雷的事一目瞭然,不算秘密。
看空霄仙君的神情,怎麼引來罰雷的不方便宣之於口,不好追問。
騰二考慮不了這麼多,她傳音阻止了騰二再問下去。
空霄仙君點了點頭,果然沒有回答騰二的問題。
兩人一蛇遁出靈舟外,林千藍收起了靈舟。
騰二才四階,還不能飛行,化成兩尺多長纏回到了林千藍的手腕上。
林千藍手持着一件銅鏡樣子的法寶,銅鏡呈橢圓形,鏡面是多棱形的,似嵌入了切割成無數面的寶石。
這是經錢駿改進過的虛空鑑。
那位留下煉魂道傳承的元嬰真君給出的入口所涵蓋的範圍依然很大,但若有鑰匙在手,跟着鑰匙的指示,就能找到入口具體在空中的哪一點。
林千藍沒有鑰匙,但她有虛空鑑可以助她要找到最薄弱的那片空間,也就是入口。
“去!”林千藍把虛空鑑拋了出去。
虛空鑑停在了半空,林千藍往上打了幾個手訣,虛空鑑泛起多束亮光,多不同的角度照向不同的方向,並不時地移動着。
空霄仙君饒有興致地盯着虛空鑑,他也有能測量空間節點的法寶,可一旦啓用就會引來罰雷,不到不得己他不會拿出來。
他看得出來,這是件由多件法寶組合而成的法寶,單獨每件法寶沒有一件達到靈器的階別,但組合在一起,卻能跟他的仙靈器一個用途,雖然這件組合法寶所能探測的距離要比他的法寶小的多。
製作這件組合法寶的人真是位天才啊。
虛空鑑突然停下來,上面的光束收起,只留下一束照向空中一點。
“老大,那邊開了天眼了!”
混合的是彩霧,幻霧不是混合成一體,而是一片一片的,那片已混合完成的幻霧中間呈深黑色,外面是各種顏色斑駁交雜,似是一隻眼睛,這種現象被稱爲開了天眼。
此時的蜃息海不再是幻彩瑰麗,烏雲遮蔽了整個海域,強風大作,海面上一浪高過一浪,不時從海中傳來妖獸的尖叫。
兩人的法衣都刻畫有定風陣,依然被吹拂的衣袂飄動。
蜃息海天眼萬年一開,卻沒有典籍把天眼跟仙遺戰場聯繫起來。
一隻天眼形成,接着又一隻,空中不大會布了無數個眼睛,又像是一個個黑洞,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虛空鑑指示的地方,正在聚合成一個天眼。
“千藍真君,不介意我再測一回吧。”空霄仙君道,他的面前多了一件羅盤樣法寶,暗金色的盤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號和符紋。
是詭相羅盤,其中一個作用是用來測定空間節點。
“不介意。”虛空鑑連靈器都不是,空霄仙君不十分信任虛空鑑測得的結果有情可原。詭相羅盤的啓用方法超出了界出限制,空霄仙君應有自己考量。
空霄仙君解釋道,“千藍真君已尋找到了方位,我無需啓用全部羅盤,只啓用部分不會引來罰雷。”
“仙君請便。”
空霄仙君的手指往詭相羅盤上一點,羅盤的一個方位的符紋亮起,暗金色紋成赤金色。
符紋像是活了一樣,在羅盤上游動,很快組成一個圖案,頓時那個方位的盤面金光大起,聚成一個金色的光箭射向空中!
光箭射向的,正是虛空鑑定位出的那隻天眼,只這一會,天眼已聚合成,光箭刺向的是天眼中心的深黑色眼珠的位置,也是虛空鑑指示的方位。
空霄仙君在光箭指出方位後迅速收起了羅盤,光箭消失。
高空隱隱聚起了雷聲。
空霄仙君的臉色變了下,“千藍真君,怕是我的罰雷,但並非詭相羅盤引來的。”
“司仙君,你到底做了什麼,罰雷追着你劈?”騰二的語氣不大好,老大也在這裡,罰雷要是落下來會連老大一起劈。
空霄仙君沒有解釋,“千藍真君,我們要快點了!”
空霄仙君是臉上變色,林千藍是心裡一凜,這罰雷真說不準是衝誰來的。
在慶侯真君的洞府那次,冥塵收取生死簿時引來了罰雷,那罰雷明是因冥塵而起衝着冥塵劈來的,暗的是衝着她,想把她劈死好神魂歸入神界。
“是要快點。”林千藍喚出浮音簪。
罰雷是衝着誰來的,一會就能見分曉。
她把浮音簪在手裡緊握了下,放開,浮音簪依她的心意浮在她面前。
林千藍提起了元力,凝神斂息,雙手緩緩合於胸前,交相糾合,結成一個手印,凝視着浮音簪,輕吐出一個字,“歸。”
石頭人能修煉真言訣,她也能修煉。爲確保浮音簪破界成功,她以真言訣加速浮音簪抽取周圍的靈氣。
真方訣耗費的元力量相當大,一個字就耗費了她十分之一的元力。
空霄仙君能清晰地看到天地靈氣隨着林千藍這個“歸”字出口而急劇變化起來,是往林千藍面前的簪子上涌。
“轟……”高空中又近了幾分的雷聲,空霄仙君不免心生焦急,但看林千藍的面容,平靜無波,他的心緒莫名的平和下來。
他突然心下一動,想起此刻的林千藍給他的感覺像什麼了,像極了他初見到浮音宮的感覺,超塵脫俗,猶如凡人拜信的神佛。
林千藍再結了一個手印,“破。”
浮音簪忽地飛起,直刺向上空天眼!
待飛近天眼,浮音簪驟然放大,刺入天眼的眼瞳。
頓時,那深黑色被攪亂了,旋動起來,形成一個漩渦,漩渦越轉越快,中央出現了一個灰色的空間通道!
“收。”林千藍聲出,浮音簪卻沒能縮回原來的大小,回到她的手中。
“老大!”騰二替老大着急。浮音簪收不回,老大怎麼走?
是啻玄!他動用那五縷神魂來爭奪浮音簪的控制權!
林千藍心裡早作了取捨,望了眼高空,“我們走。”遁往空間通道。
啻玄想要浮音簪?她給他!想用浮音簪來迫使她回神界,那就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空霄仙君看了眼足有百丈大小的碧玉簪,跟着向空間通道遁了過去。
他打聽到了林千藍的事蹟中,其中一個就是她的結嬰天相是根碧玉簪。
只有器靈脩煉成人,或是石頭人般一方天地所化的精怪應劫時,會現出本體形態,林千藍是個人修,結嬰天相卻不是個活物,她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
林千藍心裡起了警兆,一步邁進空間通道內,並喊道,“空霄,快!”急的連仙君的稱呼都省了。
空霄仙君比林千藍慢一步起有不好的預感,但反應不慢,林千藍話音一落他就進到了空間通道內。
“咔!”一道白雷劈在了碧玉簪上!
四下都是虛無的空間通道內,林千藍體內氣息亂竄,血氣翻騰不休!再往前邁一步就出了通道,她的腿卻有如困在泥沼,脫離不開。
動不了的不止她的腿,她整個人都動不了了,被定在了空間通道內。
她想讓空霄仙君把她推出去,卻是張不開嘴,發不了聲,想傳音也做不到。
一個聲音響在她的腦際,“藍曦,該回來了。”她的腦子嗡的一聲,紛亂起來,無數個畫頁往她的腦中傾注,讓她的大腦運轉停滯。
她是誰?
無數個記憶畫面告訴她,她名叫藍曦,是玉離神界的界主,她於輪迴池中脫胎而出,生長於雷池,
玉離神界的前界主是她的父神,他是她的一滴神血凝結而成的。
她住在……明柱素潔的浮音宮,鮮花鋪就的花言殿,雲煙爲水的青蓮池……
舉目即美景,揮手即摘星。
她已過了億萬年歲月,她的壽元無邊無盡,玉離神界在她就在。
“大人!”
一念到了殿外,神侍紛紛跪伏在她腳下。
“起。”
她擡下手,點點元力注入跪伏的神侍體內。
“謝大人恩賜!”神侍們虔誠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她做着賜恩給神侍的事,心裡卻是不喜的,甚至是反感的,反感這種跪來跪去的規矩。
她是個神,一方神界之主,爲何要做讓自己不喜的事?
她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但享有無盡的生命,坐擁一方神界,一切用物,無不精美絕侖。
還不用修煉。
修煉?她怎麼想起這個詞來,只有神侍才需要修煉。
不對……她記得她也需要修煉。
是她……身爲林千藍的時候。
她想起來了!她叫林千藍!師父!騰二!虛天宗!
林千藍的頭炸裂般疼痛。
她記起她現在是在哪裡了,她在通往仙遺戰場的空間通道內!無數個畫頁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她和腦海裡傾注,她的識海眼看着就要被填滿。
那是藍曦的記憶,可不是她的!
想讓藍曦的記憶取代她的?別想!“小幽!給我燒!”
幽冥陰火在識海里被紛紛涌來的記憶碎片擠到了一個角落時在,主人沒有發佈命令,它沒有動,聽到主人的命令,幽冥陰火一分爲二,二爲分四,再分爲八,化出數幾十個火焰,圍剿向這些外來的記憶碎片。
記憶碎片沒有任何防禦力,被幽冥陰火一沾上即被燒化成無,但記憶碎片太多,又不能讓幽冥陰火不分敵龍的亂燒,識海里可是還有她本尊的記憶在,要是誤燒了,她上哪去找回記憶去?
幽冥陰火要燒上一陣子了。
她眼前虛晃,再定神就到了另一個地方。
是浮音宮內。
浮音宮如今空曠如初見,所有能拿走的東西她都收了起來。
啻玄坐在高高的玉座上,俯視着站在下首的她。
是啻玄再入了她的夢裡。
“你食言了。”
從啻玄的臉上看不出他的喜怒,但他的聲音裡帶着迫人的威懾力。
也是,神是沒有七情六慾的,他不喜、敢違抗的,會揮手湮滅了,用不着怒。
但她在下界的界面,神是無法直接對她出手的。
在她的夢境裡,沒什麼可顧及的,林千藍輕嗤一聲,“我說的是六百年後再作考慮,沒說六百年後去神界。”
啻玄道,“你若離開,浮音簪將損毀。”
林千藍掃了下浮音宮,惋惜道,“失去是很可惜,我曾把這裡當作保命退路多年。我也知道一件事,有的東西是不能兼得的。
我選擇不去神界。戚淺兒喜歡做界主,你怎麼不將錯就錯讓她做?”
“她是個神僕,不能爲神。”
相比於戚淺兒謀了藍曦的命篡了她的位、所以不能讓她得逞的說辭,林千藍更不喜歡因爲戚淺兒身份低賤才不能爲神的論調。
林千藍斬釘截鐵地再道,“我不會去神界。”
“你不擔心與你親近的人會因此受到波及?”
啻玄的威脅對林千藍不起作用,“不擔心。天道即爲道,便不能隨意改變。我已了結了與他們的因果,天道也不能借此降天罰於他們身上。”
在她知道她的氣運被啻玄撥亂,並會影響到與她親近的人身上時,她就開始一個個了結與她在意的人的因果。
與她的關係緊密,因果就深,天道會順着她與此人的因果關聯,往否處影響此人的運道。
天道的本意是想把招致此人運道不好的原因算到她的頭上去。
所以,錢駿跟程若衣有了意外,她急着把錢駿推到了程若衣的身邊。
她不會與顏十四簽訂契約,增加緊密關係,而是把顏十四送到了南宮泠手上。
她分出兩絲神魂來,一絲給了倪非,一絲留給了司星瀾,讓他轉交一直想拿到她的神魂的司華燁,以來抵消一些與他之間的父女情份。
夙無衣的同心契約解了,解的正好,少了與她的羈絆,夙無衣不會受到她的涉及。
啻玄道,“你若是離開此界,你也會死。”
林千藍最爲願意相信的事成真了,“因爲,我的身上流淌着你的血。”